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寶怕把她爹氣出毛病來,忙補充道:“爹,隻要你告訴我你藏了多少錢,我保證不跟娘說。”


    趙老四嗬了一聲,“你當我傻啊?”


    要是上當了,這錢就全被耗子叼走了。


    蓉寶一計不成,再連一計,“爹,你缺錢花嗎?”


    趙老四反問,“你給我錢啊?”


    蓉寶眯起眼,興奮道:“我可以借給你。”


    趙老四咬牙切齒道:“真是好閨女。”


    蓉寶忸怩道:“爹,我不用你還。”


    趙老四大感意外,窩心不已,閨女沒白疼啊。


    蓉寶接著說,“你把我的小銀花還給我就行了。”


    趙老四臉上的笑容霎時消失的一幹二淨。


    疼個屁的疼,改明兒就把她賣了。


    蓉寶還是有幾分眼力見的,直覺告訴她,繼續說下去肯定會挨揍,於是麻溜的改口,換了副嘴臉,“爹,你刮了胡子又俊了,跟娘可相配了嘞。”


    要是換成別人說這馬屁話,趙老四肯定心花怒放,但是蓉寶說的,他就怎麽都開心不起來,於是賞了一句滾蛋。


    “好嘞。”蓉寶手腳並用的爬上車。


    後方慢悠悠的趙四郎加快腳步。


    .


    趙梅兩家的婚事在村裏人看來就是趙家攀上高枝了,畢竟梅家是城裏人,就好比鯉魚躍農門,晴姐嫁過去,以後也是城裏人了。


    不過說歸說,頂多就是背後酸幾句,沒把以前的舊賬翻出來念叨,畢竟這幾年多多少少受了趙家的一點好處,要是反咬一口,心裏有點過不去。


    畢竟人和畜生的區別,就是人有良心。


    花蓮兒去山上放鴨子,被村裏人拉著不放,“老大媳婦,坐下說會兒話。”


    花蓮兒還要去放鴨子呢,並不想跟村裏人扯閑天,隻是這麽多人看著,情麵上抹不過去,隻得站著跟眾人說兩句。


    “你家晴姐兒嫁到城裏去,在哪擺酒啊?”


    “在梅家村裏擺酒。”


    “梅家村可就遠了嘞,上百裏路。”


    “哎,是遠了些。”


    “嫁到城裏就享福了,不愁吃不愁穿,以後還能幫襯一下家裏的哥嫂兄弟。”


    這話聽起來不太對勁,花蓮兒慢吞吞笑道:“家裏孩子都有本事,要嫁出門的閨女幫襯啥啊?她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就行。”


    有人覺得話茬子不對,說了句中聽的場麵話,“你這個當後娘的真沒話說,把晴丫頭當親閨女疼,以後就是不孝敬親娘,也該孝敬你。”


    “老大媳婦沒生過孩子,哪知道生養孩子的苦,有點良心的嫁出門都知道要孝敬爹娘。”


    花蓮兒的臉色霎時就變了,這話直往她心窩子上戳。


    村裏人趕忙岔開話,“這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都是別家的人了,總往娘家劃拉東西算怎麽一迴事?”


    “照你這麽一說,那閨女不是白養一場?”


    “閨女要是孝敬爹娘是應該的,那你家兒媳孝敬娘家你也別動氣。”


    大娘惱羞成怒,“咋,這麽操心我屋裏頭的事,想扒牆偷漢子啊?”


    婦人翻了個白眼,“我偷豬偷狗都不偷你家漢子,又醜又挫,看一眼都倒胃口。”


    一句話,直接給大娘整的發狂了,拍著大腿,左一句“不要臉的小娼婦”,又一句“不害臊的賤皮子”,語調悠揚婉轉,像唱大戲的。


    長了嘴巴,誰都不是受氣的,婦人袖子一擼,嗓門又響又亮,“你個滿嘴噴糞的老虔婆,看到誰家日子好過了就眼紅,爛心肝黑心腸的老貨……”


    村裏民風淳樸,一般就動動嘴皮子,不打架。


    “算了算了,鄉裏鄉親的,都少說一句。”


    “她一大把年紀了,你跟她計較什麽。”


    婦人被點撥,又是一句誅心的話,“半條腿踏進棺材的老貨,遲早兩腿一蹬,躺倒地裏去。”


    原本鬆懈些的氣氛,又凝重起來。


    村裏說小也不小,從村頭走到村尾要些腳程,說大也不大,屁大點事一眨眼的功夫就滿天飛。


    老楊頭現在已經卸任了村長,無事一身輕,所以就算聽到外麵有人在吵架,也隻是喝了兩口茶就繼續擺殘局。


    新村長李二的輩分小,有些話老楊頭能說,他不能說,所以好言好語勸了半天,才讓雙方消停。


    不過雖然不作聲了,但嘴皮子還在動,你吐一口痰,我吐一口口水,打的有來有往。


    李二眼睛一抽,他好像知道楊叔為什麽不樂意做村長了,因為村裏婆娘腦子裏根本塞不進道理。


    好話說不通,隻能板起臉,學老楊頭罵道:“好賴話說遍了,都不當一迴事,耍起嘴皮子一個比一個威風,什麽話都往外禿嚕。你們不要臉,村裏還要臉。村裏的風氣,就是被你們給敗壞了!添油加醋的,煽風點火的,恨不得直接打起來才好。熱鬧看的開心嘞,將來都不嫁閨女不嫁孫女了!”


    要不怎麽說薑還是老的辣,老楊頭半輩子的經驗,一招就靈。


    村裏人不識字,也沒啥見識,講道理是講不通的。隻有把後果攤開,話說的嚴重點,就沒人敢再吭聲。


    就是有幾個覺得李二沒大沒小的,也隻在心裏嘀咕了幾句,是不敢說出來的,畢竟是個村長,大小也是個官,老百姓哪鬥的過。


    花蓮兒見事情解決了,才繼續趕著十幾隻受驚的小鴨子。


    見有小鴨子走了歪路,手裏的竹竿就在旁邊一敲,受到驚嚇的小鴨子立即跑到鴨群後麵。


    蹲在院子裏吃東西的蓉寶眼尖,先是看到大伯母,然後看到一群鴨子,她三下五除二吃完手裏的柿子,洗了洗手,喊上嘉寶,兩人一起往外衝。


    趙老四原本還樂嗬,笑兩人跟小牛犢子一樣,等想到後院的大白鴨就笑不出來了,他跑到院門口喊,“白將軍還在家呢。”


    白將軍就是被兩人取名為白義的大白鴨,趙老四覺得這名字拗口,叫著叫著就成白將軍了。


    拿著竹竿的蓉寶迴頭,站在原地“欸”了一聲,“我好像聽見爹的聲音了。”


    走在前麵領路的嘉寶迴頭喊道:“你走快一點。”


    山裏有一條小山溪,水淺,但特別適合鴨子浮水。


    蓉寶一隻手撐著膝蓋,一隻手摸著大石頭,一屁股坐上去,看著小鴨子浮水,她也想脫了鞋子進去跑一圈。


    隻是漸入深秋,天上的太陽已經不曬人了,入了夜,涼風凍人的很。


    尤其是河水溪水,早晚跟冰溜子一樣。


    蓉寶想著想著,就不自覺的渾身一顫。


    江財做管事可能不是很合格,但拍馬屁的功夫誰也比不上,聽到有人說小東家在放鴨子,立即屁顛屁顛的跑過來了。


    蓉寶看見他愣了一會兒,然後“咦”了一聲道:“江叔叔,衣裳好看,人俊嘞。”


    江財捋了捋頭發,全身舒暢,還是小東家會說話,“小東家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不同尋常來了。”


    嘉寶的目光從她臉上移開,看了看衣裳,又看了看鞋,幹幹淨淨跟新的一樣,隻有洗的發白的袖口能看出是件舊衣裳。


    蓉寶顯然也發現了,江財一個三十多歲的老光棍,平時最不講究了,一雙鞋子能臭出二裏多地,衣裳也髒的看不出顏色,胡子拉碴,跟城裏的老乞丐有的一拚,但最近突然就勤快了起來。


    衣裳鞋子幹淨了,人也幹淨了,好好拾掇,總算能下眼看了。


    蓉寶繞著他轉了一圈,又下意識看了看天,太陽沒從西邊出來吧?


    “江叔叔,你這麽勤快,是要相媳婦了?”


    江財努力壓住上翹的嘴角,但還是笑的合不攏嘴,“已經定了。”


    一句話,震驚了兩個人。


    嘉寶都忍不住出聲,“江叔叔,男女婚嫁,講究你情我願……”


    江財老臉一紅,羞澀起來,“就是你情我願,我願意,她也願意。”


    江財雖然年紀大,但還沒摸過姑娘的手嘞,以前也想攢些錢去長長見識,但根本就攢不住。


    現在迴想起來,還是覺得命苦,要是早點娶媳婦,孩子都能說親了。


    蓉寶捂住眼睛,緩了一會兒才張開兩根手指,露出一小條縫隙問,“江叔叔,誰給你說的媳婦?”


    “老爺幫忙找的媒人。”雖然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但江財想起來還是忍不住激動,“長的可好看了。”


    蓉寶眼睛一亮,放下手豎起大拇指道:“厲害的厲害的。”


    隨即追問道:“品行脾性呢?”


    江財以前對長工吹牛,那叫一個滔滔不絕得意洋洋,但這會兒跟小孩子說就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一肚子的話吹不出口,隻憋出一句,“都好,說話好聽,做事也好。”


    蓉寶替他開心,連聲道:“不賴的不賴的。”


    嘉寶問,“江叔叔,那你什麽時候成親?”


    “十一月十八,說是個婚嫁的好日子。”


    蓉寶嘉寶都麵露遺憾。


    不放假,看不到那個缺心眼的姑娘長什麽樣了。


    “江叔叔,你娶了媳婦就要對人家好,不能欺負人。”


    江財脫口而出,“我哪敢啊。”


    本來就娶不到媳婦,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這麽好的姑娘,欺負人幹嘛?欺負走了,誰給他洗衣服洗鞋子。


    他低頭聞了聞,有媳婦就是好,衣服都是香的。


    江財肯定是沒這麽勤快的,哪怕相媳婦,人也沒這麽幹淨。


    這衣服鞋子還是沒過門的媳婦給他洗的,洗的幹幹淨淨,像新衣服一樣。


    江財美的都快找不著北了。


    趙老四看他這副傻樣,沒忍住踹了一腳,“你還美呢,一雙臭腳熏的人家都受不了了!”


    江財嘴服心不服,他覺得是媳婦太喜歡自己了。


    趙老四沒忍住,差點給他摁在地上揍一頓,這種人都能娶到媳婦,太沒天理了。


    說的還是楊氏一開始看中的那個年輕寡婦,帶著一個閨女,年紀小,模樣是真不差,在村裏都是數一數二的了,說話還溫容。


    江財一眼就看上了,但他那副樣子,別說姑娘,就是路上的狗見了都搖頭。


    為此江財還在背後傷心了好久。


    趙老四是覺得沒希望了,黃的不能再黃了。


    楊氏當時隻一味的笑,也不說話。


    後來有一天,山上悄悄站著兩個婦人,兩人看著江財怎麽幹活,怎麽做事,怎麽說話。


    邋裏邋遢的漢子,偶爾會傷心自己娶不上媳婦,但唏噓兩句,日子該怎麽過還是怎麽過。


    楊氏隻說了一件事,就是江財對楚翹的態度。


    一個三十多歲的老光棍,把樣貌出眾身世可憐的姑娘隻當妹子看,言語行為沒有一絲逾矩,這樣的人,差不到哪去。


    楊氏能從江財身上看到他對女子的尊敬。


    命不好的婦人更能感同身受,她隻是幽幽歎息一聲,“人無完人。”


    楊氏笑言,“要是模樣再俊點就好了。”


    婦人點頭,“長成這醜樣,我都怕以後生了丫頭隨爹。”


    這番對話,江財自然是不清楚的。


    他隻知道,當時老爺帶他上門提親的時候,他坐在椅子上,連頭都不敢抬,更別說偷偷看一兩眼。


    後來出了門又後悔,硬要拉著趙老四蹲在村裏,看了眼人才肯走。


    然後一路傻樂,不敢相信對方真同意了。


    趙老四當時隻覺得見了鬼了,這世上的姑娘都瞎了眼不成,江財這副模樣也能入眼?他心裏打了很多腹稿,想著怎麽幫江財說好話,結果話沒用上幾句,大舅子就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真的是勉為其難,說話之前連連歎了好幾聲,幾次三番想開口都欲言又止,顯然也覺得自家妹子嫁過去太可惜了。


    別說趙老四,山裏幹活的長工哪個信?都覺得江財吹牛,想媳婦想傻了。


    後來真有一個俏生生的婦人在河邊幫江財洗他那身臭衣服,大家夥才相信。


    聽說是個帶著孩子的寡婦,眾人心裏這才平衡一點,不過還是覺得江財這小子走了狗屎運,撿了個這麽好的媳婦。


    趙老頭背著手來,皺著眉迴去,坐在院子裏想了半天都沒想通,老丈人看女婿,究竟看上哪一點了?


    不過江財能娶上媳婦,大家夥酸過之後,還是真心為他高心,畢竟江財為人真的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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