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火暖身,蓉寶愜意的靠在桌腳上,突然直起身問,“六哥,你什麽時候去府城?”


    趙六郎往外頭看了一眼,雪厚三尺,估計初春化雪後的路也不好走,不過學堂二月上旬開課,他最遲二月初就得動身。


    明明一句話的事,偏偏還要嘴賤,“這麽急著趕我走?”


    “沒得聊,和你說話一點意思都沒有。”蓉寶歎氣,“噎人的很。”


    趙六郎絲毫不覺得羞愧,“我們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


    蓉寶嫌棄道:“我跟你可不一樣,我可招人喜歡了。”


    趙六郎說我也招人喜歡,他抬眸揚聲道:“隻是你眼光不行,不識君子。”


    這下別說是蓉寶,就是嘉寶都忍不住道:“六哥,你還是去屋裏照照鏡子吧。”


    趙六郎立即指著他,“這個也噎人。”


    言罷,又忍不住補了一句,“說話太難聽了。”


    蓉寶感慨萬千,“六哥,你真是親兒子。”


    趙六郎隻愣了一會兒就聽出話裏的犀利,他默默同情了趙老四一會兒。


    自知說不過,便無賴道:“我們也真是親兄妹!”


    蓉寶皺著臉,“也可以不是的。”


    趙六郎略微有點得意,“說這話,你也不能給我換個爹啊!”


    “別君三日,當另眼相待。”嘉寶佩服的五體投地,“六哥,南陽府的水土這麽養人?”


    趙六郎外去求學還是挺有進益的,起碼都會裝傻充愣了,不利於自己的話就當做聽不懂,“我也覺得我變聰明了。”


    蓉寶還能說什麽,她六哥已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難怪能當哥哥呢。


    兄妹三人鬥了幾句嘴,趙六郎才正經道:“二月初就要走人。”


    “這麽快啊!”


    趙六郎欣慰起來。


    蓉寶繼續道:“不知道一月下旬路上好不好走車,要是像去年一樣就好了,早早的化雪,我們就能進城去玩了。”


    花溪縣過年也有不少熱鬧,但不如秋節、端午盛大,主要原因就是路上的雪太大了,牛車驢車不好走。


    趙六郎一看不是舍不得自己,就懶的理她。


    嘉寶道:“便是不化雪,月底路也好走很多。”


    蓉寶一想也是,開始跟他嘀咕起來,“不知道南陽府的邸報年後能不能到。”


    “年前衙門都休衙了,哪有那麽快整理出報。”


    邸報分為兩種,朝廷邸報主要是向外傳達朝政文書和政事信息的文抄,像皇帝諭旨、大臣奏章、朝廷法令、官員任免信息等。


    地方邸報要隨意一些,除了各地稅收、重大案情等,還有一些民間趣事。


    比如說西城有一個有名的悍婦,常在大半夜毆打丈夫,街坊四鄰和更夫聽見淒厲的痛哭聲都以為是鬧鬼,謠言一傳十十傳百,愈演愈烈,至使城內人心惶惶。


    話傳到了縣令的耳朵裏,已經變成了冤死的厲鬼索命,縣令自然不信這話,就算心裏信,麵上也不能表現出來。


    作為百姓父母官,他自然不能畏縮,當即就派遣衙差半夜蹲守,抓了夫妻二人細審。


    城裏老百姓一聽是悍婦毆夫,比自己娶媳婦了還興奮,撒腿就跑去衙門看熱鬧。


    縣令可一點都不高興,當即就要杖責悍婦,判男子休妻。


    要換成以前,這種家事沒告到衙門縣令才懶的管,但現在事鬧的這麽大,縣令自然得維持衙門威風,就找了個正經由頭下判。


    畢竟朝廷律法,丈夫毆打妻子,妻子毆打丈夫都犯法,輕則和離,重則杖責再和離。


    誰知那男子一聽,頓時跪地痛哭,不願意休妻。


    倒也不是夫妻情分深重,而是男人好賭,輸的精光變賣家業不說,就是窮的吃不起飯了,還要借錢去賭。


    隻有被爹娘妻子打罵一番,才有些許迴轉,但沒幾天又固態萌發。


    家中二老和兒女全靠妻子一人辛苦拉扯,若是和離了,上無俸爹娘,下難顧兒女,非得家破人亡不可。


    後續的判決沒有寫出來,講這個故事的意義主要還是為了教導老百姓不要沉迷賭坊。


    這份邸報在學堂裏被人津津樂道好幾個月,大家夥一邊猜測縣令怎麽判,一邊猜測男子現在有沒有改好。


    蓉寶覺得難,因為賭錢就跟吸煙一樣,她爺爺的煙槍就算一時半刻放下了,過會兒閑著沒事,又會偷偷吸一點。


    蓉寶覺得縣令應該把賭錢的人好好打一頓,然後派人看著他,要是發現賭錢了再打一頓,打的多了,自然也不敢了,就像她三哥,當年被抽了好幾頓,現在才改好。


    趙六郎驚訝,“你們現在就看邸報了?”


    蓉寶嘉寶齊齊點頭,“多有意思啊!足不出戶就能了解天下事。”


    蓉蓉忍不住期待道:“我覺得衙門可以多出一些邸報,這麽多縣城呢,肯定還有我們不知道的事。”


    “讀書識字的人少,就算出再多邸報,村裏人也不知道。”


    “是欸。”蓉寶覺得有理,她想了想,“應該讓衙門的人敲鑼打鼓的讀一遍。”


    趙六郎嘲笑她的天真,“一個縣城下麵有幾十個村子,衙門要是一一宣讀,得多費多少銀子。”


    蓉寶道:“那就在鎮上城裏讀。”


    嘉寶覺得有可行之處,但又不完全可行,“村裏人要忙著下地幹活,哪有那麽多時間。”


    “那就請說書先生來講,敲鑼打鼓熱鬧些。有趣的事總有人願意聽,隻要有一個人聽到了,他家裏人和親戚便也都知道了,口口相處,總能起些警示。”


    嘉寶眼睛大亮,“這個好,若是這樣做,除了宣讀邸報,也可用來教人識字。”


    蓉寶興奮道:“就算一天學一個字,一天也能學三百多個。”


    趙六郎沒有打斷兩人的交談,他雖然覺得想法簡單了些,但若是能加以完善,或許有出其不意的效果,畢竟縣令最難的問題就是教化百姓。


    “還要教算賬。”嘉寶道:“好多人都不會算賬,每迴買東西的時候都要等很久。”


    畢竟不是誰家都有算盤,大家夥掰著手指頭算,九文十文的簡單,但多買了幾樣東西,腦子就不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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