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酒肆內,王虎厚著臉皮不顧其主人的臉色,自來熟的跟著進去坐了下來。


    看著破舊的老屋,王虎掀開一道小門的布簾進了後麵。


    鄰裏四方都覺著甘老頭就是個嘴饞的老酒鬼,卻不知道,這酒肆的後院裏藏著一台巨大的鋼製鍋爐,百多平的後院整個被封了起來,頭頂和四周被封的嚴嚴實實。


    而這巨大的鍋爐就坐落在院中心。


    看著麵前兩丈高四丈寬的爐子,王虎淡淡的開口對其身後跟著一起進來的甘老頭說道:


    “老甘,這麽好的爐子放在這裏,可惜了。”


    “咳...”一口烈酒下肚,甘老頭神色平淡的沙啞著嗓子,搖了搖頭:


    “放在這裏,便是它最好的歸屬。”


    轉過頭看著身後的老漢,齊天王眼神露著一些煞氣,聲音蕭殺:


    “王府要擴軍了,你重新開爐,我不是在你和商量。”


    聽到麵前齊天王聲音裏帶著一絲殺意,白發蒼蒼的老甘神色還是那般平靜,麵上無一絲懼意,平淡的說道:


    “讓這爐子隨著我入土吧,二十一年前我說過,此爐不再重開了。”


    說著他抬起頭看著王虎嗜人的眼神,聲音從容:


    “王府就算將老漢骨頭一寸一寸的敲碎,這爐子它也染不了。”


    看著老漢平淡又固執的眼神,王虎三息之後,眼中煞氣蕩然無存,臉上重新露出剛才搶酒時的笑容,輕笑著說道:


    “世人都以為,西佛和妖人,乃至北蠻天方聖庭的異族最想殺的是我王虎和我兒子。”


    “其實啊,他們最恨不得剝皮食肉的,是甘老鬼你啊。”


    一把扯過木板凳,王虎大刀闊斧的坐了下來,看著蒼老的不知道哪天就要入了棺材的甘老漢繼續說道:


    “你這位匠神,別人都以為來我南洲齊天王府的腳下,是躲災來了。”


    “其實那上京的皇宮,不比我這南州城安全得多。”


    “這些年,你不也就是圖著那個猜想嗎?”


    “那個你甘家最後的血脈,一個小丫頭。”


    本來麵色平靜的甘老漢聽到王虎後麵的話,眼神這才鋒利了起來。


    他將手中酒壺丟給王虎,開口說道:


    “堂堂齊天王,何必用這種假話來騙我這個老頭子。”


    “這些年我守在這山腳下,你齊天王府的所有人我都見過了,沒有一個是我甘家的血脈。”


    “你若想以此來要挾我,那便是打錯了算盤了。”


    “哈哈哈哈!”王虎聞言突然大笑,接著說道:


    “甘老匠神啊甘老匠神,既然你這般篤定當年你甘家的那個小丫頭沒在我齊天王府,那你又何必在南州城待這麽多年?”


    “我是個粗人,不喜歡彎彎繞繞去算計人心,說的什麽,便是什麽。”


    麵對眼前齊天王王虎這般直白的意思,甘老漢還是搖頭說道:


    “沒見到人之前,我不會相信你。”


    “你是不會算計人,但是那位李鬼士,當年之事就有他的影子,我信不過你們。”


    見著眼前老人如此固執,王虎也難免沒了耐煩心,臉色重新冷了下來,走到爐子旁邊按在表麵:


    “當年你西州甘家一夜之間被滅,我的重心都放在殺昏帝推翻前陳之事上,李玉又有何精力分出心思來算計你甘家。”


    “西佛和妖人趁著我人族國祚大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天子殿,便連夜暗襲你甘家。”


    “要不是李玉暗網廣撒,在你甘家也有暗子,帶迴了你甘家那唯一活下來的小丫頭。”


    說到這裏,王虎看著神色有些不穩的甘老頭說道:


    “那你甘家,可真就絕後了!”


    “所以,你還真得感謝感謝王府。”


    話音落下,王虎淡淡的看著甘老頭,見他有些顫抖的問到:


    “那..為..為何這些年,我從不曾感應到她的血脈。”


    王虎聞言開口為其解惑:


    “那是因為這些年她從不曾下過山,最遠的一次也就是走到了山道的腳下,離著你甘老頭這裏還有些路程。”


    看著眼神慢慢變化的甘老漢,王虎輕輕聲開口說道:


    “小丫頭這些年一直跟在我義女和義子身邊。”


    “王府從不曾將她當過下人。”


    “小姑娘也出落的極為水靈,王府還教其識字,雖說平時要幹些侍女的活兒,可吃的飽穿的暖,那些重活累活也從不曾經她的手。”


    聽著王虎的話。


    找了二十年,猜了二十年,一點一點的心灰意冷。


    這位曾經的甘家匠神此時滿頭白發,神色悲喜參半的就那麽坐在地上,心氣高傲,一身不曾低頭的他此時卻是顫顫巍巍的開口:


    “謝謝....”


    接著又抬頭看著王虎說道:


    “我要見她。”


    “別急。”王虎聞言卻是搖頭開口說道:


    “今日我找你,也並非就是為了讓你開爐而來。”


    他看著坐在地上的老漢,臉上帶著一絲笑意說道:


    “我兒義安,現在是四十萬血虎軍的副統帥,年紀也二十四了,作為我的義子,也該成親了。”


    “今日我來,最主要的目的,還是想向你這個甘丫頭唯一的長輩提親。”


    “我讓義安娶你的孫女,你覺得如何?”


    一瞬想起什麽,王虎接著鼓著眼睛補充到:


    “不過咱兩輩分還是各論各的。”


    坐在地上的甘老漢聞言愣了一下,接著他麵色一怒聲音沙啞的吼道:


    “我甘家的血脈,甘家的子女,要成親也得我這個甘家老祖來做主。”


    “你王虎一句話就要讓你義子娶走我甘家唯一的血脈。”


    “可笑!”


    王虎聞言麵色不變,笑著說道:


    “甘老鬼,還當你甘家還是當年那個五洲來求的匠神世家啊?”


    “你家小丫頭嫁給我義子,得我王府庇護,難不成還是我齊天王府高攀你甘家了?”


    說著王虎有些暗沉沉的笑道:


    “你家小丫頭早對我那義子芳心暗許,他二人也算是情投意合,不然我會讓我義子娶一個下人為妻?”


    這位齊天王才說未將對方當下人看待,這會兒又口風一改。


    “就算我將人給你送迴來,離了王府的庇護,甘老鬼你還打算帶著你的孫女四處流浪,還要麵對日日夜夜的刺殺?”


    聽著王虎的話,甘老漢徹底沉默了下來。


    他從地上起身,掀開布簾走了出去。


    然而王虎卻是淡淡的笑著。


    對方不反對,不就是答應了嘛?


    想起在迴上京的路上,自己問義子可想過成家,如果有意,自己可以在大封幫其選一個家世顯赫的女子。


    然而讓王虎沒想到的是,自己的義子卻是在馬背上低沉的說道:


    “我若想娶一侍女,義父可會答應?”


    王虎聞言一怔,接著笑了笑沒有說話,策馬越過對方身旁,沒有給其答案。


    在他王虎看來,娶一個侍女怎麽了,就是自家義子要娶一個清館女子,他王虎也不會阻攔。


    當年自己也不是一介莽夫就娶到了自己哪位江湖上的劍仙娘子嘛。


    身份,身份就是屁。


    雖沒給其答案,王虎可記在了心裏。


    所以迴了南洲,也許是出於對王義安的那點點愧疚,王虎第一時間就來了這酒肆提親。


    雖然讓甘老漢重新開爐也是必須要做的事。


    但是在他眼裏,沒有什麽事比自家人的事兒更大。


    ..........


    酒肆外,甘老頭看著重新上馬的齊天王,終於開口說道:


    “需要多少旗子?”


    本來準備再熬熬這老鬼的王虎聞言笑著說道:


    “這才對嘛,那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至於要多少陣旗,王府會有人來告訴你。”


    馬背上王虎話音一頓,看著老甘的眼神:


    “罷了,到時候就讓她來傳話吧!”


    聽到這裏,甘老漢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意。


    “那便謝過王爺。”


    “到時候還勞煩王府多來點人,這爐子有些沉。”


    點了點頭,王虎一緊韁繩,策馬離去。


    隻是留下了一句話,讓四周那些好奇的街坊們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酒肆門口的甘老頭。


    “那我就在王府等著你這位老親家了!”


    王虎策馬遠去。


    而甘老漢看著四周鄰裏們的眼神:


    “看什麽,齊天王的大爺沒見過啊?”


    說罷搖著腦袋進屋關門。


    從今日開始。


    南州城北城往石街的老甘酒肆。


    歇業大吉。


    ....................


    南州城刺史府內。


    肖師爺手上拿著一道密令,急匆匆的進了顧望的書房,臉色凝重的將其放在正在長台上揮毫潑墨的顧望麵前。


    “老爺,王府密令。”


    看著肖師爺慌張的神色,顧望臉色一沉,快速打開密令,越看麵色越沉。


    直到將密令從頭到尾細看兩遍後,顧望對站在哪裏的肖師爺說道:


    “看過了?”


    肖師爺臉色沉重的點了點頭。


    “那你怎麽看?”顧望繼續發問。


    肖師爺聞言,猶豫片刻說道:


    “那位鬼士這些年就沒出錯過。”


    “提前征兵,看來關外妖人大統的消息所言屬實。”


    “妖人攻來,南洲首當其衝,老爺要考慮考慮退路了。”


    看著自家師爺沉著臉說出的話,顧望臉色一怒,將密令拍在桌子上:


    “老肖啊老肖, 我以為你會給點什麽好的建議。”


    “什麽叫考慮退路?”


    “我顧望這些年雖被齊天王府壓著像孫子一樣。”


    “可那是因為南洲有王府的庇護,一片祥和。”


    “如今妖人來了,你讓我跑?”


    “你以為我顧望當年勝任南洲刺史,就是為了來安穩度日子了啊?”


    說著顧望拍著桌子說道:


    “拿刺史大印來,全州征兵,同時取折子,我要上書上京,為南洲和齊天王府訴苦!”


    自家刺史大人突然大發雷霆,肖師爺整個人一時間愣在哪裏,不敢置信的看著顧望。


    他今日才明白。


    自己這些年。


    從來都不知道。


    自家刺史,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此時他也才想起來。


    上京的戶部尚書。


    和自家老爺。


    一個姓。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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