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有涼風起。


    “慘了!慘了!”


    馬長思跌跌撞撞跑出馬府大門,嘴中呢喃道:“寧哥也不叫我,這老槐樹不知道怎麽迴事,叫也聽不到,聯係用的槐葉反倒成了擺設!”


    “直接去馬家街等寧哥,還是先去找寧哥……”


    他站在家門口位置,左看看右看看,難以定奪。


    咚!


    前往陳寧家的巷子深處傳來一聲異響,惹得馬長思轉頭去看。


    “先去找寧哥吧!就算找不到,也能去西巷口看看那棵老槐樹到底是怎麽了?睡死了不成?”


    馬長思口中碎碎念就沒停過,慌慌張張向著遠處跑去,最終消失在巷子深處。


    等馬長思走後,一道身影從房頂上站起身,看向他離去的方向。


    “兄弟,接下來的事,不用你去賣命,你隻管等著看明日的太陽就好了。”


    陳寧收迴目光,扶著刀,穿行在房舍之間,隱匿在夜色中。


    但他去的方向與馬家街還是有些出入,更像是向著馬府而去。


    ……


    ……


    馬家街,小巷角落。


    王虎擺弄著槐葉,“喂,請大神幫我找到牛二。喂,喂?喂!”


    他擺弄了好半響,也不知道這神仙手段的槐葉,怎麽就不好用了。


    王虎索性不再用槐葉,扶著刀向街道上環視。


    空蕩蕩的街道上已然沒了燈火,大家都知道今夜宵禁,所以根本看不到行人。


    秋風卷落葉,空留下滿街蕭瑟。


    ……


    ……


    馬府,燈火通明。


    在漆黑的夜色中,馬府的光亮與別處不同,遠遠望去,那輝煌燈火如人間仙宮。


    陳寧的身影輕靈如貓,從房簷上輕輕跳下來,來到馬府街道轉角處,隱匿在最陰暗的角落中。


    時光流逝,轉眼已經到了子時。


    馬府門前的街道上,忽然吹起一股妖風,夾雜著血腥味,席卷整條街道。


    一道白色身影從遠處輕飄飄而來,在路過轉角的時候,忽然停下。


    那白影正是白衣倀鬼周如玉,一如幾日之前,還是那副陰森森的模樣,隻不過身上氣勢更強,似乎比之前要厲害許多。


    “是你……”


    白衣倀鬼看到角落中,陳寧懷中抱刀,正倚著牆向她笑。


    “周姑娘,又見麵了,上次殺我的痛楚,我可是記憶猶新。”


    陳寧笑吟吟說道,好像上次生死攸關的根本就不是他。


    “你是來報仇的!”


    周如玉麵色猙獰,人皮下鮮紅血絲瘋狂湧動,就要動手。


    “等等!周姑娘,我可不是來找你尋仇的,反而是要跟你好好談談。”


    陳寧輕笑擺手,“你先聽我講,如果我講完了,你依舊還是要動手,那就隨你便。”


    周如玉空曠的皮囊下,眼眶中紅光閃爍,“講!”


    “好!”


    陳寧笑意更甚,他知道隻要周如玉願意聽,就已經成功了大半。


    “周姑娘你不用緊張,這裏除了我,沒有別人。”


    陳寧隨意指向茫茫黑夜,“我其實已經推斷出你們殺人的規律,也從案情上推斷出,今晚你一定會來馬家殺死最少九人。


    但是,我沒有把這些消息告訴給任何人,甚至之前你們用作案地點的由頭,引導出一個“死”字,騙他們去馬家街調查的事情,我也早有所懷疑……


    本來,我如果說出你的作案地點,今夜埋伏在這裏的就是鎮玄司的鎮玄將大人和縣衙的捕快。


    但如今,隻有我一人在這裏等周姑娘。


    這就是我的誠意,不知道周姑娘還算滿意?”


    周如玉眼光閃爍,身上攀爬的血絲緩緩縮迴皮囊中,少了幾分敵意。


    她問道:“你為何要幫我?”


    “原因有二。”


    陳寧神情逐漸凝重,伸出食指,“其一,周姑娘的案情,我已經查清楚了,半年前,你確實是蒙冤受辱而亡,你變成冤魂前來馬家索命,我認為合情合理。”


    周如玉的聲音也沒那麽刺耳了,“那其二呢?”


    “其二……”


    陳寧手心向著周如玉,又伸出第二根手指,“我和馬家背後的喬家有仇,血海深仇!我也想報仇,但一個人恐怕辦不到……


    若是昨日,我肯定不會和你談合,是要先將你打殺,然後再想個由頭,拿捏罪證,將馬家繩之以法,光明正大做我該做之事!”


    說到這裏,他眼光閃爍,眸底閃過一抹隱晦的狠戾。


    “但今日,我改主意了,我要和周姑娘合作,一同殺進馬府!你殺你想殺之人,我殺我想殺之人!在此之前,我們即使相撞,也互不幹涉,可好?”


    周如玉陰沉不語。


    陳寧接著說道:“你如果不同意,就多了個旗鼓相當的對手,你如果同意了,就多了一個幫手。”


    “馬裕盛那個畜生的仇人還真是多,我可以應下!”


    周如玉陰冷笑道:“隻要你不殺馬裕盛和馬德羲,其餘人你隨意!”


    “他們父子對我而言並不重要,那就不衝突了。”


    陳寧還是伸出那兩根手指頭,“但是進馬府之前,我們還要約法兩條。”


    “說!”


    周如玉黑絲飛舞,有些不耐煩。


    陳寧沉聲道:“其一,不可殺無辜之人,馬府有些下人也是苦命人,長工賺點銀錢填肚子而已,你即使見了他們,他們不傷你,你就不準殺他們。”


    “好!”


    周如玉冷聲道:“我隻殺該殺之人!”


    陳寧點點頭,“其二,馬府之內,我們互不幹涉。但出了馬府,我們就是敵人!你殺了那麽多無辜之人,我還是要抓你歸案!”


    周如玉人皮裂開一道寬大縫隙,似乎在大笑:“你真有本事,出了馬府,殺了我都行!”


    殺局已成!


    陰影中,陳寧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一言為定!”


    他緩緩抽出皓月長刀,走向馬府大門。


    “隻怕你太慢了!殺不到想殺之人!”


    周如玉身上白袍湧動,化作一道淒厲白影,飛向馬家大門。


    那看門的兩個護院還未反應,直接被血絲化作的刀刃削掉了頭顱,瞬間慘死!


    周如玉雙袖一卷,血絲收迴袖中,她微微側過身子,看向陳寧,“陳捕頭,我殺的可對?”


    她身側兩具無頭屍體,鮮血潺潺,猩紅燈火映在她的身上。


    夜風吹過,白裙飄舞,青絲飛揚,隨著搖晃的燭火,陳寧恍惚見到了半年前,那個羞澀的外鄉姑娘。


    那是陽光明媚的午後,春意剛在冰消雪融後冒出頭。


    “這位捕頭大人,敢問哪裏有店家可以借宿?”


    她藏起羞澀的臉龐,眼眸低垂,露出滿頭青絲上插著的花簪。


    她身上有一種“黃花庭院,閑坐翻書”的大家閨秀之味。


    她分明有那麽多的仆役,卻還是自己鼓足勇氣,向陳寧問了這個問題。


    她偷偷看一眼背後,小侍女捂嘴偷笑,侍衛們豪爽指點,讓她羞地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燈火闌珊,光影恍惚間,陳寧眉頭不自覺緊皺。


    可眼前,有的隻是泥濘血染的殘破白裙,幹癟的人皮,飄散的長發間,奪人魂魄的血絲飛舞。


    明亮羞澀的眸子不複存在,隻餘下眼眶中名為複仇之火的紅光閃爍!


    “該殺!”


    陳寧沉聲喝道:“馬家護院,為虎作倀,魚肉鄉裏,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該殺!”


    “好!”


    周如玉發出刺耳的笑聲,揮舞袍袖,血絲如柱,撞開大門!


    馬家大門轟然倒塌,白衣倀鬼飄入宅院。


    “馬裕盛,馬德羲,我來找你們索命了!”


    周如玉白袍飄蕩,血絲根根如刀般鋒利,所過之處,隻要有人敢攔他,必將倒地身亡。


    “有些仇,隻能自己來報。”


    陳寧跨過鮮血橫流的院落,聽到馬家院落中逐漸響起的驚唿聲,慘叫聲,腳步不由快了些。


    周如玉這種殺法,不消片刻,必然會有人趕來馬家。


    在此之前,陳寧要完成那件事!


    嘡啷一聲!


    皓月長刀出鞘,此時,刀刃上的灰色盡去,雖不像天上月那般明亮,也有了瑩瑩光輝,比之前更勝!


    “什麽人……”


    兩個馬家護院剛抽刀迎上前來,陳寧腳步輕移,從兩人中間穿過。


    期間,他的刀揮舞兩次,兩抹寒光劃過夜空。


    陳寧頭也不迴,向著馬府中間而去。


    而那兩個馬家護院眼神驚愕,脖子上多了一道割破喉管的刀傷,想要喊都喊不出口,隻能捂著喉嚨,滿臉不甘倒地身亡。


    陳寧的動作很快,身手也很靈敏,避開了可能會看到他的下人,殺死了會阻撓他的護衛。


    一路深入,直到來到馬府最中心,按道理說是主宅的地方。


    這地方與尋常院落迥然不同,高牆大院,門上掛著鐵鎖。


    “應該,就是這裏了吧?”


    陳寧一刀砍下去,鐵鎖斷成了兩節,跌落在地。


    “喬家不肯放棄清溪縣的祖宅,還將其層層包圍,建成如今的馬府,都是為了院子裏這東西。”


    “若不是我問了先生那個問題,還不能知道喬家竟然還藏著這樣的秘密。”


    陳寧輕笑一聲,“先生說的那四個字,還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


    緊接著,他抬起腿,用力一腳踹在院門上!


    砰地一聲!


    大門被陳寧踹開,一股剛猛勁風迎麵而來,吹亂少年人的長發和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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