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十七年(1928年)11月3日。


    霞飛路33號。


    陽台上,難得小憩的阮玲玉和胡蝶捧著葉洛寫的《神女》劇本,如癡如醉的閱讀著。


    《神女》原電影講的是一個娼妓意外懷孕,卻被惡霸強占並且淪為賺錢工具的悲慘故事。


    女主賣身賺錢供養兒子讀書,卻遭到學校董事會和其他家長的排斥,孩子最後還是被學校開除。


    為了讓兒子繼續念書,女主準備拿著積蓄投奔別處,卻發現自己辛辛苦苦積累的錢財早被惡霸拿去賭博輸個精光。


    她氣憤不已,拿起酒瓶把惡霸打死,自己也因過失殺人而坐牢,兒子則被老校長所收養。


    從現代人的眼光看,《神女》電影的劇情平鋪直敘,看點不足,很難引起觀眾的興趣,因此葉洛將其用魔幻現實主義的手法寫出,以此來凸顯當今底層社會的貧困與潦倒現狀,諷刺下現在的官僚社會製度。


    女主角沒有名字,通篇以“她”來代替,讓人感同身受,忍不住潸然淚下。


    “這...”阮玲玉念完全文,久久無法釋懷。


    她在《神女》劇本裏依稀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曾幾何時,她也是這樣一個任由惡霸欺淩的無助女子,雖然是一個有名的女星,但在許多人眼裏,又和娼妓有什麽區別?


    劇本裏女主角最後奮起抗爭,明明沒有任何錯,卻依然要坐牢償命,她的人生若是沒有遇見麵前的這位二少爺,是不是也極可能會這樣呢?


    阮玲玉抬頭,和胡蝶對視了一眼,眼神裏是一模一樣的情緒。


    她長歎了一口氣,沒有了往日的活潑靈動,變得比較沉悶。


    葉洛忍不住問道:“怎麽,你要是不喜歡這劇本,我就再換一個。”


    “不不不,不要。”阮玲玉把文稿捧在胸口,連忙搖頭,“我很喜歡...就是讀完後,心裏有點不舒服。”


    “是二少爺你寫的太好了,讓我們感同身受,難以自已。”胡蝶也跟著歎氣,“這電影拍出來,一定會全方位超越《血淚黃花》的呢,恭喜你,阿阮。”


    她說完這句,忽然噤聲,偷偷瞄向葉洛,見他沒有不悅,才放下心來。


    自己和二少爺有了夫妻之實,這件事隻有他們兩人知道,剛才那句話聽到二少爺耳中,可能會讓他感覺自己在嫉妒阿阮,暗示二少爺分資源給自己,讓胡蝶擔心不已。


    還好葉洛完全沒有往那個方向去想,見她們都挺認同這個劇本,便放下心來。


    “那阿阮你們就帶著劇本去葉氏影片公司,和張石川他們說,這是我專門為阿阮準備的劇本,希望能在十二月底前上映。”葉洛頷首說道,“對了,有聲電影的工作準備的如何了?”


    “設備都調試好啦,就是技術人員還要再學習幾個月才行。”阮玲玉扁著嘴說道,“估計今年是指望不上了。”


    “哈哈,別擔心,明年有的是機會讓你過足癮!”葉洛伸手輕輕揉了揉阮玲玉的腦袋。


    如此親昵的動作阮玲玉卻不閃不避,很是受用,她眨巴著大眼睛看葉洛,眼神裏還帶有一絲絲淡淡的情欲。


    胡蝶就在旁邊,葉洛可不敢再和這個小丫頭眉來眼去,連忙岔開話題:“還有一件事,我希望你們有空在明月歌舞團內幫我物色幾個唱歌不錯的小姑娘,年齡不限,我想擴展未來的歌手儲備資源。”


    “我們會留意的。”胡蝶點了點頭,她經常去明月歌舞團閑逛,和那裏的人很是熟絡。


    “二少爺在這裏用飯嗎?我去買點菜吧~”阮玲玉瞥了眼葉洛和胡蝶,賊眉鼠眼的一笑。


    葉洛猶豫了下,但想到中午也沒什麽事情,便微微點頭。


    阮玲玉笑著起身飛快跑開,聽到樓下的關門聲後,葉洛便往胡蝶身旁挪了挪。


    兩人相對無言,過了一小會兒,胡蝶低著頭紅著臉輕聲說道:“我...我最近學了首新歌,二少爺想聽聽嗎?”


    “嗯,讓我聽聽。”葉洛伸手拉起胡蝶,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將溫熱柔軟的身軀擁入懷中。


    胡蝶偎著他輕聲歌唱,聲音婉轉動人,唱的是那首葉洛寫的《夜來香》。


    “夜來香...我為你歌唱;夜來香...我為你思量...”


    戀上葉洛後,胡蝶便知道自己這一生的命運逃不脫外室情人這條路,即便如此,她還是毅然決然的往下跳了。


    因為她覺得給葉洛當外室情人,也比隨便嫁給一個軍閥或是富豪當姨太太好。


    這個男人,她真心愛。


    感受著懷裏傳來的洶湧澎湃的愛意,葉洛親昵的吻住胡蝶的脖頸,就在這時,房內的電話鈴聲嘩啦啦響了起來。


    兩人慢慢分開,本不想管這個電話,奈何對方似乎鐵了心要人接一樣,就是響個不停。


    胡蝶隻好起身,簡單收拾了衣褲,朝裏屋飛快跑去。


    她接起電話,聽到是阮玲玉的聲音,氣不打一處來,剛要教訓這個小妹,等聽到後麵的內容後,立即收斂笑容,不斷“嗯嗯嗯”,隨後一句“那我先掛了,你快點迴來”,便朝著陽台走去。


    “是誰?”葉洛好奇問道。


    看胡蝶接電話後截然不同的語氣,應該是要緊事。


    “阿阮。”胡蝶坐下來,為葉洛添了一杯茶,“她從呃...隔壁打電話過來。說是金陵那邊有人來了急電,希望二少爺你馬上迴電,是和全國第三次禁煙會議有關。”


    葉洛挑眉,迅速起身,還沒走,胡蝶便提醒道:“二少爺,電話號碼我記在旁邊的便簽紙上了。”


    “好。”葉洛立即走入裏屋,抄起電話旁的便簽紙,先打了轉接電話,然後撥通電話號碼。


    不一會兒,對方就接電話了。


    “哪位?”對麵是個聲音頗有磁性,十分沉穩的年輕男性。


    “我是葉洛,您是?”葉洛不認識這個聲音。


    “啊,二少爺你好,我是宋子文部長的秘書唐腴臚,你應該聽我家小妹說起過我。”


    “原來是唐秘書,你好你好。聽人說是全國第三次禁煙會議,請問具體要我配合什麽呢?”葉洛笑著問道,對方也算朋友,就不用特別拘束了。


    “哈哈,是這樣的。校長準備於11月6日親自到場主持會議,希望廣邀各界名流旁聽,上海灘是禁煙重地之一,宋部長便推薦你作為上海灘總商會代表參加會議,不知你意向如何?”


    “禁煙是國內第一要務,若能幫上小忙,我義不容辭。”葉洛輕笑一聲,“那我今天就出發來金陵。”


    “那樣甚好,莪會和宋部長說一聲,等你到了金陵,我們兄弟再聚。”


    “好,多謝唐秘書!”


    “小事小事,我在上海灘的小妹還希望二少爺你多多照顧呢。”


    “唐秘書放心,令妹我一定會照顧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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