全息模擬,一項超越時代的技術。


    這項技術的誕生,使得人類能夠在有限的生命中體驗到更多的可能性。常人自此體會從未有過的經曆,先天亦或是後天的缺陷者則可以自此體會正常人的感官,那是真正可以稱的上第二人生的技術。


    所以,當這項技術出世後便得到了瘋狂的追捧,在它的最初。


    但是這種狂熱隻存在短短一段時間,如同曇花一現。


    因為人們發現,這種技術太過真實了,過高的擬真度使得精神上的痛苦閾值不斷升高,即使大多數死亡和受傷都是快速的,但那種痛苦依舊殘存於人的心中,在遊戲裏的每一次死亡與受傷都是精神上的潰敗。


    精神上痛苦是會不斷積累的。


    當第一個因為自身缺陷寧願在遊戲多次死亡,也不願意離開的人在現實中從一道小小傷口上體會到肢體被切斷的痛苦時,人們開始對這項技術產生了恐懼。


    但就像品嚐到禁果的亞當與夏娃,人們恐懼的同時也無法舍棄這項技術,但每一項技術的進步都需要犧牲。


    所以,最初的主播計劃被提出。


    無論性別,無論年齡,向所有的人發出邀請,以食物,住所,金錢,人們所想要的一切為籌碼,與之相對的被錄取的主播則是要背負高額違約金不斷直播著一項又一項稍有不慎就會死去的遊戲。


    而有主播的同時,也就會有觀眾存在。


    那些無法承擔死亡的人,懷揣著對死亡的恐懼的同時,又無法自拔的渴求著那個世界,所以第一批的主播成為了他們延伸的眼眸。


    即使律法的約束,也無可避免某種人懷揣著‘隻要能看到那樣的場景,即使律法收到處罰也是值得的。’的心態,推使著公司向主播發布一個又一個充斥著死亡的任務。


    公司需要他們的死亡,觀眾也是。


    這是洛明沐從任職主播後第一次死亡時就知道的事。


    但是知道了這個現實,好像也沒有什麽意義。


    因為所有人都是這樣的。


    他不是第一個加入第一批主播計劃的人,卻是現存的最後一個參與了那個計劃卻仍在任職的主播。


    如果讓他來形容那段直到現在依舊被社會所爭議的日子對他來說是怎麽樣的,他其實也不太說不上來。


    組成那段記憶的無非是些無意義的死亡,公司略帶惋惜的目光,觀眾充斥著快意的催促,友人似是瘋癲的麵容。


    對於主播來說,什麽是最廉價的?是遊戲裏隨意中觸發的任務?亦或是遊戲中最隨處可見的npc?


    不,即使切斷四肢,砍掉頭顱,挖空內髒,隻要血條沒有便不會死去的——自己。


    托這些的福,洛明沐對如何縫合人體還算是有著些許經驗,又或許說這是那一批人宛如常識般的技能。


    這麽想來,那也不妨是一段令人懷念的時光。


    即使在遊戲死去也沒有關係,因為,那不是真的嘛。


    “再這樣下去,我們都會死的。”


    不會啊,隻要習慣就好了。因為人類本身,就是這樣無論如何都會想要活下去的卑劣生物。


    倘若痛苦會使人想要死亡的話,那麽,隻要習慣就行了吧。


    所以他留了下來,作為完成那場計劃的唯一一個成功者。


    他是達成新時代的基石,亦是代表舊時代的遺物。


    新的主同事看起來好像並不喜歡自己,但公司也絕對不會放自己離開。


    如同被擺放在櫥窗中的獎杯,公司需要自己的存在去撇清那段令人不恥的計劃,同事則是需要自己的存在去為他們謀取更多的利益。


    在全息遊戲普及化的時代,洛明沐有很長一段時間用來打發時間的方式,就是去猜測公司所安排的新來的搭檔能夠支撐多久。


    大多數的人在和他共事沒多久就會因為無法忍受他那種肆無忌憚的血腥遊玩方式而離開,直到,除了公司安排的強製聯誼,沒有人再願意同洛明沐一起玩。


    ‘那麽你呢?接下來的你,又會說著什麽呢?’垂下眸子,透過那雙通透的淺藍色眼睛中,洛明沐看到了此刻毫不猶豫將針線穿出血肉的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步美在慌忙之中所選取的正是紅色的絲線。


    白皙的脖頸處,紅色的絲線在銀針的帶動下於血肉中穿行,絲絲的血液自絲線處滑落,看著洛明沐對著自己毫不留情的動作,安室透下意識的伸手想要握住了洛明沐拿著針線的手。


    “我來吧。”


    再怎麽說,這裏這麽多人,也不至於讓一個病號自己縫合傷口。


    然而在安室透伸出手前,另一隻手就擋在他和洛明沐之間。


    感受著安室透投來的意味不明的目光,衝矢昴眼觀鼻鼻觀心維持一副淡定自若的神情,但是攔著安室透的手卻依舊沒有收迴。


    要說原因的話,那大概就是衝矢昴看到了剛剛的一切,包括安室透下意識停下的那一瞬間。


    對於洛明沐這個活躍在東京地區的偵探,衝矢昴還是有所聽聞的,對對方輔助警方偵破了多少案件也是有所了解的,更別提剛剛對方當著自己的麵為了保護別人而被切開了脖子。


    在這麽一個前提下,安室透剛剛那個作壁上觀的舉動就很讓人存疑了,尤其是他現在還打算接手對方的止血程序。


    這樣一來,很難讓人不介意啊。衝矢昴這麽想著的同時,攔住對方的心變得更加堅定。


    “沒事……讓他來。”


    洛明沐說著的同時,拿著針線的手輕輕的拍了拍攔著的衝矢昴,連接著血肉的紅線也隨著他的動作猛地繃緊並隨之甩落不少血液,看的衝矢昴一陣心態驟停。


    介於洛明沐的表態,衝矢昴也不好再攔著安室透了,不過他也做好了準備,一但麵前這個似乎不懷好意的壞胚打算對麵前這個可憐弱小又無助的未成年偵探出手,他一定果斷出手對其送出一記正義直拳。


    伸手接過洛明沐手中的絲線與銀針,感受著手下隔著皮膚跳動的脈搏,安室透的眸光一暗。


    ‘想殺我的話,你可以在這裏試試,如果你能做得到的話。’透過那雙沒有感情的眼睛,安室透清清楚楚的讀懂了這句話。


    ‘……’


    雖然本身並沒有直接把洛明沐留在這裏的念頭,但安室透從洛明沐的話中產生了一個疑問。


    掐斷他的脖子,他真的會死嗎?


    跟安室透短暫交流(?)過後,洛明沐將自己從縫合的狀態中脫離出來。


    而在洛明沐沉默的注視中,柯南默默的向前,伸手抱住了對方。


    感受到身旁貼近的溫熱,洛明沐默默的伸手迴抱住了對方。


    “對不起,對不起,很疼吧……”


    原來如此。


    不是處境相同的同類,也不是不滿的觀眾和恐懼的質控者,而是朝著我而來的太陽嗎?


    神啊,即使這一切都隻是虛假的由代碼所構成的世界,也請讓時間流動的再漫長些吧。


    “對不起,我本來應該說沒事的。”洛明沐說著的同時,手指微微收緊。


    或是天空中高懸的星星過於真實,又或是今晚的風太過溫柔了。


    “但果然,還是有點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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