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頭算著日子,七月半的時候叫趙二郎把趙三郎喊迴家了。


    本來早該帶他去丁家相看,但前段時間天太熱了,家家戶戶從早到晚的挑水,忙的屁股不沾凳子,哪有多餘的心力來說這事。


    趙家找王在媳婦通了信,過了中秋再去。


    丁母雖然想早點把事定下,但趙家不急,她也不好說什麽,總不能姑娘家的主動貼上去,多不值錢啊。


    好在秋節也沒多久了,等把地裏的事一忙完,開開心心過了個節,就該商量婚事了。


    趙三郎就是心裏有意見也不敢吭聲,他老子的拳頭那麽大個,他要是敢說一句不可以,估計就要被打個半死了。


    許氏倒也悄悄打聽了一下,聽說那丁家也沒個什麽錢,估計又跟大兒媳一樣,是個倒扒手,心裏越想越不得勁,這婚事說的好嘞,娶個媳婦還得養著小舅子。


    老二媳婦那個手往娘家勾的就算了,有二郎那個沒良心的在,自己是別想管了,但三郎本來就是個敗家子,要是再討個敗家婆娘,日子還咋過啊?難不成來吃自己的老本?那可不行。


    日思夜想,連吃飯的勁都沒有了。


    直到瞧見趙三郎,罕見有了點當娘的樣子,一邊給他夾菜,一邊道:“三郎,到時跟你二哥去看看,要是不喜歡,咱換個姑娘說。”


    趙三郎停住筷子,悄悄抬眼去看趙老二和趙二郎的臉色,見兩人該吃吃該喝喝,沒有半點異樣。


    許氏嗦了嗦筷子,繼續念叨,“那丁家沒啥錢,兩個男娃,就這一個姑娘,將來肯定要往娘家劃拉東西的,千萬不能娶啊……”


    連春兒的筷子稍微重了一些,磕出點聲響。


    她婆婆如今日子過的太舒坦了,又忍不住作妖,這人果然不能閑,一閑尾巴就翹起來了。


    趙老二端著碗扒了幾口飯,略微嚼了幾下就咽了下去,說,“這飯還吃不吃了?”


    許氏怒從心頭起,“我說的有啥錯?那許家窮的還剩個啥?到時納禮聘錢送過去,連半個子都見不到。別人相看,都是往好了瞧,你們父子兩,一個比一個做的出。大郎找的許家多好啊,逢年過節還能看見塊肉。”


    她瞥向連春兒,意有所指道:“不像有的人,空風吃個飽不說,還得反過去顧那頭。”


    連春兒抬起頭,似笑非笑道:“娘,舅舅前天叫我跟你說一句,手裏沒錢花了,找你借一點。”


    許氏一點都沒覺得羞愧,反而覺得這個兒媳沒眼色,舅舅沒錢用了,當外甥媳婦給點孝敬不是理所當然嘛,“你們兩口子也做的出,年頭年尾不買個東西去看一下姥爺……”


    趙老二沉著臉


    趙三郎都不敢動筷子了,在心裏罵自家娘是個蠢貨,親兒子不管,盡想著外人。


    “娘,說三郎的親事呢,扯這些幹嘛?”趙二郎夾了一筷子菜,頭都沒抬道:“三郎,我跟你二嫂去看了,丁家閨女不錯,是個好姑娘,你要是不喜歡也不用勉強。”


    他今年去了很多地方,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人情世故不說有多大長進,但養氣功夫是越發的好了。


    聲音平淡,旁人啥都看不出來。


    趙三郎心裏一咯噔,也不知道怎麽迴事,去年的時候他敢在這個哥哥麵前大唿小叫,但今年見麵就有點發怵。


    他低著頭,語氣生硬道:“爹說行就行,反正家裏也沒有我說話的地兒。”


    “三郎,你年紀不小了,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自己心裏都要有杆秤,出了家,外麵沒人把你當迴事。”


    趙三郎冷笑一聲,隻是不敢當著趙老二的麵頂嘴。


    好好的一桌菜,吃的沒滋沒味的。


    林春兒收拾了碗筷,從井裏把鎮著的甜瓜撈出來,進屋拋給趙二郎,自己則搬了張小凳子拿著蒲扇坐在門口吃甜瓜。


    趙二郎後腳也出來了,一屁股坐在門檻上。


    連春兒把手裏的扇子斜了點,讓趙二郎剛好能吹到風。


    兩人安安靜靜的吃完了一大個甜瓜。


    趙二郎洗了手,順便在衣服上擦了擦,“今年的甜瓜好吃。”


    “曬了好幾個月了,能不好吃嗎,為了這兩畝地的瓜,爺爺沒少挑水。”


    “爺爺這麽大年紀了,還去地裏幹啥。”


    “我們說沒用,你這個當孫子的多哄兩句,說不定爺爺就聽了。”


    趙二郎走了兩個月,家裏的一些近況都是從信上看到的,如今說起這一茬,就順嘴問了好些話。


    連春兒搖著扇子看著他,看了許久,心裏不由酸酸的,“怎麽出去那麽久?人還瘦了這麽多?”


    趙二郎聲音疲憊,說起府城的事就一肚子苦水。


    做生意從來就不是一兩句話的事。為了談妥絹布和胭脂的銷路,趙老四帶著趙二郎費了一大筆錢找中間人幫忙牽橋搭線,雙方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趙老四喝酒當孫子,陪到了天明也沒得個準話。


    生意人哪個不是人精,就拖著,你要有意,就得多讓點利,或者多給點好處。


    那一個多月,沒做別的事,天天不是去訂坐,就是去外頭買東西,上上下下都走動一遍。


    就這樣伏低做小的請人吃飯,都經常吃閉門羹。


    趙二郎畢竟年紀還小,有時藏不住心裏的想法,那個老管事就像是耳朵上長眼睛了一樣,笑嗬嗬說,年輕人朝氣蓬勃的,不比我們這些老骨頭,年紀大了,人也糊塗咯。


    趙老四神情不變,雙手拿著酒杯湊過去,略低一個頭,陪笑捧著好話。


    這天桌上格外熱鬧,基本都是趙老四一個人在說話,老管事有時應一聲,有時半個字都沒有,笑一下就算迴事了。


    趙老四喝的醉醺醺的,扶著老管事出門,半句話都沒提生意的事。


    這一頓飯,從趙二郎沒管住心裏話的那一刻起,就是賠罪酒,還得看對麵喝不喝。


    直到馬車沒入夜色,趙老四扶著牆,就坐在路邊,跟往常一樣說,“今兒這頓飯算是白吃了。”


    隨後笑著問,“二郎,你是不是在想,城裏這麽多商隊,我為什麽一定要搭上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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