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迴眾人該磕頭的磕頭,該謝禮的謝禮,忙了一個白天,到了下午,就在那沁芳亭邊玩耍了一陣子。就來到芍藥欄中紅香圃三間小敞廳內。擺好架勢,開啟了宴席。


    隻見那小姐們玩這“射覆”:尤氏等及一眾丫鬟們玩著“拇戰”。


    在李義山最著名的那一首《無題》中,就提到了“射覆”也是在行酒令: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隔座送鉤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


    嗟餘聽鼓應官去,走馬蘭台類轉蓬。


    而在《石頭記》中,


    “射覆”也作為一種酒令出現。


    至於那“拇戰”,湘雲已經說了,就是劃拳。也是酒令的一種,因其比較簡單,是個人就能會,也就比較流行,以至於到了今天,劃拳依然是通行的酒令。清人有拇戰詩,寫道:


    森嚴酒令出奇籌,


    拇戰紛嘩未肯休。


    忽報降旗壇上豎,


    乘酣奏凱過糟邱。


    射覆高雅,拇戰普及,


    可見各有各的妙處。


    於是大家輪流亂劃了一陣,這上麵湘雲又和寶琴對了手,李紈和岫煙對了點子。李紈便覆了一個“瓢”字,岫煙便射了一個“綠”字,二人會意,各飲一口。湘雲的拳卻輸了,請酒麵酒底。寶琴笑道:“請君入甕。”大家笑起來,說:“這個典用的當。”湘雲便說道:


    奔騰而砰湃,


    江間波浪兼天湧,


    須要鐵鎖纜孤舟,


    既遇著一江風,


    不宜出行。


    \"奔騰而砰湃\"一句,出自歐陽公那篇千秋一文《秋聲賦》:


    “初淅瀝以蕭颯,


    忽奔騰而砰湃。\"


    \"江間波浪兼天湧\"一句,出自杜甫《秋興》詩:\"


    江間波浪兼天湧,


    塞上風雲接地陰。\"


    \"鐵索纜孤舟\"是骨牌名。用典三國時赤壁隔江對峙。曹軍不熟識水性,曹操命令用鐵索把戰船連結起來,鋪上木板,結果被孫劉用火攻。


    \"一江風\"乃曲牌名。


    \"不宜出行\"則是曆書的話。


    \"這鴨頭不是那丫頭,


    頭上那討桂花油\",


    鴨頭是席上的菜,與\"丫頭\"諧音,和席上的菜相關在一起了。這一個“丫頭”“桂花油”引的晴雯、小螺、鶯兒等一幹人都走過來,湘雲惹了那馬蜂窩。


    這湘雲的酒令以“風浪”為題。暗指她雖生於侯府千金,自小父母雙亡,“繈褓之間父母違”,跟著叔叔嬸子過活,哪有千金小姐的待遇,一生都是“遇著一江風”,所謂“不宜出行”。


    這湘雲說的眾人都笑了,說:


    “好個謅斷了腸子的。


    怪道他出這個令,


    故意惹人笑。”


    又聽他說酒底。湘雲吃了酒,揀了一塊鴨肉呷口,忽見碗內有半個鴨頭,遂揀了出來吃腦子。眾人催他“別隻顧吃,到底快說了。”湘雲便用箸子舉著說道:


    這鴨頭不是那丫頭,


    頭上那討桂花油。


    眾人越發笑起來,引的晴雯、小螺、鶯兒等一幹人都走過來說:


    “雲姑娘會開心兒,拿著我們取笑兒,快罰一杯才罷。怎見得我們就該擦桂花油的?倒得每人給一瓶子桂花油擦擦。”


    黛玉笑道:


    “他倒有心給你們一瓶子油,又怕掛誤著打盜竊的官司。”


    眾人不理論,


    寶玉卻明白,


    忙低了頭。


    彩雲有心病,


    不覺的紅了臉。


    寶釵忙暗暗的瞅了黛玉一眼。黛玉自悔失言,原是趣寶玉的,就忘了趣著彩雲,自悔不及,忙一頓行令劃拳岔開了。


    底下寶玉可巧和寶釵對了點子。寶釵覆了一個“寶”字,寶玉想了一想,便知是寶釵作戲指自己所佩通靈玉而言,便笑道:“姐姐拿我做雅謔,我卻射著了。說出來姐姐別惱,就是姐姐的諱‘釵’字就是了。”眾人道:“怎麽解?”寶玉道:“他說‘寶’,底下自然是‘玉’了。我射‘釵’字,舊詩曾有‘敲斷玉釵紅燭冷’,豈不射著了。”湘雲說道:“這用時事卻使不得,兩個人都該罰。”香菱忙道:“不止時事,這也有出處。”湘雲道:“‘寶玉’二字並無出處,不過是春聯上或有之,詩書記載並無,算不得。”香菱道:“前日我讀岑嘉州五言律,現有一句說‘此鄉多寶玉’,怎麽你倒忘了?後來又讀李義山七言絕句,又有一句‘寶釵無日不生塵’,我還笑說他兩個名字都原來在唐詩上呢。”


    眾人笑說:“這可問住了,快罰一杯。”


    湘雲無語,


    隻得飲了。


    大家又該對點的對點,


    劃拳的劃拳。


    接著林之孝家的同著幾個老婆子來,生恐有正事唿喚,二者恐丫鬟們年青,乘王夫人不在家不服探春等約束,恣意痛飲,失了體統,故來請問有事無事。


    探春見他們來了,便知其意,忙笑道:


    “你們又不放心,


    來查我們來了。


    我們沒有多吃酒,


    不過是大家玩笑,


    將酒做個引子,


    媽媽們別擔心。”


    李紈、尤氏都也笑說:“你們歇著去罷,我們也不敢叫他們多吃了。”


    林之孝家的等人笑說:素日又不大吃雜東西,如今吃一兩杯酒,若不多吃些東西,怕受傷。”


    探春笑道:“媽媽們說的是,我們也正要吃呢。”


    因迴頭命取點心來。兩旁丫鬟們答應了,忙去傳點心。


    探春又笑讓:“你們歇著去罷,或是姨媽那裏說話兒去。我們即刻打發人送酒你們吃去。”


    林之孝家的等人笑迴:“不敢領了。”


    又站了一迴,


    方退了出來。


    平兒摸著臉笑道:“我的臉都熱了,也不好意思見他們。依我說竟收了罷,別惹他們再來,倒沒意思了。”


    探春笑道:“不相幹,橫豎咱們不認真喝酒就罷了。”


    正說著,隻見一個小丫頭笑嘻嘻的走來:


    “姑娘們快瞧雲姑娘去,


    吃醉了圖涼快,


    在山子後頭


    一塊青板石凳上睡著了。”


    眾人聽說,


    都笑道:


    “快別吵嚷。”


    說著,都走來看時,


    果見湘雲臥於山石僻處


    一個石凳子上,


    業經香夢沉酣,


    四麵芍藥花飛了一身,


    滿頭臉衣襟上


    皆是紅香散亂,


    手中的扇子在地下,


    也半被落花埋了,


    一群蜂蝶鬧嚷嚷的


    圍著他,


    又用鮫帕包了一包


    芍藥花瓣枕著。


    眾人看了,又是愛,又是笑,忙上來推喚挽扶。湘雲口內猶作睡語說酒令,唧唧嘟嘟說:


    泉香而酒冽,


    玉碗盛來琥珀光,


    直飲到梅梢月上,


    醉扶歸,


    卻為宜會親友。


    眾人笑推他,說道:“快醒醒兒吃飯去,這潮凳上還睡出病來呢。”湘雲慢啟秋波,見了眾人,低頭看了一看自己,方知是醉了。原是來納涼避靜的,不覺的因多罰了兩杯酒,嬌嫋不勝,便睡著了,心中反覺自愧。連忙起身紮掙著同人來至紅香圃中,用過水,又吃了兩盞釅茶。探春忙命將醒酒石拿來給他銜在口內,一時又命他喝了一些酸湯,方才覺得好了些。


    當下又選了幾樣果菜與鳳姐送去,鳳姐兒也送了幾樣來。


    寶釵等吃過點心,大家也有坐的,也有立的,也有在外觀花的,也有扶欄觀魚的,各自取便說笑不一。


    探春便和寶琴下棋,


    寶釵、岫煙觀局。


    林黛玉和寶玉在一簇花下唧唧噥噥不知說些什麽。


    隻見襲人走來,手內捧著一個小連環洋漆茶盤,裏麵可式放著兩鍾新茶,因問:“他往那去了?我見你兩個半日沒吃茶,巴巴的倒了兩鍾來,他又走了。”


    寶玉道:“那不是他,你給他送去。”


    說著自拿了一鍾。


    襲人便送了那鍾去,偏和寶釵在一處,隻得一鍾茶,便說:“那位渴了那位先接了,我再倒去。”


    寶釵笑道:“我卻不渴,隻要一口漱一漱就夠了。”


    說著先拿起來喝了一口,剩下半杯遞在黛玉手內。襲人笑道:“我再倒去。”


    黛玉笑道:“你知道我這病,大夫不許我多吃茶,這半鍾盡夠了,難為你想的到。”


    說畢,飲幹,將杯放下。


    襲人又來接寶玉的。


    寶玉因問:“這半日沒見芳官,他在那裏呢?”


    襲人四顧一瞧說:“才在這裏幾個人鬥草的,這會子不見了。”


    寶玉聽說,便忙迴至房中,果見芳官麵向裏睡在床上。


    寶玉推他說道:“快別睡覺,咱們外頭玩去,一迴兒好吃飯的。”


    芳官道:“你們吃酒不理我,教我悶了半日,可不來睡覺罷了。”


    寶玉拉了他起來,笑道:


    “咱們晚上家裏再吃,


    迴來我叫襲人姐姐


    帶了你桌上吃飯,


    何如?”


    芳官道:“藕官、蕊官都不上去,單我在那裏也不好。我也不慣吃那個麵條子,早起也沒好生吃。才剛餓了,我已告訴了柳嫂子,先給我做一碗湯盛半碗粳米飯送來,我這裏吃了就完事。


    若是晚上吃酒,


    不許教人管著我,


    我要盡力吃夠了才罷。


    我先在家裏,


    吃二三斤好惠泉酒呢。


    如今學了這勞什子,


    他們說怕壞嗓子,


    這幾年也沒聞見。


    乘今兒我是要開齋了。”


    寶玉道:“這個容易。”


    說著,隻見柳家的


    果遣了人送了一個盒子來。


    小燕接著揭開,裏麵是一碗蝦丸雞皮湯,又是一碗酒釀清蒸鴨子,一碟醃的胭脂鵝脯,還有一碟四個奶油鬆瓤卷酥,並一大碗熱騰騰碧熒熒蒸的綠畦香稻粳米飯。


    小燕放在案上,走去拿了小菜並碗箸過來,撥了一碗飯。


    芳官便說:“油膩膩的,誰吃這些東西。”


    隻將湯泡飯吃了一碗,揀了兩塊醃鵝就不吃了。


    寶玉聞著,倒覺比往常之味有勝些似的,遂吃了一個卷酥,又命小燕也撥了半碗飯,泡湯一吃,十分香甜可口。


    小燕和芳官都笑了。


    吃畢,小燕便將剩的要交迴。


    寶玉道:“你吃了罷,若不夠再要些來。”


    小燕道:“不用要,這就夠了。方才麝月姐姐拿了兩盤子點心給我們吃了,我再吃了這個,盡不用再吃了。”


    說著,便站在桌邊一頓吃了,又留下兩個卷酥,說:“這個留著給我媽吃。晚上要吃酒,給我兩碗酒吃就是了。”


    寶玉笑道:“你也愛吃酒?等著咱們晚上痛喝一陣。你襲人姐姐和晴雯姐姐量也好,也要喝,隻是每日不好意思。今兒大家開齋。還有一件事,想著囑咐你,我竟忘了,此刻才想起來。以後芳官全要你照看他,他或有不到的去處,你提他,襲人照顧不過這些人來。”


    小燕道:“我都知道,都不用操心。但隻這五兒怎麽樣?”


    寶玉道:“你和柳家的說去,明兒直叫他進來罷,等我告訴他們一聲就完了。”


    芳官聽了,笑道:“這倒是正經。”


    小燕又叫兩個小丫頭進來,服侍洗手倒茶,自己收了家夥,交與婆子,也洗了手,便去找柳家的,不在話下。


    寶玉便出來,仍往紅香圃尋眾姐妹,芳官在後拿著巾扇。剛出了院門,隻見襲人、晴雯二人攜手迴來。


    寶玉問:“你們做什麽?”


    襲人道:“擺下飯了,等你吃飯呢。”


    寶玉便笑著將方才吃的飯一節告訴了他兩個。


    襲人笑道:“我說你是貓兒食,聞見了香就好。隔鍋飯兒香。雖然如此,也該上去陪他們多少應個景兒。”


    晴雯用手指戳在芳官額上,說道:“你就是個狐媚子,什麽空兒跑了去吃飯,兩個人怎麽就約下了,也不告訴我一聲兒。”


    襲人笑道:“不過是誤打誤撞的遇見了,說約下了可是沒有的事。”


    晴雯道:


    “既這麽著,


    要我們無用。


    明兒我們都走了,


    讓芳官一個人就夠使了。”


    襲人笑道:


    “我們都去了使得,


    你卻去不得。”


    晴雯道:“惟有我是第一個要去,又懶又笨,性子又不好,又沒用。”


    大家說著,


    來至廳上。


    薛姨媽也來了。大家依序坐下吃飯。寶玉隻用茶泡了半碗飯,應景而已。


    一時吃畢,大家吃茶閑話,又隨便玩笑。


    外麵小螺和香菱、芳官、蕊官、藕官、豆官等四五個人,都滿園中玩了一迴,大家采了些花草來兜著,坐在花草堆中鬥草。


    這一個說:“我有觀音柳。”


    那一個說:“我有羅漢鬆。”


    那一個又說:“我有君子竹。”


    這一個又說:“我有美人蕉。”


    這個又說:“我有星星翠。”


    那個又說:“我有月月紅。”


    這個又說:“我有《牡丹亭》上的牡丹花。”


    那個又說:“我有《琵琶記》裏的枇杷果。”


    豆官便說:“我有姐妹花。”


    眾人沒了,香菱便說:“我有夫妻蕙。”


    豆官說:“從沒聽見有個夫妻蕙。”


    香菱道:“一箭一花為蘭,一箭數花為蕙。凡蕙有兩枝,上下結花者為兄弟蕙,有並頭結花者為夫妻蕙。我這枝並頭的,怎麽不是?”


    豆官沒的說了,便起身笑道:“依你說,若是這兩枝一大一小,就是老子兒子蕙了。若兩枝背麵開的,就是仇人蕙了。你漢子去了大半年,你想夫妻了?便扯上蕙也有夫妻,好不害羞!”


    香菱聽了,紅了臉,忙要起身擰他,笑罵道:


    “我把你這個爛了嘴的小蹄子!滿嘴裏汗的胡說了。等我起來打不死你這小蹄子!”


    豆官見他要勾來,怎容他起來,便忙連身將他壓倒。迴頭笑著央告蕊官等:“你們來,幫著我擰他這謅嘴。”


    兩個人滾在草地下。眾人拍手笑說:“了不得了,那是一窪子水,可惜汙了他的新裙子了。”


    豆官迴頭看了一看,果見旁邊有一汪積雨,香菱的半扇裙子都汙濕了,自己不好意思,忙奪了手跑了。眾人笑個不住,怕香菱拿他們出氣,也都哄笑一散。


    香菱起身低頭一瞧,那裙上猶滴滴點點流下綠水來。正恨罵不絕,可巧寶玉見他們鬥草,也尋了些花草來湊戲,忽見眾人跑了,隻剩了香菱一個低頭弄裙,因問:“怎麽散了?”香菱便說:“我有一枝夫妻蕙,他們不知道,反說我謅,因此鬧起來,把我的新裙子也髒了。”


    寶玉笑道:“你有夫妻蕙,我這裏倒有一枝並蒂菱。”口內說,手內卻真個拈著一枝並蒂菱花,又拈了那枝夫妻蕙在手內。香菱道:“什麽夫妻不夫妻,並蒂不並蒂,你瞧瞧這裙子。”


    寶玉方低頭一瞧,便哎呀了一聲,說:“怎麽就拖在泥裏了?可惜這石榴紅綾最不經染。”


    香菱道:“這是前兒琴姑娘帶了來的。姑娘做了一條,我做了一條,今兒才上身。”


    寶玉跌腳歎道:“若你們家,一日糟蹋這一百件也不值什麽。隻是頭一件既係琴姑娘帶來的,你和寶姐姐每人才一件,他的尚好,你的先髒了,豈不辜負他的心。二則姨媽老人家嘴碎,饒這麽樣,我還聽見常說你們不知過日子,隻會糟蹋東西,不知惜福呢。這叫姨媽看見了,又說一個不清。”


    香菱聽了這話,卻碰在心坎兒上,反倒喜歡起來了,因笑道:“就是這話了。我雖有幾條新裙子,都不和這一樣的,若有一樣的,趕著換了,也就好了。過後再說。”


    寶玉道:“你快休動,隻站著方好,不然連小衣兒膝褲鞋麵都要拖髒。我有個主意:襲人上月做了一條和這個一模一樣的,他因有孝,如今也不穿。竟送了你換下這個來,如何?”


    香菱笑著搖頭說:“不好,他們倘或聽見了倒不好。”


    寶玉道:“這怕什麽。等他們孝滿了,他愛什麽難道不許你送他別的不成。你若這樣,還是你素日為人了!況且不是瞞人的事,隻管告訴寶姐姐也可,隻不過怕姨媽老人家生氣罷了。”


    香菱想了一想有理,便點頭笑道:“就是這樣罷了,別辜負了你的心。我等著你,千萬叫他親自送來才好。”


    寶玉聽了,喜歡非常,答應了忙忙的迴來,一壁裏低頭心下暗算:“可惜這麽一個人,沒父母,連自己本姓都忘了,被人拐出來,偏又賣與了這個霸王。”


    因又想起上日平兒也是意外想不到的,今日更是意外之意外的事了,一壁胡思亂想,來至房中,拉了襲人,細細告訴了他緣故。


    香菱之為人,


    無人不憐愛的。


    襲人又本是個手中撒漫的,


    況與香菱素相交好,


    一聞此信,


    忙就開箱取了出來折好,


    隨了寶玉來尋著香菱,


    他還站在那裏等呢。


    襲人笑道:“我說你太淘氣了,足的淘出個故事來才罷。”


    香菱紅了臉,笑道:“多謝姐姐了,誰知那起促狹鬼使黑心。”


    說著,接了裙子,展開一看,果然同自己的一樣。又命寶玉背過臉去,自己叉手向內解下來,將這條係上。


    襲人道:“把這髒了的交與我拿迴去,收拾了再給你送來。你若拿迴去,看見了也是要問的。”


    香菱道:“好姐姐,你拿去不拘給那個妹妹罷。我有了這個,不要他了。”


    襲人道:“你倒大方的好。”


    香菱忙又萬福道謝,襲人拿了髒裙便走。


    香菱見寶玉蹲在地下,將方才的夫妻蕙與並蒂菱用樹枝兒摳了一個坑,先抓些落花來鋪墊了,將這菱蕙安放好,又將些落花來掩了,方撮土掩埋平服。


    香菱拉他的手,笑道:“這又叫作什麽?怪道人人說你慣會鬼鬼祟祟使人肉麻的事。你瞧瞧,你這手弄的泥烏苔滑的,還不快洗去。”


    寶玉笑著,


    方起身走了去洗手,


    香菱也自走開。


    二人已走遠了數步,


    香菱複轉身迴來叫住寶玉。


    寶玉不知有何話,


    紮著兩隻泥手,


    笑嘻嘻的轉來問:


    “什麽?”


    香菱隻顧笑。


    因那邊他的小丫頭臻兒走來說:


    “二姑娘等你說話呢。”


    香菱方向寶玉道:


    “裙子的事可別向你哥哥說才好。”


    說畢,即轉身走了。


    寶玉笑道:


    “可不我瘋了,


    往虎口裏探頭兒去呢。”


    說著,也迴去洗手去了。


    話說那晚上,妙玉也要來,給寶玉過生日的。


    結果一封信劄過來,卻被門外的小四兒壓在了硯台底下。


    把個寶玉恨得,真想打人!


    這會子,就先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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