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四月底的時候，莊先生就帶二十多個學生出城踩青，去了城外的披雲山和落霞村。
披雲山雖然沒有城內奇灣山高大險峻，但花草樹木多，且站在山頂，可以一攬田野村舍之風，平日多有讀書人上山喝茶下棋。
時日一久，山下就新起了數座茅屋竹舍，供遊人歇腳吃飯。
再往北一點，便是落霞村。
村子共一百三十多戶，借著地方之便，或進城找活計，或進城販賣家裏出產，茅屋泥屋逐漸都換成了瓦房，所以村裏的人都不是很窮。
別看胡老漢這麽一大把年紀了還在外麵幹活，其實家裏有錢的很。
三個兒子不說個個出息，但就是守著家業吃老本，日子也瀟灑。
因著常年進城賣地裏山上出產的緣故，頗有見識。
蓉寶幾人就很喜歡跟他聊天，在她們看來，胡爺爺不僅知道很多故事，還知道很多道理，做事做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見地。
胡老頭也覺得這群學生怪，不好好在學堂裏念書，往外跑啥，這日頭曬的，滿臉通紅。
他拿下手裏的草帽，也坐在田埂上，手一用力，風就唿唿而來。
蓉寶笑眯了眼，覺得比吃了一碗冰酪還舒服。
坐在遠處的錢妙來幾個也湊過來，圍成一團。
胡老頭“哈哈哈”大笑幾聲，撫平了歲月的皺痕。
錢妙來沒吃過這種苦頭，被曬的心裏頭直打退堂鼓，想著自己要不找個樹蔭底下坐著。
反正就一個問題，蓉寶她們問出來了，就等於自己也問出來了。
隻是還沒等他誇自己一句機智，就看到先生坐在樹蔭底下，嚇的錢妙來慌忙的收迴視線，心裏不敢再打小九九。
“熱狠了吧？去年的雨水下足了，今年就一兩個月不落雨。”
蓉寶和嘉寶齊齊點頭，“熱死了嘞，比三伏天還來勁。”
胡老頭知道她們家也種了田，便問道：“幹水了沒？”
“這段日子還有水用，要是下個月再不下雨，就該斷流了。”
錢妙來見又聊這些無聊的事，不禁扯了扯蓉寶，再次提醒道:“你快問啊。”
蓉寶歪頭看了他一眼。
你行你來啊。
錢妙來是個窩裏橫，在認識的人麵前該說說該笑笑，但一出門，鼓起全部的勇氣都不敢跟老人搭話。
好比此時，他明明可以自己問，偏偏要多此一舉讓蓉寶開口。
李為先皺眉“嘖”了一聲，頗有一種怒其不爭的意思，“你個慫貨！”
錢妙來低著頭，不敢反駁，更不敢吭聲。
他也不想這麽窩囊，但就是怕，就感覺上了年紀的人都是洪水猛獸，一張嘴就能把自己吃了。
胡老頭看的樂嗬不已，年紀大了，心裏就想著子孫繞膝，兒孫滿堂，隻有哪有事事稱心如意。
兒孫出息，勢必沒有多少時間來陪著他這個老頭子，逢年過節，一家子人能坐在一塊吃頓飯說說話，就不錯了。
“你們這群娃子也怪，不在學堂裏讀書，偏頂著日頭來地裏。”胡老頭問道:“你們先生又出了啥子課業？”
蓉寶揪著地上的上，都快把地麵薅禿了，其實先生出的那個問題沒什麽好問的，村裏人又不是錢多的沒地方放，人也不傻，讀書不能當官掙錢，誰白費這錢。
既然先生已經問了，那肯定是有答案的，而且這個答案還跟能不能打三春鳥，不言教化有關。
她麵色鄭重了幾分，是以往向先生請教學問那樣，“胡爺爺，您覺得讀書除了當官掙錢還有別的好處嗎？”
胡老頭一愣，隨即笑道:“不能當官掙錢念啥子書啊。”
“可是讀書可以學很多道理，不用出門，也能曉得很多外麵的事。”
胡老頭搖著腦袋，“不能吃不能喝，有啥用啊？世上到處都是道理，不隻你們做學問的人曉得講道理，我們也曉得講，不過話說的沒你們好聽。”
蓉寶擰著眉，這個答案顯然沒有任何用，不說村裏人，就是城裏人，在別的事上，大家夥可能意見有分歧，但對於送孩子去念書，哪個不是望子成名。
但先生想要的肯定不是這樣的答案。
嘉寶也沉心思索，迴憶起先生說的話，和沒有得到答案的幾個問題。
半晌後，蓉寶又問，“胡爺爺，是不是不能打三春鳥，吃三月的鯽魚？”
胡老頭不是獵戶，不知道打鳥的規矩，但老輩有說四月不撈魚，不過這規矩能填飽肚子的時候聽聽就算了，要是餓著肚子，就算皇帝爺家裏的魚，也照吃不誤。
“外頭不知道啥規矩，我們村倒沒聽過這說法，老輩有說不吃四月魚，但也不算規矩，要是餓肚子了，隻要是能吃的東西，抓到什麽就吃什麽。”
蓉寶重複一遍，“餓肚子抓到什麽就吃什麽。”
嘉寶猛得抬眼，他去看蓉寶，見她還在沉思，就沒吭聲。
錢妙來拿起了蓉寶的寶劍，上下左右一頓亂揮，他自覺自己十分威風，忍不住偷偷去看先生頭頂的那棵大樹，想著走的時候一定要把樹葉斬落在寶劍之下。
李為先摸了摸下巴，好像懂了什麽，又好像不懂。
天上太陽趕著白雲，一下子就跑到最上麵去了。
容寶偏頭問，“是這樣嗎？”
嘉寶點頭，“應該是了。”
李為先雙手一拍，“肯定是。”
這啞謎打的錢妙來兩眼迷茫，“是什麽？”
三人齊齊歎了一口氣。
蓉寶起身拍了拍屁股，然後跟胡老頭告別，一溜煙就跑了。
嘉寶和李為先也緊隨其後。
剩下剛爬起來的錢妙來，他跑了兩步，又跑迴去，極其小聲的說了一句，“胡爺爺下迴見。”
這才徹底撒開腿追著前麵的三道人影。
這群娃子，精氣頭真好。
胡老頭用手撐著田埂起身，身形一頓。
老人的屁股後麵，放著那個荷葉包著的包子。
容寶三人沒有立即去找先生，沿途又問了兩個幹活的農人，為了不耽誤別人幹活，就站著問了幾句。
對於小孩子，隻要心地不是特別壞的人，都願意給一兩個笑臉，而且蓉寶嘴巴甜，嬸子大叔叫個不停，就更沒人會計較耽誤的這一小會兒功夫了。
披雲山雖然沒有城內奇灣山高大險峻，但花草樹木多，且站在山頂，可以一攬田野村舍之風，平日多有讀書人上山喝茶下棋。
時日一久，山下就新起了數座茅屋竹舍，供遊人歇腳吃飯。
再往北一點，便是落霞村。
村子共一百三十多戶，借著地方之便，或進城找活計，或進城販賣家裏出產，茅屋泥屋逐漸都換成了瓦房，所以村裏的人都不是很窮。
別看胡老漢這麽一大把年紀了還在外麵幹活，其實家裏有錢的很。
三個兒子不說個個出息，但就是守著家業吃老本，日子也瀟灑。
因著常年進城賣地裏山上出產的緣故，頗有見識。
蓉寶幾人就很喜歡跟他聊天，在她們看來，胡爺爺不僅知道很多故事，還知道很多道理，做事做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見地。
胡老頭也覺得這群學生怪，不好好在學堂裏念書，往外跑啥，這日頭曬的，滿臉通紅。
他拿下手裏的草帽，也坐在田埂上，手一用力，風就唿唿而來。
蓉寶笑眯了眼，覺得比吃了一碗冰酪還舒服。
坐在遠處的錢妙來幾個也湊過來，圍成一團。
胡老頭“哈哈哈”大笑幾聲，撫平了歲月的皺痕。
錢妙來沒吃過這種苦頭，被曬的心裏頭直打退堂鼓，想著自己要不找個樹蔭底下坐著。
反正就一個問題，蓉寶她們問出來了，就等於自己也問出來了。
隻是還沒等他誇自己一句機智，就看到先生坐在樹蔭底下，嚇的錢妙來慌忙的收迴視線，心裏不敢再打小九九。
“熱狠了吧？去年的雨水下足了，今年就一兩個月不落雨。”
蓉寶和嘉寶齊齊點頭，“熱死了嘞，比三伏天還來勁。”
胡老頭知道她們家也種了田，便問道：“幹水了沒？”
“這段日子還有水用，要是下個月再不下雨，就該斷流了。”
錢妙來見又聊這些無聊的事，不禁扯了扯蓉寶，再次提醒道:“你快問啊。”
蓉寶歪頭看了他一眼。
你行你來啊。
錢妙來是個窩裏橫，在認識的人麵前該說說該笑笑，但一出門，鼓起全部的勇氣都不敢跟老人搭話。
好比此時，他明明可以自己問，偏偏要多此一舉讓蓉寶開口。
李為先皺眉“嘖”了一聲，頗有一種怒其不爭的意思，“你個慫貨！”
錢妙來低著頭，不敢反駁，更不敢吭聲。
他也不想這麽窩囊，但就是怕，就感覺上了年紀的人都是洪水猛獸，一張嘴就能把自己吃了。
胡老頭看的樂嗬不已，年紀大了，心裏就想著子孫繞膝，兒孫滿堂，隻有哪有事事稱心如意。
兒孫出息，勢必沒有多少時間來陪著他這個老頭子，逢年過節，一家子人能坐在一塊吃頓飯說說話，就不錯了。
“你們這群娃子也怪，不在學堂裏讀書，偏頂著日頭來地裏。”胡老頭問道:“你們先生又出了啥子課業？”
蓉寶揪著地上的上，都快把地麵薅禿了，其實先生出的那個問題沒什麽好問的，村裏人又不是錢多的沒地方放，人也不傻，讀書不能當官掙錢，誰白費這錢。
既然先生已經問了，那肯定是有答案的，而且這個答案還跟能不能打三春鳥，不言教化有關。
她麵色鄭重了幾分，是以往向先生請教學問那樣，“胡爺爺，您覺得讀書除了當官掙錢還有別的好處嗎？”
胡老頭一愣，隨即笑道:“不能當官掙錢念啥子書啊。”
“可是讀書可以學很多道理，不用出門，也能曉得很多外麵的事。”
胡老頭搖著腦袋，“不能吃不能喝，有啥用啊？世上到處都是道理，不隻你們做學問的人曉得講道理，我們也曉得講，不過話說的沒你們好聽。”
蓉寶擰著眉，這個答案顯然沒有任何用，不說村裏人，就是城裏人，在別的事上，大家夥可能意見有分歧，但對於送孩子去念書，哪個不是望子成名。
但先生想要的肯定不是這樣的答案。
嘉寶也沉心思索，迴憶起先生說的話，和沒有得到答案的幾個問題。
半晌後，蓉寶又問，“胡爺爺，是不是不能打三春鳥，吃三月的鯽魚？”
胡老頭不是獵戶，不知道打鳥的規矩，但老輩有說四月不撈魚，不過這規矩能填飽肚子的時候聽聽就算了，要是餓著肚子，就算皇帝爺家裏的魚，也照吃不誤。
“外頭不知道啥規矩，我們村倒沒聽過這說法，老輩有說不吃四月魚，但也不算規矩，要是餓肚子了，隻要是能吃的東西，抓到什麽就吃什麽。”
蓉寶重複一遍，“餓肚子抓到什麽就吃什麽。”
嘉寶猛得抬眼，他去看蓉寶，見她還在沉思，就沒吭聲。
錢妙來拿起了蓉寶的寶劍，上下左右一頓亂揮，他自覺自己十分威風，忍不住偷偷去看先生頭頂的那棵大樹，想著走的時候一定要把樹葉斬落在寶劍之下。
李為先摸了摸下巴，好像懂了什麽，又好像不懂。
天上太陽趕著白雲，一下子就跑到最上麵去了。
容寶偏頭問，“是這樣嗎？”
嘉寶點頭，“應該是了。”
李為先雙手一拍，“肯定是。”
這啞謎打的錢妙來兩眼迷茫，“是什麽？”
三人齊齊歎了一口氣。
蓉寶起身拍了拍屁股，然後跟胡老頭告別，一溜煙就跑了。
嘉寶和李為先也緊隨其後。
剩下剛爬起來的錢妙來，他跑了兩步，又跑迴去，極其小聲的說了一句，“胡爺爺下迴見。”
這才徹底撒開腿追著前麵的三道人影。
這群娃子，精氣頭真好。
胡老頭用手撐著田埂起身，身形一頓。
老人的屁股後麵，放著那個荷葉包著的包子。
容寶三人沒有立即去找先生，沿途又問了兩個幹活的農人，為了不耽誤別人幹活，就站著問了幾句。
對於小孩子，隻要心地不是特別壞的人，都願意給一兩個笑臉，而且蓉寶嘴巴甜，嬸子大叔叫個不停，就更沒人會計較耽誤的這一小會兒功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