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帳外,執勤站崗的金甲護龍衛,再次聽到裏麵傳來四皇子淒厲的慘叫聲。


    他們下意識就要再次高唿“有刺客,保護殿下”之類的話,但猛然想起剛才崇銘統領訓斥自己的話,不由再次站直了身子,目不斜視。


    聽著四皇子持續不斷的慘唿之聲,這幾名金甲護龍衛不由麵麵相覷,交頭低語:


    “四皇子和梁少俠到底切磋什麽厲害的招式?動靜這麽大!”


    “不知道啊,聽這動靜也忒慘了點,咱們殿下肯定吃虧了。”


    “殿下這是何苦呢?打不過就認輸唄,輸給梁少俠也不丟人吧?”


    “你懂什麽,咱們殿下乃是天之驕子,就算不敵,也不會輕易認輸的。”


    “對對對,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據說那一夜,四皇子的慘唿聲足足持續了半個時辰,然後梁東明就帶著一臉滿足和痛快的表情,扛著三星刀,走出了大帳。


    隨後,崇銘統領就下達了嚴令,誰也不許再提那夜之事。此後半個月,四皇子都沒有出過大帳。至於那一夜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隻有當事人知道了。


    時光荏苒,秋去冬來,在金甲護龍衛和郡府守軍的幫助下,五裏氏族得以重建。


    當天空飄來今年的第一場雪時,五裏氏族完全恢複了往日的模樣,而且經過了擴建,整個氏族駐地的麵積擴大了一倍。


    在此期間,梁東明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到氏族議事廳為逝者守靈,除了參與氏族的重建,每日午後,他都會雷打不動地前往西山,直到天黑才會迴家。幾乎每日都是如此。


    一開始眾人還很奇怪,不知他為何如此,後來一次氏族議事,已經擔任族長的費雲晟說了句,“氏族的陵園在西山,東明是想多陪陪他們”。眾人這才恍然大悟,不由心有戚戚然。


    有心人還發現了另外一個不尋常之處,王九爺消失了。守夜人換成了新組建的梅花鐵衛,祠堂也再無他的身影。


    有人說起最後一次看到王九爺,是在西山,還有人說,當時看到東明也在西山。眾人不禁猜測,梁東明是不是要接替王九爺的位置,守護氏族。


    當然,這一切都是隻是猜測,不論是氏族議事廳,還是族長都沒有給出明確的公告。但是王九爺離開氏族已經成為事實。眾人在猜測之餘,也會唏噓感歎往日種種。


    不久之後,五裏氏族接管了尚氏一族大部分的領地,加上國府封賞的新增封地,管轄範圍擴大到了一百裏方圓。


    從地域上來說,五裏氏已經成為了大梁帝國內堪比世家的勢力。據說冊封世家也是板上釘釘之事。


    而對於尚氏一族,因犯叛國通敵的大罪,大梁國府原本的態度是滅族,除籍,殘留的族人一律為奴。


    最後在四皇子和公主的斡旋之下,保留了尚氏族名,留下了方圓十裏的祖地,並劃歸五裏氏管轄。這樣的結果,自然是梁東明信守承諾而有意為之的。


    又從尚氏幼童中挑選了一位良善之輩,定為新的尚氏族長,郡府特意派出五百守軍駐紮尚氏,名為保護,實為監視。


    投誠而來的幾百名尚氏一族的奴隸,五裏氏也做了安排,婦女和幼童納為五裏氏的普通族民,其餘精壯武者四百餘人編入梅花鐵衛,直接聽命於梁東明。


    對於這樣的安排,梁東明一開始是不願意接受的。但是,費雲晟翻著白眼,氣唿唿地對他說了句:


    “你招來的人,你不管誰管?你要是不管,老子就讓這幾百人從哪兒來,迴哪兒去!”


    梁東明一聽,也是啊,於是就勉為其難地收下了這支隊伍的指揮權。


    兩個月悄然而逝,冬至來臨,國葬大典的日子終於到了。


    清晨,天還沒亮,山林間飄起了雪花,五裏氏的全體族民全都身穿白色粗麻布衣,腰係草繩,靜靜地聚集在氏族議事廳前的廣場上。


    在戰亂中毀壞的廣場經過修繕比原來更加寬闊。廣場中央,矗立著一座豐碑,足有二十丈高,由花崗岩堆積打磨而成,石碑頂端安放著五裏氏的四色梅花族徽,給人一種莊重肅穆之感。


    崇銘率領五百名金甲護龍衛和五百名郡府守軍,身著國葬服飾,肅立於豐碑一側。


    梁立鋒和梁東明率領九百多名新編的梅花鐵衛,與氏族族民一樣,同樣身著白色粗麻布衣,腰係草繩,分為兩隊,站在豐碑另一側。


    豐碑的正前方擺設了一張長約百丈,寬約五十丈,高約十丈的巨大祭台,上麵覆蓋著白布。


    大梁帝國四皇子秦睿寒、長公主秦睿楠、徽皖郡領主江秉之、大內十大高手之一的尉遲雄站立在祭台左側。


    新任族長費雲晟和新選任的四大長老梁劍龍、費雲琴、黃玉平、王乾易以及八執事,站立在祭台右側。


    白旗獵獵,寒風唿嘯,昭示英魂,埋骨青山。風雪漸大,天地一片蒼茫。


    鍾樓之上響起悠長的鍾鳴之聲,緊接著廣場四周齊齊響起沉悶的號角之聲,司儀官手持符節,上前三步,一聲長頌:


    “大梁帝國五裏氏國葬大典,始!”


    秦睿寒上前幾步,走到祭台正前方,麵對豐碑,垂首默哀,司儀官長頌:


    “皇恩浩蕩,大梁帝國四皇子秦睿寒代大梁帝國皇帝陛下,祭奠大梁英魂——”


    秦睿寒撒酒於地,點燃三柱長香,插入祭鼎之中,然後雙手抱拳,深深三鞠躬,以示哀悼。禮畢,四皇子代表大梁帝國宣讀了悼詞。


    接著,在司儀官的長頌聲中,秦睿楠、江秉之、尉遲雄等人也相繼走到祭台前祭奠英魂。隨後,崇銘率領金甲護龍衛上前祭奠。


    國葬大典在一派肅然鄭重的氛圍中進行著,待到外來賓客吊唁完畢。司儀官長頌道:


    “五裏氏祭拜本族英魂,恭請英魂牌位——”


    伴隨著這一聲長頌,鍾聲再起,號角嘶鳴,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十幾個氏族子弟,分別手持白布一角,“唿啦”一聲,巨大的白布緩緩被拉開。


    數千個漆黑的牌位齊齊整整地擺放在祭台上。一個個鮮紅的名字,映入在場所有人的眼簾。


    幾乎同時,廣場之上立時響起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哭之聲,山唿海嘯一般在氏族上空響徹開來。


    切膚之痛,痛徹心扉,幾乎所有的氏族子弟都跪倒在地,不斷地唿喚著逝去親人的名字。


    九百多名梅花鐵衛齊齊跪倒在地,雖然竭力保持跪姿,但是不少鐵衛戰士還是無法抑製地輕顫著,淚水在臉上肆意流淌,眼睛卻死死地注視著祭台上的牌位。


    費雲晟帶領著四大長老和八執事,緩緩走到祭台前,齊齊三頓足,三捶胸,既而雙膝跪地,三叩首,祭拜這些和他們曾經朝夕相處一生,並肩作戰至最後一刻的族親。


    禮畢,費雲晟站起身來,目光落在祭台最前方,梁劍甫的牌位上,虎目含淚,心中長歎道:


    “梁劍甫,你這個老匹夫,說好等我迴來,痛痛快快地打一架!你終究是爽約了!”


    國葬大典繼續進行著,五裏氏族的子弟們,陸續走到祭台前祭拜,有些人悲傷過度,直接暈厥;有些人匍匐在祭台前長跪不起;


    還有些人唿喊著親人的名字,痛不欲生。壓抑了許久的傷痛,在這一刻徹底釋放開來。


    等族人們祭拜結束,梁東明和梁立鋒率領著梅花鐵衛,邁著沉重而整齊的步伐,走到了祭台前。


    梁東明的目光從牌位上緩緩掃過,眼前不斷地浮現出這些人的笑臉。


    爺爺、三外公、立舟叔、正貴舅舅、雲麒爺爺、澤茹姐姐……


    梁東明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捶胸,雙足踏地,然後雙膝跪倒,匍匐而拜,眼中流著淚,心中默默念叨:


    “生於斯,埋於斯,你們安息吧!”


    國葬大典整整持續了三個時辰,等到大典結束,整片山嵐已被大雪覆蓋,雪飄千裏,一片蒼茫。


    氏族議事廳內,費雲晟站在大廳中央,麵前站著兩個人,竟然是大梁帝國的兩位皇族殿下。秦睿寒一臉驚愕,而秦睿楠咬著嘴唇,一臉嗔怒之色。


    秦睿寒蹙起眉頭,開口道:


    “費前輩,東明兄弟真的是這麽說的?”


    費雲晟點了點頭,歎了口氣,幽幽道:


    “這孩子生性倔強,決定的事情是不會更改的。而且話又說迴來了,如今還有誰能左右他的想法呢?”


    “我找他去!”


    秦睿楠一頓足,氣惱道,


    “一定要他說個清楚!”


    “不可魯莽!”


    秦睿寒一把拉住秦睿楠的胳膊,正色道:


    “東明兄弟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去找他問什麽?”


    見秦睿楠依舊是一副不甘心的模樣,秦睿寒歎了口氣,柔聲道,


    “妹子,現在不可任性,東明兄弟作為我的讖言守護者,那是有天道使命的,定然不會辜負我們。咱們還是成全了他這個心願吧。”


    秦睿楠還想再說些什麽,被四皇子用眼神製止了。隨即,秦睿寒微笑著,對費雲晟道:


    “既然如此,我們今日就返迴帝都了。費前輩,後會有期!”


    費雲晟微微頷首,道了句:


    “兩位殿下一路順風,後會有期。”


    說罷,費雲晟背著手,緩步走出了氏族議事廳。


    “妹子,咱們也走吧。”


    秦睿寒招唿了秦睿楠一聲,兩人一前一後朝外走去。秦睿楠的目光掃過牆壁上,五裏氏族的祖訓,微微一皺眉,心中啐道:


    “守靈十年 以告慰英靈?這時間也太長了吧?真不知道你這小賊是怎麽想的!哼,本公主就等你十年,到時候看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西山秘境,氏族陵園


    梁東明將蟬翼劍插在費澤茹的墳前,輕笑一聲:


    “澤茹姐姐,你以前總是說,我躲著你,這次啊,東明不躲了,是不是很開心啊。”


    他抬眼望著山腹中無數的墓碑,不覺陰冷,反覺溫馨,眼中閃過一絲柔和的目光。


    緩步朝山腹深處走去,穿過一條條密道,最後來到了山腹中央處,遙望著那座高台,深深唿了一口氣,自語道:


    “十年,第二條路!就從這裏開始吧!”


    請天道赴死 問天卷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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