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時刻。


    南方三郡之中,各方勢力下暗流不斷。


    雲邊以北,泗水三縣交界之地,東有漁陽叛賊阻遏、西有連家虎視眈眈,實為困局。


    為應對此等情況,冷家殘留勢力、天王軍、盧牙軍三方為求抱團取暖,隻得暫時聯盟盤踞於此,以待時機。


    為了以更好的狀態應對冷家的報複,以及完成雲邊郡內部的整合,解決三郡之中的這股不確定勢力,重迴漁陽。


    連圻派出了連家潛藏多年的靜塞鐵騎,以及新軍的大部精銳,想要一鼓作氣,一口氣解決掉這夥麻煩,打開前往漁陽的大門。


    而漁陽郡的內部,同樣是暗潮湧動。


    承天教在拿下泗水三縣之後,地盤得到了空前的擴張,麾下的地盤也直接達到了五縣之地,教軍更是擴張到了五萬餘人。


    環境的安定、兵力的強盛、泗水的富裕,在這繁華的花花世界的誘惑下,部分教內的高層也不由得沉迷了進去。


    對於教內高層沉迷享樂的問題。


    常清自然不能視而不見,為此常清頻頻多次向陳栩諫言,初時,由於這次勝利帶來的感情迴溫,陳旭還特意向常清解釋。


    說明自己暫時的放縱,隻是為了獎賞那些跟著自己起義的老兄弟。


    但常清卻認為這種獎賞的做法,極其荒謬,而且對於教內的風氣、人心危害甚大。


    因此常清再次頻頻勸諫,希望改變這種做法,改為封賞、晉階的方式。


    一次兩次還好,可次數多了,常清的勸諫,落在陳栩的耳中也逐漸變得刺耳起來。


    陳栩甚至開始覺得,常清此舉的行為並不是簡單的為了承天教,而是在以這種方式默默表達對於陳栩此前封賞的不滿。


    在這種境況下,兩人之間那道勉強彌合的裂痕,再次裂了開來,甚至比起以往,更大,更深。


    對於陳栩的斥責,常清自然是十分委屈的,常清本以為自己詳細解釋一番,便可以與以往一樣,和好如初。


    可這次的情況,有些不一樣了,陳栩認為自己的威信再次遭受了常清的挑釁,隨後常清就收到了陳栩發來的貶謫令。


    麵對此種情況,常清再怎麽天真,也不可能輕易接受,最終在兩人的針鋒相對下,承天教內部的矛盾再次激化起來。


    承天教內部動蕩不安。


    雲邊郡北部多方之間的劍拔弩張。


    歸義軍治下卻是一片欣欣向榮。


    漁陽東部和南部的堯縣、海寧三城,正在政務堂的規劃下,進行著基層三大體係的建設、城池內政的重建、土地的重新劃分,以及兵團的再次擴充。


    黑雲山的高爐幾乎每天不間斷的運轉,加上不斷擴充的高爐,以及天工府大批量招收的工匠、新入手的鐵礦等各類礦產。


    黑雲山的鍛造城,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向漁陽輸送著大批量優質的軍械和農具,用於滿足村莊會心社物資的填充,以及兵團新兵的裝備補充。


    在這種充沛的物資下,歸義軍新納入的土地上,正在開展著各式各樣的水利建設、農田拓荒、建城壘牆等工程。


    幹的那叫一個熱火朝天。


    可是在這種安定祥和的環境下。


    互為毗鄰,處在歸義軍包圍之中的遙城、婺江兩地,百姓們的生活似乎還處在曾經那個混亂的時候。


    在婺江的一處偏僻的角落。


    一場即將決定兩地百姓以及紅巾軍命運的會談,正在進行。


    偏僻幽靜的山穀中,往外是遍地雜草叢生的山石坡地,地勢高聳,視野極佳,而且從上往下可供行走的道路,極為狹窄。


    站在上麵往下望去,任何靠近這座荒山的活物,一覽無餘,曲雲打量了一番周圍的環境,讚歎道。


    “齊兄,此地選的好啊!”


    “地形狹窄,易守難攻,敵方無法大規模的展開兵力,加上四周雜草密布,還可以防備弓箭手的突襲和增援~”


    麵對著身著麻衣,手邊僅有一柄長劍、孤身一人前來的曲雲,齊越麵色惆悵。


    “曲兄謬讚了!”


    “上次匆匆一別~”


    “如今再見,卻已經是物是人非了!”


    “山上條件簡陋,還請曲兄多多包涵了!”


    “哪裏?”


    說罷,齊越便帶著曲雲來到了山腰處的一處山洞中,洞中隻有幾塊搭建的簡陋的桌案,還有一些身著甲胄的將領,看樣子是齊越這支隊伍的核心人員。


    見到曲雲到來,洞中眾人的眼神紛紛落在曲雲這個陌生人身上。


    此時眾人後方,走出一個身背大盾,一手大斧的絡腮胡漢子,開口對著齊越問道。


    “齊兄,這位是?”


    聞言,齊越麵向眾人,對著眾人介紹道。


    “大遠,這位是曲雲,來自歸義軍的使者~”


    聞言,眾人一時間有些驚愕,接著眾人中三三兩兩的互相小聲議論起來。


    “歸義軍的人來這裏幹什麽?”


    “難不成是打算插手我們紅巾軍的爭端嗎?”


    對於耳邊的議論之聲,曲雲一副充耳不聞,安然坐在了桌案旁邊的大石頭上。


    桌案兩邊,曲雲與齊越四目對視。


    曲雲先是感歎了一番。


    “您這藏的可是讓我一陣好找啊!”


    “這周邊村莊少,人也少,怪不得齊兄能帶著貴部隱藏如此之久~”


    “若不是我部僥幸在一位年紀大的長者口中得知此地,恐怕此時還與那些崔駿的手下一般,在其他地方瞎轉悠呢?”


    “哈哈哈,哪裏?”


    “我們也隻不過是隨便選了個地方,當初我們也沒有想到這個地方,居然這麽隱蔽~”


    聽完曲雲的話,齊越笑著迴答道。


    心中卻不禁鬆了一口氣。


    看來曲雲能找到此處隻是個意外,荒山暫時也是安全的,他暫時還不用擔心。


    曲雲此次前來,也應該不是為了崔駿,否則曲雲和歸義軍大可以直接把此地泄露給崔駿的手下,完全沒有上山的必要。


    曲雲的解釋足以說明歸義軍的態度。


    齊越估摸著。


    這次曲雲此行前來的目的,對於自己應當也是有利的。


    但也不能因此直接斷定,曲雲背後的歸義軍沒有其他的謀算。


    就算說沒有,齊越也不可能相信。


    否則如何解釋歸義軍,為何歸義軍要無緣無故的,對他們這麽一個幾百人的小隊伍這麽上心?


    齊越開門見山,直接問道。


    “不知曲兄此次前來,是為公事,還是私事~”


    眼見事情進入正題,曲雲拱手答道。


    “雲,為公事而來,也是為了私事而來~”


    “此話何意?”


    曲雲解釋道。


    “為私~”


    “我知道諸位兄弟都是些好漢子,不願意與崔駿等人同流合汙,這才願意背著罵名,另立一部,對此曲雲深感佩服~”


    “所以我此行前來,也是為了給齊兄和手下的諸位兄弟們指一條明路,也是一條活路~”


    說著,曲雲起身微微鞠了下躬。


    眾人也是一愣,過了會兒,迴過神來,對曲雲的態度也不由得好了幾分,臉上表情也好似融化的雪山,柔和了幾分。


    今天,這麽一支他們隻是聽說過,卻從未見過的勢力,不僅明確的肯定了他們的行動,還尊重了他們的選擇。


    這怎能不讓眾人心生觸動。


    而曲雲還在繼續說道。


    “為公的話,我是代表歸義軍而來~”


    “對於崔駿肆意劫掠百姓的行為,我部首領十分不滿,而貴部的表現與我部相合,所以我軍首領願意對貴部施以援助之手!”


    聞言,齊越臉色微喜,繼而問道。


    “不知道貴部條件如何?”


    見齊越鬆口,曲雲開始解釋道。


    “雖說我軍對於崔駿肆意劫掠百姓的行為非常憤怒,與紅巾軍的聯盟也明確決裂~”


    “可若是我部直接派兵消滅紅巾軍,別人恐怕隻會以為我們是在謀奪紅巾軍的地盤~”


    說著,曲雲指了指北邊承天教的位置。


    對此,眾人默契一笑。


    不過,他們對於歸義軍的坦誠也頗為驚訝,不過歸義軍的這種行為,也讓在場的眾人安心下來。


    曲雲繼續說道。


    “為了解決這種情況~”


    “所以我部希望貴部向我軍發起邀請,到時候由我軍一部從扶風發兵,另一部與貴部從堯縣攻入,爭取一舉剿滅崔駿部~”


    聽完整個計劃,齊越點點頭。


    這樣看來,似乎還不錯?


    可是代價呢?


    隻見齊越再次問道。


    “那貴部的條件呢?”


    “我們首領給出了兩種方案,一是幫助貴部拿下紅巾軍之後,貴部要任取一縣之地,作為我部出兵的報酬~”


    眾人點了點頭,若是如此的話,還算可以接受,接著眾人目光齊齊看向曲雲,等待著曲雲給出下一個方案。


    “第二個方案,你們所有人加入歸義軍,首領會按照要求,對你們這些首領級別的人員進行特批,特許你們加入武學~”


    “其他將士則是一視同仁,全部編入歸義軍,待遇一致~”


    說完,在場齊越方眾人眉頭盡皆皺起,若是按照這個條件來的話,一旦成功拿下崔駿部,便相當於歸義軍收編了紅巾軍。


    未來紅巾軍這個名號也會消失不見!


    顯然不少人對這個條件有些難以接受,但人群中也有不少人的臉上出現了幾分意動之色。


    此時眾人猶疑不定,遲遲下不定決心。


    隨後眾人的目光一齊看向齊越,顯然眾人都是一致希望由齊越,來做出這個未來將影響紅巾軍命運的決定。


    而曲雲則是在一旁默默的觀察著眾人。


    從眾人下意識的動作和目光的一致中,可以看出在這些人中,齊越威望相當之高。


    可以說,若是想要達成收編齊越一部的最大化效果,最大的障礙便是齊越,所以說,隻要說服了齊越,一切迎刃而解。


    此時,聽完曲雲的話,齊越的眉頭皺起,思考了一會兒,沒有迴答曲雲,而是轉而問道。


    “不知道,貴部對於我部目前的處境,有什麽看法?”


    齊越此法,是想要通過歸義軍對己方所處境的了解,來推測出歸義軍對於他們的重視情況。


    隻有越了解,越能夠說明歸義軍在他們身上,傾注的注意力和期望越多,這樣,他們未來的待遇才會越好。


    是的,此刻齊越的心中。


    已經確定了要投靠歸義軍。


    齊越能夠清楚的看到漁陽的形勢,就算選了第一條,在歸義軍一家獨大的情況下,未來紅巾軍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雖說齊越對於歸義軍頗有好感,但是如今的齊越不是一個人,他代表的是自己身後的這幾百人的兄弟,他必須仔細思慮。


    雖然不知道齊越的想法具體為何,但曲雲還是按照齊越的說法,開始分析了起來。


    “我可說了!”


    “說吧!”


    “不好,情況很不好~”


    曲雲這麽一說,眾人一齊看向曲雲。


    “您現在的情況,看起來似乎還不錯~”


    “可是要知道,如今山下四周的百姓在崔駿的縱兵劫掠下,早就是死的死,跑的跑,村莊幾乎都已經荒廢,變成了死村~”


    “崔駿此舉完全就是在進行堅清壁野的兵法策略,斷絕你們的糧食、兵員,藥物,讓你們孤立無援~”


    “沒有了這些東西,你們還能堅持多久?”


    “到最後,你們隻能去搶奪崔駿手下的物資,到了那個時候,就算你們再能打,也沒有用了~”


    “麵對十幾倍於你們的人數,你們的力量隻會在一次次的交戰中,慢慢削弱下去,直到最後變得不堪一擊!”


    說完,人群中有人剛想要反駁


    可張了張嘴巴,最終也沒有說出什麽來,曲雲的分析並不是空穴來風,都是實實在在有可能發生的,他們根本無法反駁。


    而對於曲雲推測的結果,齊越的臉色卻沒有發生一絲的變化,似乎是早有預料。


    曲雲看了眼齊越的臉色,繼續說道。


    “所以,若是你們繼續待在這裏,隻會是慢慢等死~”


    “至於說逃出紅巾軍的勢力範圍,當初諸位來到這裏的時候,所想的絕對不是這個結局~”


    曲雲說完,現場一片寂靜。


    眾人目光再次習慣性的看向齊越,齊越此時也恰巧迴頭看了眼眾人,雙方目光交錯,齊越也讀懂了眾人眼中的意思。


    雙方凝視了一會兒,互相點了點頭。


    隨後,齊越迴身對著曲雲迴話道。


    “曲兄~”


    “請幫我轉告貴部首領,我願意帶領手下所有兄弟加入歸義軍~”


    “真的嗎?”


    曲雲一時間有些驚訝。


    見曲雲似乎有些不信,齊越伸手應誓道。


    “此誓既成,天地共鑒~”


    在這個時代,誓言是一種很莊嚴的行為,既然齊越如此,曲雲自然沒有不信。


    不過他也沒有想到,隻是推測了一番齊越部的局勢,齊越就答應了加入歸義軍。


    真是個出乎意料的驚喜。


    不過似乎又在預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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