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沒找到碼頭,薑若擱淺式暴力靠岸後,眾人從魚身上滑下去,來不及欣賞土著npc們從開始的震驚恐懼疑惑,到恍然大悟頂禮膜拜的轉變過程,隻管跟在短打漢子身後一路狂奔,充分體現了救人如救火的醫者父母心。


    短打漢子是個獵戶,家住山下小木屋,門口有塊小菜地,想來是他的老母在侍弄,如今已經全部焉萎了。屋子很小,裝不下這許多人,在神經中樞的提議下,除了醫學生們進屋看病,薑若留下來以備萬一的運輸之需外,其他人都被趕走自行參觀npc小島。


    在醫學生們直奔病人的時候,薑若停下觀察了一下這間小屋。屋子顯然是漢子自己建造的,散落的鐵釘還堆在牆角。薑若有點欣慰:看來鐵製工具已經很常見了啊。


    然而正當他準備再到處轉轉,觀察一下這些土著的技術水平時,一股難以名狀的氣味迅速擴散開來,直衝鼻孔,把薑若逼出了小屋,退避三十丈方才能夠自由地唿吸。


    薑若不由對還在裏屋的醫學生們肅然起敬:你們到底經曆了什麽?


    萬萬沒想到,盲腸太長一語成讖,短打漢子的老母,真的是腸梗阻。


    當時的情形是這樣的。


    經過望聞問切,漢子老母最早的症狀是腹部疼痛,繼而開始惡心嘔吐,算上漢子求醫用去的時間,至今已經快七天沒有排遺了。


    “掏嗎?”扁思邈視死如歸地問。


    “掏啊!”盲腸太長毫不猶豫。


    “等等,我們就這樣開腹,會不會有腹腔感染的風險?”神經中樞有些憂慮。以前切的都是玩家,隻要作不死就往死裏作,第一次遇到死而不能複生的,不由就有點兒從心。


    醫死人不償命思索:“玩家從來沒有感染的?一個遊戲沒有感染這麽騷的功能吧?”


    如果要模擬細菌病毒,怕是泰山之光的算力都不夠用。


    神經中樞:“但是玩家也不會腸梗阻。”


    為了提高遊戲體驗,玩家的排泄物都是係統自動刷新掉,切開來腸道都散發著幹淨的清香。


    “死馬當活馬醫,”最後還是盲腸太長英勇無畏,“切吧!”


    除了有誌於腹腔外科的盲腸太長為了力圖真實堅持不關嗅覺外,其他人全部選擇了從心。


    短打漢子見醫學生們圍住老母開始消毒刀具,仿佛要上十大酷刑,頓時驚慌:“你們這是做什麽?”


    話音未落,盲腸太長已經一刀切了下去。


    漢子高唿“殺人”就往前撲。


    第一刀下去,捂了好幾天的不明氣體噗噗而出,正中漢子頭臉;下一刻隻見他像被滅害靈噴中的蒼蠅一樣,“嗡”地掉落下去,暈死在地。


    第二刀,不明液體噴上了房梁,順著房梁流到門框,順著門框流到地麵,再汩汩地往外淌。


    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


    餘味繞梁三日不絕。


    當掏糞少年們完成漫長的手術走出來的時候,感覺生命都得到了升華。


    一出門,看到薑若抱臂斜靠著一棵樹,似在思考人生。


    “共工大神!”盲腸太長伸出爾康手,“我快站不住了求扶一把!”


    薑若迅速後退幾步,一手像指揮交通的小哥那樣做出“止步”的手勢,一手捂住鼻子:“先去洗洗。”


    “大神你可以關嗅覺的!”盲腸太長不死心。


    “已經關了,”薑若說,“但是記憶中的清香仍然折磨著我。”


    和這邊的眾生悲苦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另一邊的四人逛吃小隊。


    不知道是不是稀少的人口和相對豐富的資源使然,和他們的生產力與技術水平嚴重不相符的,是這座小島依然保持著類似原始部落的社會和經濟結構。這裏甚至沒有固定的貨幣,依然實行以物易物,仿佛傳說中的桃花源。


    四人掏了掏包裹,都是骨幣,但很多野獸是這座島上沒有的,它們的骨頭也是新奇玩意,換到了很多小吃。其實說換並不確切,神靈到來的消息已經傳遍小島,四人走到哪都是好奇卻又不敢上前的目光,他們之間的物品往來與其說是交易不如說是互相贈予。


    龔子衿小口地嚐著一塊不知道什麽花糕;沈攸拿著一塊差不多的,因為不好意思吃太快,隔上一段時間咬一大口,教科書式地體現了真斯文與假矜持的區別。


    阿澄就沒有什麽形象包袱了,一手一個爛麵燒餅,左一口右一口,隻吃不說話。


    木軒四處觀察,對食物不甚感興趣。走了一段路,忽然問:“阿澄,你跟我二師兄認識?”


    在薑若趕到基山提供運輸服務時,曾向阿澄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被木軒敏銳地注意到了。


    阿澄咀嚼著食物含糊道:“認識。”


    過了一會,發現他不會自己意識到這個問題的真正含義,木軒隻好追問:“怎麽認識的?”


    阿澄說,uu看書ww.ukanhu “在少管所的時候,我們住一間囚室。”


    三人都突然停下了,隻有阿澄還在往前走,差點撞上木軒。他疑惑地抬頭,仿佛不明白自己的話為什麽會讓諸人這麽大反應。


    龔子衿大聲道:“若哥是好人。”


    阿澄點點頭,但想了想又補充:“那要看好人如何定義。”


    少管所每天都有人來來去去,薑若的出現並沒有給囚室裏的其他九個人帶來什麽心理衝擊。但真要說起來也並不是毫無波瀾:或許有些微的期待,和一點點厭惡。


    期待的是千篇一律的日子終於有了點兒新鮮事;厭惡的是多出一個人本就狹小的空間會變得更加擁擠。


    為了滿足期待和排解厭惡,當薑若被看守要求脫掉衣服,例行檢查登記的時候,他的室友們爆發出混合著大笑和噓聲的聒噪,用高聲的評頭論足炫耀自己對人體器官的深刻理解。


    看守提著橡膠管過來嗬斥,大家紛紛噤聲立正,心裏卻在暗笑,因為薑若被一個人丟在了原地,沒有穿衣服。


    阿澄沒有笑。他不明白這有什麽好笑的。他看向薑若,發現這個新來的夥伴看了這邊一會,忽然大步走過來,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抽過看守手裏的橡膠管,勒住先前笑得最大聲那個室友的脖子。


    試圖當眾行兇的結果當然是薑若在管訓的第一天就被打得渾身是血。但當他躺在自己的鋪位安靜地處理傷口時,整個囚室都噤若寒蟬。


    大肖教會了薑若一件事情:如果你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呲出獠牙,那麽或許反而不用真的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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