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遲了,早迴去了。”


    宋子殷還是忍不住低了頭,軟了口氣。


    對於曹玨,他總是舍不得責備。


    白駒的事他早就查清楚了,之所以留他一命,一是為了查清他背後之人,二是可以借此查一下朝廷暗藏在嘉陽派的暗樁。


    三嘛,宋子殷已經決定對付魏明和周莫兩人,一旦成功,魏朝陽在派中的處境會更為艱難。白駒和朝陽從小一起長大,這個人情宋子殷還是舍得送的。


    更何況,朝陽一迴到嘉陽就已經和自己坦明白駒這件事,自己也承諾會留白駒一命。


    原以為事情會就此結束,但萬萬沒想到,曹玨居然會先斬後奏。


    宋子殷真正氣的,是曹玨居然完全不和他商量,直接出手,讓他措手不及。


    不過現在既然肯迴來,證明氣已經消得差不多了,宋子殷緩和臉色:“我讓人做了你愛吃的飯菜,一會給你送房間……”


    話還沒有說完,曹玨已經一甩衣袍,走了。


    宋棯安見此不妙,立馬為師父說情:“爹,師父就是累了,你別計較”,隨即他也腳底抹油,準備溜了:“爹,我替你去看看。”


    “我也去看看……”


    褚平可不用宋子殷同意,屁顛屁顛就追了出去。


    顯然是對曹玨的臭脾氣見識多了,宋子殷對此隻能無奈一笑,還得為他遮掩遮掩:“你三叔就是一根腸子,沒什麽壞心。”


    魏朝陽聽此隻是淡淡一笑,並不答話,畢竟對於長輩,他沒資格置喙。特別是他心裏清楚,三叔並不是針對他,隻是師父搶了二叔的掌門之位,三叔自然不高興,而現在自己又威脅到了宋棯安的地位。


    在三叔心裏,他和師父,是小偷,也是強盜,自然不會給好臉色。


    “師兄?”


    周嘉怯怯的聲音叫醒了沉浸在往事中的魏朝陽,他收迴思緒,正想開口告辭。張了張嘴恍然清醒過來,他剛才已經向二叔告辭了,現在周嘉正在送他迴院子。


    覷著旁邊小心翼翼的周嘉,魏朝陽勉強扯出一絲笑容:“別怕,三叔就是兇了點,其實沒什麽惡意的。”


    周嘉點了點頭,其實她不怕,畢竟三叔連正眼都不會給她,更遑論批評她。


    她覺得是師兄自己怕。


    每次一聽到三叔迴來的消息,師兄就戰戰兢兢,生怕說錯什麽話、做錯什麽事。


    除了大剌剌的平叔,府裏每個人都緊張異常,連二叔說話都得看著三叔的臉色。


    畢竟三叔一生氣,不是離家出走就是遇人就懟。


    但周嘉不會戳穿師兄這點小心思。


    “師兄,你和二哥……”


    周嘉欲言又止,聽三叔的意思是師兄身邊有人想要二哥的命,所以三叔才這樣大發雷霆。周嘉知道三叔不是無的放矢的人,這件事一定是真的。


    魏朝陽眼神暗了暗,他沒有替自己辯駁,隻是微微點頭。


    “啊?”


    周嘉心裏大吃一驚,在她心裏,二叔對師兄和自己視若親生,為什麽師兄身邊的人會有這種想法?


    “你不懂”,魏朝陽搖了搖頭:“這些事你都不用懂也不用管,安安心心過好自己的生活就行。就算以後……”


    就算以後他不幸身亡,有宋棯安護著,周嘉也能平安過一輩子,隻要周嘉不參與自己那些破事就行。


    周嘉撇了撇嘴,滿臉不認同,不就是前任掌門之徒和現任掌門之子那些說不得的事唄,真當她什麽都不知道。


    以前周嘉沒覺得師父留下的這些人有什麽問題,現在她知道了。這些人不但背後教唆師兄,還意圖謀害二哥,簡直天理難容。


    周嘉有些氣悶,如果沒有這些人,憑著二叔的性子,一定會對師兄更好,而不會向現在這樣,家人不是家人,朋友不是朋友。


    明麵上笑吟吟,背地裏暗中防備。


    “師兄不管他們不就好了”,周嘉氣鼓鼓道,如果不管那些人,師兄也不用這麽累,為他們那些蠢事背黑鍋。


    別以為她不知道,那個白駒雖然也是平叔訓練出來的影衛,但暗地裏,早就和魏明勾搭一起。上次她還瞧見他們在花園裏竊竊私語,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她早就提醒過師兄了,既然白駒不聽話,就把他調走好了。結果師兄不但不聽,還覺得是她多心了。


    “事情要是真有你想得這麽簡單,那就好了。”


    魏朝陽笑著敷衍,師父留下的人,他不能不管。


    周嘉更加氣悶,隻能說道:“那這次是師兄做錯了,師兄可得向二哥好好道歉,最起碼得送件二哥喜歡的禮物賠禮道歉吧!”


    魏朝陽迴神失笑:“師兄怕是沒這個臉……”


    雖然這樣說,但他心裏已經開始思索自己那塊金紋端硯,宋棯安特別喜歡,小時候抱著不撒手。


    以前顧及這是師父留下的遺物,所以魏朝陽沒舍得給。


    現在魏朝陽覺得,這些都是身外之物,他也輕易不用,不如就給了宋棯安,他應該會非常喜歡。


    想到派內越來越嚴重的局麵,魏朝陽有些許擔憂:“嘉嘉,你覺得顧童怎麽樣?”


    若是以前,魏朝陽絕對不會把顧童放在考慮氛圍,但他冷眼旁觀,周嘉對於顧童,還是不一樣的,最起碼在顧童離開前,周嘉已經懵懵懂懂,在顧童麵前會收斂自己一些小刁蠻。


    女為悅己者容,魏朝陽不是不懂。


    現在顧慶源也死了,若是他在其中出出力,顧童坐上顧家家主不是什麽大問題。


    到時候偏居一隅,也能過得一生順遂。


    聽到顧童的名字,周嘉臉龐微微發燙,但她一聽師兄的話就知道他什麽意思,不覺冷下心腸:“師兄若是看我不順眼大可以趕我走,不用這樣拐彎抹角。”


    每次都是這樣,但凡有個風吹草動,師兄就暗戳戳打主意想把她送走,周嘉越想越委屈,索性連告辭的話都不說,滿臉怒氣衝衝地走了。


    “嘉……”


    魏朝陽還想說些什麽,但剛剛喊出口,周嘉已經不見身影,顯然是被他的話氣跑了。


    十九滿目詫異,他知道大公子和小姐有婚約,但聽著大公子的意思,好像並不希望履行婚約。


    殊不知魏朝陽心中鬱鬱,他注意不到十九的心思,隻是一心打著主意想要替周嘉找一處安身立命之所,又念及自己和宋棯安之事,不覺心情更加煩悶。


    “從今日起,封院!”


    魏朝陽將賠罪禮物送出去,就下了這個令十九摸不著頭腦的命令。


    “公子不必自責,掌門未下任何處罰,公子也不必……”


    話還沒說完,十九就看到自家公子搖了搖頭,語氣沉重:“二叔不罰我是可憐我幼年喪父喪母,我卻不能當作什麽是都沒發生的樣子。從今日開始,我自禁足。”


    聽到此話,十九也不好說什麽,隻能點頭同意。


    “對了,你把院中人擬一份名冊給我,我需要知道他們都是誰派來的……”


    十九心中一凜,公子這是打算清理院中不幹淨的人了。他也不敢多話,隻能點頭應是。


    待魏朝陽解除禁足時,已是三個月後,曹玨在府中待得無趣,找個理由又出了府。


    宋子殷千方百計找了一個溫泉莊子,正是種植藥材的好地方,曹玨自然欣然同意,沒鬧著要遊曆江湖。


    這次也算是後知後覺,沒有理會宋棯安的撒嬌,曹玨執意讓他和褚平留在了府中,獨自一人去了溫泉莊子。


    這倒是讓宋子殷微微鬆了一口氣,雖然他視曹玨如親弟,但也深知,在長子的心裏,師父的地位是遠遠高於父親的。所以對於曹玨的話,遠遠要比他的話更能入長子的耳。


    偏偏曹玨是一根心思,完全不懂人情世故。


    說句不好聽的,宋子殷覺得自己這個長子已經被教得有些天真了,這種性子,完全不足以擔當大任。甚至連宋家,他都撐不起來。


    趁著自己還能動,宋子殷有心替長子鋪平道路,所以在很多事情上確實委屈了朝陽。


    可曹玨偏偏不懂自己的一片苦心,隻覺得自己為了麵子,頻頻偏向朝陽。


    這些憂愁宋子殷根本不敢和外人言說,隻能在夜深人靜之時才敢對著亡妻的牌位獨自歎息……


    魏朝陽解除禁足後第一件事就是去集文閣處理這麽多天他落下的要務,雖然二叔已經替他處理過了,但要重新接手,總得先了解這幾個月發生了什麽事。


    一入房門,魏朝陽就看到宋棯安將殿內的書卷翻得熱火朝天,塵土漫天飛。


    被嗆得直咳嗽的魏朝陽在盯了一刻鍾後,終於忍不住發問:“你找什麽?”


    聽到熟悉的聲音,宋棯安停下手中的活計跳下梯子,打趣道:“欸呦,咱們魏大公子終於舍得出來了?”


    這話讓魏朝陽很是無奈,他笑了笑,伸手扇走肉眼可見的灰塵,笑道:“你這是在找什麽,這麽大陣勢?”


    宋棯安環視一圈殿內小廝欲言又止的痛苦神情,揮手讓他們下去。這才湊到魏朝陽耳邊神神秘秘道:“我在查扶雲峰滅門之事,朝陽,你知道在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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