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煉的反應被景頁看在眼中,他理解白煉此刻的心情,於是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景頁。”白煉轉頭看向他,眼神中的憤怒與憎恨已然被迷茫所取代了。


    “我現在感覺有點奇怪,我的父親是被黑巫教害死的,我很憤怒,我想把我所有的仇恨都在這幫邪教徒身上發泄出來,我想讓他們後悔,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可……”


    白煉的喉頭滾動著,他隻覺得自己心裏空落落的,他始終覺得那些黑巫教的人隻是單純的惡,殺掉他們對於自己來說沒有任何心理負擔,但在佘師傅身上,他完全感受不到那種惡,這讓他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


    “可他們……好像不認為自己做的事情是壞事,我殺了他們,他們隻會覺得自己是為了自己的崇高理想而犧牲,我想讓他們明白自己在作惡,可他們隻會認為我們不理解他們的理想……”


    景頁聽著白煉的話,他清楚白煉是因為什麽而變得迷茫,於是他伸手打斷了白煉的話,平靜的問道:


    “白煉,我問你,假設他們說的是真的,他們所做的一切真的可以挽救很多人,那你還會複仇嗎?”


    白煉愣了一下,但迴過神之後還是毫不猶豫的答道:


    “會。”


    “為什麽?”景頁反問道。


    白煉微微沉吟了一會,很快迴道:


    “如果必須要犧牲一部分人才能挽救更多的人,他們完全可以直接告訴我們情況,我和我父親這種人會甘願去犧牲,但在我們不知情的情況下就隨意犧牲他人,這是一種傲慢,是一種隨意處置他人生命的傲慢,我不接受這種傲慢。”


    景頁點了點頭,輕聲道:


    “你看,不管他們是否是惡人,你都會複仇,你早就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你的迷茫是來自於你對自己這種做法是否正確而感到迷茫,隻不過他們如果是惡人會讓你的內心好過一些罷了,但這又能怎麽樣呢?”


    頓了頓,景頁貼近了白煉耳邊輕聲道:


    “你的憤怒,從不是源自於他們是否善惡,而是來自於他們對於你父親,以及其他生命的傲慢。”


    這句話像是一記炸雷,在白煉那顆搖擺不定的心中發出轟然巨響,他那些因為長時間的憤怒與仇恨而變得紊亂的思緒開始變得平和起來,躁動不安的心情也變得不再翻湧,逐漸歸為平靜。


    深吸了一口氣,白煉的眼神逐漸恢複清明,變的如同往常一般堅定,整個人的氣勢也如同寶劍入鞘一般收斂了起來。


    這時候趙懷義已經用自己帶來的紅色粉末在佘師傅的胸口上畫了一個怪異的圖案,隨後拿出了匕首瞄準了這個圖案的中央,那是心髒的位置。


    “對不起了,幾位,我犯下的錯,害的你們要跟我一起陪葬。”


    趙懷義誠懇的道歉著,他的表情顯得極為羞愧,但是他手中的匕首卻堅定無比的刺向了佘師傅的心髒。


    “噗呲。”


    刀刃輕易的就刺破了皮膚,隨著趙懷義的動作不斷的在佘師傅的胸膛中遊走著。


    這時候佘師傅還沒死,但他的身體因為劇痛不受控製的抽搐著,顯得極為可怖。


    “上帝啊,我們得做點什麽!”


    約翰神父無法接受眼前發生的一幕,他想阻止趙懷義,可他知道如果不這麽做,死的就是整個洛洲城的人,這讓他陷入了一種充滿煎熬感的猶豫之中。


    但時間不會給他猶豫的機會,隻見趙懷義已經將佘師傅的心髒完整的取了出來,甚至連上麵的血管都沒有破壞。


    一顆血淋淋,還在不斷跳動連接著諸多血管的心髒,就這麽被他拿了出來,隨後他拿出了一支香,將其點燃之後插在了心髒之上。


    在做完了這一切之後,趙懷義就這麽用手舉著心髒,開始對著儀式中心的那道裂縫念起了像是某種咒語的話。


    景頁聽著這些單調不成規律的音節,雖然他聽不懂,但直覺在告訴他趙懷義似乎在跟某種遙遠的存在溝通著,這不是什麽咒語,而是某種從未在人世間出現過的語言。


    插在心髒上的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燃燒著,比平常的速度要快了好幾倍,趙懷義似乎是跟那個遙遠的存在達成了某種共識,他停止了那種怪異的念誦,長舒了一口氣,隨後轉頭看著景頁幾人,誠懇的說道:


    “謝謝,謝謝你們幫助我來到這裏,為了彌補我犯下的大錯還搭上了你們的命,真的很抱歉,這輩子我欠你們的命,隻能下輩子來還了。”


    說到這他猶豫了一下,隨後又補充了一句。


    “如果,我們還有下輩子的話。”


    在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整個地下的環境都逐漸發生了變化,一切有形有質的事物開始變得扭曲起來,就好像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揉搓著他們,試圖讓他們變成不同的形狀。


    地上那堆無形血肉的屍體開始逐漸變形,顏色開始從它身上流淌了下來,變成一條條不同顏色的線條,流向了裂隙之中,而它本身則是開始變得灰白起來,景頁能很明顯的感覺到它身上正有什麽東西被不斷剝離著。


    “真的很抱歉……”


    趙懷義還在不斷低聲重複著,他知道這隻是一個開始,每個人都會如同無形血肉一樣,不斷的被剝奪到無可剝奪為止,從顏色到形狀,從性質到存在,所有的一切都會消失。


    “不用抱歉。”


    景頁突然開口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要知道此刻地下包括他們在內,已經開始有被剝奪的跡象了,眩暈與惡心感充斥在他們的腦海裏,巨大的恐懼感不由自主的蔓延在他們的心間,如果不是景頁早在一開始就說過不會有事的,眾人可能早就嚐試著逃命了。


    一塊石頭被景頁拿了出來,當裂隙中散發的光芒照射在它身上時,它也開始散發出光芒,那是一種銀色與金色交相唿應的怪異色彩,並且不是在石頭表麵散發出來的,而是在石頭內部透出來的,看上去有一種奇異的感覺。


    “這是那塊石頭!”


    白煉認了出來,那是當初在長安附近的塔裏,從黑巫教的祭司房間裏偷出來的可以恢複人神智的奇怪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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