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宋子殷的氣也沒生幾日,在宋子殷的輕拿輕放下,這件事便悄無聲息結束了。


    對此,魏朝陽不止一次在心中腹誹,不得不說,宋棯安這種拎不清的性子,也離不開二叔的縱容。


    不過作為晚輩,他也沒有多嘴。


    倒是這些日子讓十九調查的事情很快有了結果。


    “公子,屬下查過了,李在在顧公子走的那日,沒有異常……”


    魏朝陽握著茶杯的手頓了頓,這倒是出乎的意料,原本他以為李在讓他吸引二叔的注意力,好不再追查藥童案,是因為朝廷想要保住篬藍教那批試煉藥童的人。


    前些日子魏朝陽將顧憐還活著的消息已經透露給李在,但李在一直沒有行動。


    這次也沒有幫忙。


    難道顧憐對他們來說,根本就不重要?


    魏朝陽暗自鬆了口氣,如果真是這樣,那還好,日後留顧憐一命也有了說法。


    更何況李在可是滅了宋家全族的後人,若是顧憐和他勾結在一起,魏朝陽都可以想象到二叔知道後該有多生氣。


    還好還好。


    魏朝陽這口氣還沒有鬆下來,就聽到十九再次道:“主子,李在讓我們盡快行動,否則他就暴露公子的身份。”


    又來這招,也不嫌下作。


    魏朝陽無奈歎了口氣,對著十九道:“算了,早該行動了,到時候你讓我們的人下手輕點,意思意思就成。”


    他可不想在這個時候給二叔找事。


    十九點頭應是。


    “對了,公子,孟宜來了,二公子和三公子正在前堂招待,不過,孟宜今日想要見掌門,似乎有事情要談。”


    魏朝陽詫異,要知道平叔這陣子因為藥童案之事,對於孟宜的態度可不是很好,二叔更是不耐煩見他。


    沒想到孟宜會主動提出想要見二叔,難道有大事要談?


    魏朝陽正獨自想著,門外傳來一聲稟告:“公子,掌門讓公子去正堂,有要事相商。”


    果然,魏朝陽心道,看來孟宜真的是有要事要說。


    魏朝陽也不敢耽誤,忙讓十九替他換衣後出發。


    待魏朝陽到了正堂,就見到二叔坐在首座上滿臉嚴肅,平叔已經有點不耐煩了,宋棯安和周嘉也在,就連鍾遙,也安靜地坐在自己位置上。


    隻剩下他了。


    見到魏朝陽來了,褚平麵上一鬆,他可等了不少時間,再等下去他都要發脾氣了。


    孟宜似乎很是糾結,一杯一杯的茶入肚,魏朝陽瞧著都不想喝茶了。


    待魏朝陽入座後,宋子殷才開口道:“有事情孟莊主可以說了。”


    孟宜猶豫一瞬,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頓了一下才開口道:“在下今日說的事情,希望不會外傳,還望宋掌門見諒。”


    這句話很是耳熟,褚平忍不住嘀咕,還真是朋友,連話都差不多。


    宋子殷卻是點了點頭,這無可厚非,有關篬藍教的秘辛,確實應該保密。


    “阿憐,是不是已經離開了?”


    沒想到孟宜第一句話會問到顧憐,鍾遙覷著爹毫無變化的臉色,大著膽子點了點頭。


    孟宜似乎鬆了口氣,這才說起正經事。


    “藥童案剛出來之時,我就知道這件事同阿憐脫不了關係,果不其然……”


    “為何?”


    鍾遙不解,他在顧憐身邊將近三年,藥童案剛出來之時,鍾遙可沒把這件事同顧憐扯上一絲一毫的關係。


    “鍾遙師兄可聽過西莊?”


    又是西莊,褚平嘀咕,第一次聽這個地方就是在顧憐口中,沒想到這次又冒了出來。


    孟宜不知道他們作何想,接著道:“西莊莊主烏柯便是以試煉藥童起家,顧憐也是西莊唯一存活的……藥童。”


    這一句話頓時驚住了眾人。


    宋棯安更是不可置信地站了起來:“藥童,不是徒弟嗎?”


    孟宜別過臉,平靜道:“西莊烏柯以煉蠱聞名,他最喜歡的,就是在人身上試煉。後來被武林眾人唾棄,他便改了做法,就是廣收徒弟,然後在徒弟身上試煉……”


    畢竟時人重禮,視師如父,而父親殺死孩子,也不會有人說什麽。


    “顧憐,便是其中之一。”


    孟宜接著道:“烏柯在這些徒弟身上都下了蠱,用以控製。後來西莊被剿,齊師伯想留著這些藥童的性命,所以將他們安置在梧桐苑。”


    梧桐苑,聽到這個熟悉的地方,鍾遙又是一驚。


    “齊師伯不僅留下他們的性命,而且想方設法想要解開他們身上的蠱毒……”


    聽到這,鍾遙越發疑惑,據他所知,顧憐和齊川的關係可不怎麽好,甚至可以說,每次顧憐提起齊川的名字,都恨得咬牙切齒。


    齊川,有那麽好?


    似乎看到鍾遙眼中明顯的不相信,孟宜解釋道:“世人都喜歡以訛傳訛,齊川師伯為人正義,從不濫殺無辜,相反,他為了那些藥童身上的蠱毒,想了很多辦法。”


    “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梧桐苑中的藥童,最後也是被齊川殺的。”


    褚平插了一句。


    孟宜苦笑一聲:“那是因為沒有辦法了……”


    他細細講解道:“西莊被剿後,齊川師伯並沒有大開殺戒,他稟了教主,在梧桐苑地下建了一座監牢,用以關押西莊餘孽。又把那些沒有做過惡的藥童集中起來,關在梧桐苑中。但是很快,他就發現,沒有烏柯的解藥,那些西莊餘孽身上的蠱毒很快就爆發了……”


    孟宜迴憶著南莊的記載,描繪道:“蠱毒很厲害,那些中蠱的人失了神智,亂咬一通,而被他們咬中的人,很快也出現了和他們一樣的症狀。更糟糕的是,那些藥童,也有人開始發病


    ……”


    鍾遙的心忍不住提了起來,他從來不知道顧憐還經曆過這麽危險的時刻。


    “齊川師伯想了許多辦法,許多許多辦法,但都沒有用,最後,他隻能在萬般無奈下,殺掉了那些發病的人。”


    如果是這樣的話,確實沒錯。


    褚平記得若是一座城發了疫病,長期研製不出來解藥的話,官府也會采用這種辦法。雖然有些殘忍,但也是遏製疫病的唯一法子了。


    “齊川師伯也找了很多懂蠱毒的大夫,可是他們說,若是不知道蠱蟲培養的法子,根本沒有辦法研究出解藥,而那些藥童體內的蠱毒,或早或晚都會發作。”


    “那顧憐呢?”


    鍾遙想了想,三年來他從未見過顧憐有什麽不適,是不是說明顧憐體內的蠱毒已經沒了。


    但孟宜搖了搖頭:“齊川師伯最後也未能研製出解藥,所以,在事情進一步惡化之前,他做了一個決定,殺了那些發病的以及沒有發病的藥童,阿憐,他不過是好運氣,被江嶺師叔看中,帶離了梧桐苑。”


    “可是……”


    除了喜歡裝病,顧憐與常人毫無分別。


    “後來的事情你應該能猜到,我父親說,阿憐總有一日會為了解他身上的蠱毒,走上烏柯的路,所以藥童案一出現,我便知曉,它與阿憐脫不開關係。”


    “可我並未從顧憐身上診出蠱毒的脈象?”


    對於自己的醫術,宋棯安還是有信心的。


    不過幾乎一瞬他便想明白了,忍不住驚唿出聲:“改變脈象……”


    那個改變顧慶源脈象的神秘人,宋棯安短暫懷疑過顧憐,但後來顧憐所表現出來的醫術,並不能到改變脈象的地步,所以宋棯安放棄了自己的懷疑。


    現在看來,這個人確實是顧憐無疑。


    看來是借用了蠱蟲,所以顧憐才能輕而易舉改變自己和顧慶源的脈象。


    孟宜聽得雲裏霧裏,雖然不知內裏,但他還是迴答了宋棯安的問題:“我不知道他用了什麽辦法,不過阿憐從小就很聰明,他裝病裝得沒有一個大夫能察覺出來。”


    這下子更印證了宋棯安的猜想。


    褚平卻是更關心另一點:“齊川肯放過顧憐?”


    如果藥童都像顧憐一樣,這麽長時間蠱毒都沒有發作,那麽褚平覺得,齊川這種亂殺一通的行為不可取。


    孟宜垂下眼睛:“阿憐,是西莊中唯一一個沒有蠱毒發作的藥童,也正是因為這樣,齊川師伯才沒有對他下手,當然,這是其一……”


    他轉頭看向鍾遙:“鍾遙師兄可曾聽過齊川師伯和江嶺師叔的故事?”


    也不需要鍾遙迴答,孟宜接著道:“齊川師伯年少時被人襲擊,受了重傷,幸得江嶺師叔的家人相救,可惜,江嶺師叔的家人最後因為齊川師伯,都被烏柯的人殺了。後來江嶺師叔被齊川師伯帶到了教主身邊,伺機報仇。因為這件事,齊川師伯一直很內疚,而阿憐,他因為眉眼之間與江嶺師叔有三分相似,所以被江嶺師叔看作是自己死前的侄子,這才留了條性命。”


    這件事宋子殷還是第一次聽說,從來隻聽說江嶺對於顧憐不同尋常,原來不知緣由,現在才明白。


    就連褚平也忍不住瞧了瞧宋子殷的臉色。


    “阿憐之所以和齊川師伯交惡,就是因為即使他坐上少主之位,但齊川師伯卻因為他體內的蠱毒,一直對他心有提防,甚至想要殺他。”


    原來如此,難怪鍾遙一直覺得顧憐對齊川恨之入骨。


    “藥童案,當真是有顧憐開啟的?”


    宋子殷忽然開口。


    這麽久的時間,他們都沒有找到顧憐同謀的消息,今日再聽到孟宜的話,宋子殷不可避免有些懷疑自己的推論。


    哪知孟宜立馬否認:“不,阿憐當然不是,藥童案,我可以說,從來沒有在教內消失……”


    看著眾人驚詫的目光,孟宜道:“幕後主使我並不知道是誰,但早在成平六年時,我爹就已經察覺到藥童案的存在,那時候阿憐還是個小孩子呢。我可以保證,顧憐絕對是被幕後人給拖到藥童案中的。”


    這話明顯是在為顧憐開脫,褚平相信,或許前期藥童案確是不在顧憐掌控中的,但近今年,顧憐已經完全將藥童案捏在了自己手中,並且暗中同朝廷達成了合作。


    “你說這話可得有證據”,褚平百無聊賴轉了轉手中的茶杯。


    瞧他這懶散的模樣,孟宜知道褚平並不相信,不禁苦笑一聲:“我確實沒有證據,不過,我相信,至少在阿暮死之前,顧憐是沒有接觸過藥童案的。”


    沈暮?


    那就是成平十年後顧憐才參與到藥童案中,到現在也不過五年時間。


    “至於藥童案的主謀,抱歉,我父親在走之前,銷毀了所有關於藥童案的記載,並讓立下重誓,此生不得探查藥童案之事,所以,我並不知曉藥童案的幕後主使究竟是誰?”


    宋子殷點點頭,到這個地步,孟宜應該也不會撒謊。


    “孟莊主今日來說這些不會是別無所求吧?”


    褚平打趣道。


    哼,求人就求人,為何非得讓他們先說出口。


    被戳破目的,孟宜有些羞愧:“褚前輩目光如炬,晚輩想請宋掌門高抬貴手……”


    “你想讓我饒了顧憐?”


    宋子殷抬眼道。


    孟宜苦笑一聲:“我知道阿憐做了很多錯事,但請看在他也是當年藥童案受害者之一的份上,饒他一條命。”


    宋子殷沒有說話,他也想饒顧憐一命,但估著顧憐性子,宋子殷覺得他的作死行為肯定還沒有結束。


    現在承諾,有點為時過早。


    孟宜以為宋掌門不同意,於是從袖中拿出一份折子呈了上去。


    宋子殷打開一瞧,隻見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各類珍寶金銀,粗略一算居然有百萬之多。


    “這是何意?”


    褚平探頭瞧了瞧,難不成這位南莊主想要賄賂?


    這可不行,他也是有正義感的。


    “這是我對那些藥童的一些心意,這些銀錢,想必也能護著那些孩子平安長大。”


    這是南莊半數的身家,他東湊西湊才湊出來這麽多現銀,隻希望能夠為顧憐贖點罪。


    歸根究底,顧憐傷害了那些孩子,所以孟宜覺得從那些孩子方麵入手或許更能讓嘉陽派放過顧憐。


    “這是交易?”


    宋子殷詢問。


    他們嘉陽派可不差錢,這些沒必要。


    哪知孟宜擺了擺手:“宋掌門放心,不管宋掌門肯不肯對顧憐網開一麵,這些銀錢我也不會拿迴去,這裏麵也有顧憐的份,就算是顧憐送給那些孩子的一點心意吧!”


    句句不離顧憐,宋子殷合上冊子,心中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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