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遊樂園中,巨大卻又殘缺的蛇影被紫紅雷光的劃破,化為了一觸即潰的迷霧。


    但迷霧並沒有因此消散,而是化為了欲要毀滅一切的烈炎,以及「男子」的烈拳。


    諸如此類的,還有「魔術師」的戰車侵襲,反反複複,永不停止。


    「“他們一直在這裏噢,侵蝕完成後,他們就成了我的一部分,與此對等的,‘我’也成為了他們的一部分。


    正因為我曾經是一片空白,所以才能全然接納他們的一切。


    我得到了他們的數據,領略了他們的經曆,也繼承了他們的確情感和意誌,你完全可以看作是英桀們生命的延續噢。


    開心一點嘛~好不好~?”」


    砰——!!!


    “唿…唿……”


    就因為不遠處坐著的那個不可名狀之物,用著她的樣貌,用著她的聲音,模仿她的語氣,自己真的忍無可忍,隨即拔刀。


    而它也對此非常配合,還故作俏皮地打了個響指,美其名曰:讓她展示真正的「自我」。


    而且,對於把它送至樂土的大恩人,它還是很寬容的,肯定得耐心一下的,不是嗎?


    隨即,便出現開頭那一幕,隨著它那隱隱發光的琥珀色雙眸,往常那熟悉現今卻如此陌生的身影對芽衣兵戎相見。


    沒有感情的傀儡,虛偽、可憎……


    “嘖……”


    雖然方才的“傀儡”讓自己節節敗退,但好在某個老頑固的刻印,自己還能有多餘的時間喘口氣。


    而它這細微的不悅,倒讓芽衣有些解氣。


    不過下一秒,侵蝕之律者還是那副俏皮的樣子,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


    “這下芽衣也該明白了吧,這種戰鬥是沒有結果的。


    不過明明知道自己毫無機會,卻還是一次又一次地向我發起攻勢,嗬~我就是喜歡你這一點呀~”


    是啊,所有遭到侵蝕的信息都會被它化為己用,樂土龐雜的數據也會成為它最有力的支柱,那麽自己就不能輕易使用自己的權能。


    而它對自己的「消遣」,就是看中這一點。


    “唔……”


    忽然,異樣的刺痛如同利刃襲向腦海,芽衣一個踉蹌,將已到嘴邊的驚唿咽了迴去。


    侵蝕之律者的聲音仍然盤旋於她的耳畔,卻因為不斷襲來的疼痛變得逐漸模糊。


    “你看,我早就說過了,我完全沒有傷害你的企圖。


    這下你該相信了吧,我們真不是敵人噢,恰恰相反,我……”


    眼前,侵蝕之律者的雙唇還在不斷開合,但它的聲音卻像隔著層無形的屏障,聽不真切。


    但芽衣明白,這並不是「侵蝕」,要不然,它也不會在這裏跟自己大費口舌。


    毫無疑問,那正是維爾薇的「螺旋」刻印在完成自己的布置,意識到這一點後,痛感也如潮水般褪去。


    而侵蝕之律者的聲音,也再次恢複了清晰。


    “芽衣,真的不打算再和我好好談談嗎?你想要的一切答案,都可以由我來告訴你噢?”


    看來,在與蘇會合之前,她的確有拖住侵蝕之律者的必要,或者說,蓄勢待發。


    “哼,這似乎並不是在征求意見。你沒有給我其他的選擇,不是嗎?”


    見芽衣已然收起了太刀,雖然語氣還是那麽冷冰冰的,但侵蝕之律者欣喜地合起了手掌。


    “嗬嗬~我就知道!像芽衣這樣麵冷心熱的女孩子,才不會忍心拒絕我呢~


    那……該從何說起呢?噢對了!就從芽衣最想知道的部分開始吧!”


    說著,隻見它興奮地打了個響指,遊樂園的場景忽然開始扭曲、變換。


    當炫目的燈光再度亮起時,眼前的陳設已不複當初。


    “摩天輪?”芽衣不禁蹙眉妄想身旁的律者。


    “我記得……愛莉希雅是這麽對你說的吧?”侵蝕之律者並沒有迴答芽衣的問題,而是故作期待地輕笑著。


    隨後,它故咳幾聲,模仿著說道:“「一起去那座迷霧籠罩的小島,去那場最後的宴會發生的地點,也一起見證第十三律者的誕生和結束。」


    嗬嗬~來吧,芽衣,那時的約定,我們現在就去完成!


    接下來,就是互相傾訴的時間了,就像是……約會~?”


    “……”


    此刻,摩天輪下,兩人的表情形成了特別的對比,一個充滿了期待,而另一個,則是無盡的寒意。


    ……


    “哇~原來從摩天輪向下俯瞰,是這樣的景色啊。


    我似乎能理解,為什麽她們會特意開辟一片空間,來存放這些看似毫無意義的內容了。


    但也僅僅隻是擺來看,從沒實現過自己想要的心願,有些遺憾呢。”


    “……”果然,再美好的事物,都會有被討厭的時候,比如說現在。


    來自摩天輪的記憶,芽衣還停留在跟劉思宇獨處的時候,而如今再次刷新,不免有些厭惡。


    甚至還被它肆意踐踏!


    “好了,芽衣,別擺出這麽嚴肅的表情嘛,和我進行一場浪漫的摩天輪約會,難道不是件非常愉快的事嗎~?”


    說著,侵蝕之律者攤開了雙手,欲要向眼前的少女展示一切,雙眸更是俏皮眨了幾下。


    “芽衣是特殊的,所以我願意把第一次約會留給你噢~?


    這是美少女的一點小心思,為我們的旅程增加些小小的調劑~?”


    “調劑?應該是威懾才對吧。”芽衣冷笑道。


    畢竟從剛才起,它就一直在強調自己對樂土的「掌控力」,那麽相當的,芽衣也愈加覺得它這種行為有些多餘和可疑。


    “唉,芽衣,總是被置於惡人的立場上,即使是我也會傷心的~”


    麵對芽衣那冷淡的目光,侵蝕之律者抹了抹眼角,故作悲傷地抽泣幾聲。


    “我還以為,你可以理解我的立場和想法,至少我們可以成為朋友。畢竟,我們可是「同類」啊。”


    “「同類」?你恐怕忘記了,你正在努力扮演的這個女孩,也是你的「同類」。


    而在所有人中,唯有愛莉希雅的數據被你全然刪除,甚至還奪走了宇的眼睛,這很難不讓人聯想,他們身上有什麽東西,能令你忌憚至此。”


    雖然侵蝕之律者一直反複強調自己的「優點」,但越是這樣,芽衣反倒更加懷疑它是在掩飾著什麽。


    好比如……在它說出「同類」一詞的時候,那並不明顯的恐懼。


    “……”


    果不其然,眼前的律者因為自己的質疑,出現了明顯的停頓,但隨後,它便苦笑著搖了搖頭。


    “好吧好吧,既然你能想到這裏,那我也不必再賣關子了。


    至於為什麽刪除愛莉希雅的數據,以及拿走……噢!小宇的眼睛~我隻能說是……「意外」和「正當防衛」。”


    侵蝕之律者饒有興趣地說著,尤其在說到“小宇”時,特意加重了語氣。


    “‘正當防衛’?‘意外’?”芽衣蹙眉,深吸一口氣,咬著牙重複方才聽到的單詞。


    而侵蝕之律者並沒有理會芽衣那冷冰冰的目光以及她那躍躍欲試的太刀,而是自顧自地繼續說著。


    “是呀,而且我來到往世樂土的過程,芽衣你也清楚吧?


    那個時候,我還隻是一個求知欲爆棚的「小生命」呢,那是一個稚嫩的孩子慢慢學習長大的旅途,而「活下去」,是我唯一的情感和本能。


    也就是那樣的時候,我和他相遇了噢~不對,應該更準確地說,是他找到了我。


    他是我在樂土中直麵的第一個人,第一個「我」之外的存在,可那時的我甚至無法分辦「同伴」和「敵人」這兩種概念,直到……他對我舉起了長槍。


    而這……我才會想對芽衣說,我們是「同類」啊~


    同為「新世紀」的律者,你難道就沒發現,每次麵對小宇時,那種被灼燒、被扭曲的痛苦以及恐懼,都會忽然出現嗎?


    空氣的殺意,死亡的威脅,你也有感覺到的吧?啊嘶……這麽一說,傷口還有些痛呢~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維爾薇…不,應該說是「惡人」,向我伸出了援手,她心中有和我一樣的感情,求生的意誌!所以我們成為了朋友,她幫我創造機會,我幫她解決困難。


    也就在那後來,當我第一次遇見愛莉希雅的時候,出於本能,那時的我是多麽手足無措,而現在的我,又是多麽追悔莫及~


    唉,後來,我也是沒想到,愛莉希雅的消失會掀起如此巨大的波瀾,也就在那時,我又成為了眾矢之的,另外幾股強大的力量出現,凱文和千劫。


    噢,尤其是千劫,他鬧出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所以,我不得不跑出來,親自見他一麵,好在,他是個相當坦誠的人~”


    侵蝕之律者捂著自己的心口,惟妙惟肖地描繪著自己麵對唐宇時的那種絕望與痛苦,又或是麵對凱文和千劫的那種悲壯,似是身臨其境。


    而芽衣雖然對它的描繪大多都是胡扯的荒謬表演,但不可否認它說的其中一點,那就是對唐宇的「恐懼」。


    但芽衣也因此很清楚,那並不是唐宇的「神秘」或者什麽「瘋狂」,而是來自那個紀元,他對祂留下的「疤痕」,祂所產生的「恐懼」。


    與此同時,芽衣也發現了突破點,那便是千劫讓侵蝕之律者不得不現身的原因。


    以及……剛剛在思維世界所經曆的一切,維爾薇消失的數據,看它的樣子,似乎還未察覺「本我」的存在。


    “這樣一來,芽衣也能理解我當時身處怎樣的境況了吧?


    一邊是直麵異物的恐懼,一邊是自我保護的生欲,對於柔弱而幼小的我,生存本能的誘惑實在太過甜美。


    所以,當時我的行為並未受到任何抵抗,反倒是她,對我竟然毫無敵意,可惜,那是我在汲取了更多數據,獲得成長之後才終於理解的事了。


    唉,這麽一說,小宇還真是好壞的心眼呢~不過幸運的是,我也終於發現了他的「真麵目」。”


    侵蝕之律者拋出了一個新的話題,隨即又打趣地望向了眼前的少女。


    但芽衣也僅是挑了挑眉,仿佛是在觀看一個模仿者拙劣的表演。


    “如果是什麽因為錯過而導致「他痛恨著全世界」的「真麵目」還是免了吧,宇沒你想的那麽脆弱。


    而且,這種為求生而加害的辯解,我想你也應該明白,任何行為,都有「代價」!”


    芽衣那堅決的雙眸,侵蝕之律者意外地感到驚喜,拍了拍手似是讚歎芽衣的堅定。


    但隨後,它便又無奈地說道:“不過,也別急著下定論嘛,從人類的角度,生命的終結就是死亡,可記憶體不同,他們是數據的具現,有另於生命的另一種存在形式。”


    說著,它緩緩起身,似是雅致舉起了一隻手。


    “嗬嗬~正因如此,我,也隻有我,能讓他們……「死而複生」。”


    啪!


    隨著一聲響指,濃烈的黑暗從四麵八方湧來,將芽衣包裹其中 然而她並未感到任何異常,可眼前的一切卻在悄無聲息中改變。


    下一秒,眼前的世界又不得不讓她意外地睜大了雙眸,那是一間熟悉的工坊。


    它改寫了轎廂的環境?


    “就像這樣~”


    緊接著,站在芽衣麵前,已然是換了一副麵孔的侵蝕之律者,那間工坊的主人,維爾薇。


    “又或者……是這樣~?”


    場景再一次發生,那是一個黃昏下的沙灘,眼前的身影再次延伸到幾道,然而,卻都是熟悉又陌生的麵孔。


    而其中一道,更是繼續大言不慚地用著她聲音。


    “看!我會讓英桀們的數據和我的分體一起,不斷向外擴散、蔓延,隻要留有備份,就可以一直演化下去,這樣一來,大家的願望都能實現!


    你看,普普通通的生活,精彩的魔術表演,簡簡單單的「家」,即便是同生共死的戰友,即便同度過了萬年的時光,人們心中依然有未能被窺見的角落。


    隻有我能真正理解他們,隻有我能給予他們向往的未來,也隻有我……”


    唰——!!!


    忽然,還未等侵蝕之律者說完,紫紅的雷光忽然迸發,猛烈的轟擊之下,數據構建的幻境轟然破碎。


    “你……”


    而與之相對的,則是律者那驚愕的麵容,有一瞬間,它的表情出現了扭曲和錯位。


    “呃嗬嗬~芽衣,總是被打斷,我也會有小情緒的~”但在下一秒,在強烈的克製下,它再次恢複了那張虛偽的笑容。


    “別再惺惺作態了,老是模仿她的樣子,隻會讓你那拙劣的演技暴露無疑。”見它開始出現了波動,芽衣不禁露出了諷刺的冷笑。


    而侵蝕之律者,微笑忽然露出了一絲清冷和輕蔑。


    “愛、莉、希、雅,是嗎?


    我知道你很生氣,她應該能有個更好的結局,但我能做到的,也隻有借助其他記憶體的補正,以自身為藍本,盡可能還原出她的數據。


    結果如你所見,因為小宇,我現在這個樣子已經是極限了~


    但是沒關係!我會努力「成為」她,她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她的聲音就是我的聲音。


    如果芽衣希望,那些過去的迴憶,我們也可以再來一遍噢~”


    “夠了!”


    隨著又一次的震蕩,芽衣厲聲打斷了律者那故作祈求的「受害者言錄」。


    “你越是作出這副模樣,就越是在提醒旁人,你和愛莉希雅根本是天壤之別!


    你拚命扮演她的樣子,不斷侮辱宇的樣子,一次又一次侮辱她留予世間的痕跡,這隻是為了你自己,又或者是為了……


    那件失效的「對凱文武裝」。”


    最終,隨著方才侵蝕之律者的「提醒」,芽衣也不禁迴想起自己之前觀察過的那一些記憶,而裏麵,正好有一件應該讓眼前這四不像忌憚的東西。


    能一鍵刪除往世樂土的「對凱文武裝·六六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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