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雖然出身粗鄙,卻也知道,從古至今,都沒有哪位東宮良娣有權力在皇後娘娘下轄的宮城裏揮拳的!


    “所以良娣娘娘不必拿著鞭子嚇唬誰!


    “六尚最近生了亂子不假,可就算陛下都委給良娣處置,那良娣也不能不講道理吧?


    “今兒良娣是沒吃著山珍海味,但奴婢已經解釋過了,並不是奴婢們故意的,是尚儀局來砸了屋子……”


    郭尚食喋喋不休。


    王熙鳳臉上開始微笑,越聽笑容越大,到了她開始重複剛才的話時,終於揚起了手。


    大臂繃緊,小臂一抖,腕子一擰!


    長鞭猶如毒蛇一般,倏然躍起,直衝著郭尚食的臉便甩了過去!


    啪!


    接著便是一聲慘叫!


    王熙鳳順勢往後再一撤臂,手腕迴正——啪!


    生牛皮擰成的丈八長鞭,梢柄纏著紅繩,梢頭上還編進去了幾根牛毛一般粗細的銅絲,在陽光下閃著異樣的亮眼光芒!


    這位郭尚食嘴上惡毒,王熙鳳的手下便沒有留情。


    一來一迴,兩鞭都抽在她的嘴上,頓時,兩道血痕,就在她嘴上,打了個叉!長度就跟量的一樣,正好從她的鼻翼到下巴,半分不錯!


    郭尚食原本的慘叫變成了悶在嘴裏的痛哼!


    “不會說人話,那以後就不用再說話了。”王熙鳳慢悠悠地把長鞭纏在了胳膊上。


    濃烈陰暗的絳紅本就如鮮血一般,紅得令人心悸。


    而性如烈火的王熙鳳,半分雜色都不加地做了一整身勁裝胡服,越發熾烈,刺得眾人的眼睛隱隱作痛!


    這時候聽著她清脆的聲音悠悠道來,雖然每個字都帶著嗜血的狠毒,但聽在眾人耳朵裏,竟如同寬赦一般,暫時將他們從那地獄火焰一般的紅色中解救了出來!


    鬆了一口氣的尚食局眾人當即便都跪了下去,亂哄哄地叩頭求饒:“奴婢們再也不敢了!”


    自然也有人立即便把黑鍋扣了出去:“都是孫內侍和郭尚食商議的,知道東宮諸位娘娘要挪進來,隻怕良娣就要協理後宮,所以要先給您,給您個下馬威……”


    既然已經開了頭、泄了底,自有人爭先恐後地把真相都倒了出來:


    “備膳單子一向都是尚食親自收著,今兒的單子都在郭尚食那裏!”


    “今天的單子被郭尚食撕了!就在東宮的內侍宮女走後,孫內侍說要把證據毀了,郭尚食就親手撕了!”


    “東宮嬪禦入宮後的例菜規矩都在萬尚食擬就的冊子上,那冊子被孫內侍裝起來了,說要拿走!”


    “還有那些提走的菜,原是我們女史的份例,是孫內侍直接從我們桌子上拿了,交給郭尚食端給那位內侍的!”


    “良娣明鑒,我們隻是聽命行事啊!”


    “良娣在上,若無尚食做主,奴婢們幾個腦袋,敢抗旨抗命啊?”


    王熙鳳一一聽著,目光從底下鬧哄哄跪著的人群,慢慢轉到驚恐地捂著傷嘴、癱軟在地的郭尚食臉上,再轉向想要偷偷往後門挪去的孫虔身上。


    “孫虔。”王熙鳳指了指他。


    早先竟然讓良娣親自出手懲治女官,景黎已經有些後悔,此刻得了她的示意,哪肯再有半分猶豫?


    景黎一個箭步衝了過去,直奔孫虔。


    這時候的孫虔隻想趕緊跑迴昭陽殿尋找海嬤嬤庇護,聽見王熙鳳喊他的名字,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手腳並用地往外逃!


    隻要迴到昭陽殿!


    他就不信,王氏一個妾室,難道還敢跟頂頭的婆母對著幹不成?!


    可惜,天不從人願……


    景黎幾乎是餓虎撲食一般,一把便將孫虔摁在地上,順便一個反擰雙臂——結果,他才一用力,孫虔便殺豬一樣慘嚎起來。


    低頭一看,景黎懊惱地嘀咕:“真廢物!這就脫臼了。”


    雙手又使個巧勁兒往上一頂!


    孫虔又是慘叫一聲!


    但雙臂卻恢複了正常狀態。


    “噤聲!走!”景黎把住他的雙臂,輕巧一較勁便給拎了起來,直接推搡到了王熙鳳跟前,一腳踹在膝蓋後窩。


    孫虔撲通一聲便跪倒在了王熙鳳眼前!


    “良娣饒命,良娣饒命!奴才再也不敢了!”孫虔連哭帶喊。


    王熙鳳低頭看著他爛泥一樣,嫌棄地後退了半步:“你服侍皇後娘娘多年,當不是個蠢人。


    “爾等與我素無瓜葛,若談仇怨實在是滑稽!


    “所以,說吧,是誰指使你對付我的?”


    孫虔連磕巴都不打,哭著叩頭便認了:“是賈女史!


    “她離開昭陽殿之前,把身上的銀子和首飾都給了我,說她進不了東宮,都是因為你搶先成了太子嬪禦。


    “她說你是早晚都要進大明宮的,但皇後娘娘是你婆母,你麵對昭陽殿的宮人天生便矮三分。


    “她求我一定要替她報仇……


    “奴才也是一時油蒙了心,糊塗了,這才妄想用這等醃臢手段零碎折騰良娣……”


    入情入理,時間也對得上。


    東宮眾人都露出了然神情,又都滿麵無奈。


    畢竟,賈元春遭受了肅王一場折磨,如今聽說已是槁木死灰,在家裏和姑母賈敏一起修行,入了道了。


    王熙鳳卻不肯信,冷笑了一聲:“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換個人還真就信了你了。


    “證據拿出來,我瞧瞧。”


    孫虔瞠目:“這,這種事,哪裏來的證據?”


    “你說她把銀子和首飾都給了你,那麽想必她的那些東西就真的都在你手裏。


    “可是她還要去東宮做灑掃,且你大約不太清楚,她進了東宮,仍舊有錢探聽消息、繼續作妖。


    “所以,要我說,你是趁火打劫,趁著她那時被陛下口諭禁足,又被皇後娘娘厭恨之時,勒索了她身上的所有值錢物件!


    “她隻得詐做都給了你!


    “我知道,你覺得以她如今的境況,一來我不會有心情去求證,二來她也沒膽子反駁你的話。


    “可你想差了!


    “你剛才的話,是在指控榮國府賈氏,買兇謀害東宮良娣。


    “這等事,往大了說,那是要抄家滅族的!


    “往小裏說,我也該要遣人上門問罪,打她幾個耳光、抄幾本女戒,甚至斥責一頓她的父母。


    “不然的話,東宮的威信何在,太子的尊嚴何在?!”


    王熙鳳輕笑一聲,胳膊一抖,手腕一翻,長鞭已經落在了孫虔的膝蓋前,“所以你看,要不然,我照著你的話,這就派人上門打榮國府的臉,讓他們來跟你計較。


    “要不然,你再想想,還有沒有旁人可以攀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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