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溪街上人太多了,趙家在別的地方找了塊大空地,把牌子立出來。


    路上行人好奇的瞄了半天,最後按耐不住,走上前問,“這是幹嘛啊?”


    手裏拿著風車的蓉寶說,“施粥。”


    行人眼珠子一轉,“白粥啊?”


    “麥粥。”蓉寶古怪的打量他,覺得這人沒安好心。


    行人嘴上說是好事,心裏卻不以為然,麥粥喇嗓子,也就窮鬼才吃的下。


    不過人不能吃,可以給家裏的牲畜吃啊。


    行人又張望了幾眼,看到擺了兩個大缸,就屁股一轉,往家裏去了。


    “孩子他娘,去找幾身爛衣服出來。”


    正忙著幹活的婦人不解問道:“要爛衣服幹啥啊?”


    “街上有人施粥,我們也去打幾碗給雞吃。”


    “哎呦,人吃的東西你給雞吃,多造孽啊!”婦人不讚同丈夫占便宜的想法,家裏又不是很窮,何苦跟苦命人搶這兩口,多缺德的事啊!


    漢子麵露不耐,“你個敗家娘們,天上掉東西都不會撿,那麽多粥,我就打兩碗,還能要了誰的命不成。”


    “城裏這麽多流民,沒吃沒喝的,好不容易有人發善心,你去跟人搶什麽?”


    漢子往地裏吐了兩口唾沫,嘴裏罵罵咧咧,“臭娘們,管到老子頭上來了!”


    婦人不敢再說話,空出手找了一身爛衣裳,但自己不肯去,她看著丈夫這一身肉,心想這縣裏流民要能長的跟豬一樣壯就好了。


    心黑的不止一兩人。


    大家夥看看熱鬧,互相傳傳話,馬上就多出了一大批幹幹淨淨的流民,婦人居多,大多數漢子都要麵子,不肯過來。


    蓉寶眼睛眯了眯,湊在嘉寶耳邊不知說了什麽,兩人捂著嘴偷偷笑。


    人群越聚越大,但有趙老大幾個在前麵攔著,還沒有人敢鬧事。


    楊氏看著麵前帶著缺口的碗,先打了一小勺,“你先吃一口,等會兒再給你打一點。”


    婦人髒的看不出年紀麵貌,隻要扯動的嘴角發覺出她的高興,麥粥冒著熱氣,除了軟糯的倭瓜,還帶著鹹味。


    她喉嚨滾動,是鹽!


    不用楊氏再說,她就捧著碗往前遞,“多謝。”


    聲音比磨盤裏的麥子還粗。


    不是所有人都有碗,有些拿著破缸碎罐,隻有一個角能用,要側著拿。


    大人小孩像蟻群一樣往前挪動。


    蓉寶嘉寶看到的流民,沒幾個幹淨人,身上還泛著酸臭味,但也沒法子,天氣冷,又隻有幾件衣服,全套在身上防寒了,濕了一個袖子都沒別的衣裳穿。


    “善人是哪家夫人老爺?”老嫗顫顫巍巍的問。


    “不是什麽老爺夫人,就是村裏農戶。”


    老嫗舔了舔嘴唇,走路一瘸一拐的,身子微彎,“善心人。”


    楊氏沒說話,世上哪有這麽多善心人。


    “你是流民?”蓉寶眼神緊盯著一個衣著破爛的老婦,從頭到腳把她打量一遍,嫌棄說,“你臉這麽白,手也這麽白,身上還這麽幹淨,你是哪裏的流民?”


    所有人的目光都往這邊投來,打量審視著婦人。


    可不就是,除了衣服破一點,身上幹幹淨淨,體胖腰圓,從頭到腳都不像幹幹巴巴的流民。


    婦人僵在原地,心裏暗罵這個該死的小丫頭片子,察覺到眾人不善的目光,她硬著頭皮說,“澄州來的,咋,別人都能領粥,我們不能領?”


    蓉寶雙手叉腰,嘴角一撇,“那你會說澄州話嗎?”


    嘉寶重複說,“你說一句澄州話,我們就信你是流民。”


    趙老四蹲在地上豎大拇指,“可以啊!隨我!”


    趙老三呸了他一嘴,“有臉啊?”


    這法子好,趙二郎扯著嗓子喊,讓流民都講澄州話。


    雖然花溪縣的人聽不懂,但這麽多流民,用不著他們去分辯,自然有人站出來維護自己的利益。


    那老婦見身邊的人都眼神兇狠的瞪著她,哪還敢糾纏,拿著自己的碗就夾著屁股走了。


    人群裏稀稀拉拉又走出不少人。


    漢子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看著趙二郎一行人滿臉不甘,嘴裏不幹不淨的罵了幾句,很快就被風吹的連打好幾個噴嚏。


    師爺籠著袖,“大人,還要叫人過去嗎?”


    徐先和手裏有私衛,一般都幫他在縣裏打探消息,比如說今天誰家施粥。


    原本城裏幾個大商戶,和幾個小商戶都是一人輪一天的來,這樣能保證流民每天都有一口吃的。


    吃飽是不可能的,但活下去還是挺容易。


    隻是沒想到今天出現個老熟人,東西還不少,縣令大人立即就丟下了手裏的公務出門看看。


    “今天不用。”徐先和被風吹的直縮脖子,“不知道這好事做幾天。”


    “都說咱們縣有大善人,如今都往這邊來了。”


    徐先和罵道:“那群老東西,一點東西都不給啊!”


    這消息指定是隔壁縣傳出去的,目的就是讓流民主動來花溪縣,徐先和在心裏問候了一下幾個鄰居的祖宗十八代,隨後找個腳店,等趙家施完粥。


    嘉寶掏出紙筆,找幾個會說官話的人問,“你是從潭州過來的?”


    “是。”


    “以前是在京城嗎?”


    “沒去京城,我有個親戚在潭州。”


    嘉寶的手一頓,“那你怎麽做流民了?”


    “又不是我爹娘,自然不樂意白養我。”男人打了個飽嗝,“今年糧食貴,他們就把我趕出來了。”


    他日子過的還不錯,就算親戚不好,那也是親戚,走的時候還給他拿了幾身好衣裳和一些錢,所以也沒什麽好怨的。


    蓉寶也蹲過來,“那你爹娘兄弟呢。”


    “都死了。”男人說話很平淡,並不是不在意,隻是麻木了,“我老子娘被房子砸死了,我哥嫂和侄子都被水衝走了。”


    蓉寶咬了咬手指,心裏愧疚蹭蹭蹭的往上冒,“潭州不是分了地嗎?”


    男人十分坦率,“就幾塊荒地,今年收完,連稅都交不上。”


    蓉寶張大嘴巴,“荒地還要交糧食稅?”


    “不用,交其他稅。”


    “就是人頭稅。”


    “哎呦,那可就多了,祛鼠稅,建屋稅,貧民稅,還有個啥……路損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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