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獄司的人沒慌，倒是夏守忠有些慌了，站直了看著刑獄司，張口便指：“宋仵作留下驗屍，陳司獄勘察記錄，韓主事立即迴去，報麗正殿趙慶海，並知會承恩殿！”
“咳咳！”王熙鳳作勢清嗓子。
夏守忠這才反應過來，老臉一紅，退後半步：“奴才僭越了。”
那陳司獄卻是乖覺，欠身笑道：“老典內思慮周全，提醒得正好！韓主事，你快迴去！就照著老典內的話做！”
“哎喲喲，他都卸任三年了，也稱得起‘典內’？”王熙鳳丹唇含笑，“也就是攤上你這樣忠厚念舊、有情有義的，不然，就他這幾句話，活脫脫地給自己挖大坑！”
陳司獄笑容滿麵：“豈敢。老典內還在內坊時，對小人極好，小人受教甚多。”
王熙鳳微笑頷首，又向那要走的人道：“這位韓主事，還請暫時不要驚動太子和太子妃。明日宮中有事，讓他們再安睡一時。待二位主子醒了，再稟報不遲。”
瘦高的韓主事便看陳司獄。
陳司獄微微點頭。韓主事朝著王熙鳳作了個揖，提著袍子匆匆跑了。
“冬深夜寒，出這樣的事，想來承徽也須得吃一碗安神湯、好好歇一歇才好。小人們也要把這屍首抬迴刑獄司仔細驗看，就先告退了。”陳司獄恭恭敬敬。
王熙鳳很滿意他的態度：“辛苦陳司獄。”
又示意夏守忠：“夏掌事送送。”
然後迴房。
夏守忠拉著陳司獄的手，送他到了宜秋宮門口，才輕聲囑咐了一句：“這是天大的事，萬萬不要自作主張。”
陳司獄微微頷首，目光一掃，旁邊還有五六個人，便也迴握了他的手，低聲道：“聽說東殿解封，明兒有空，小人請老典內吃酒？”
夏守忠笑著應了。
目送了陳司獄一行人離開，他轉身，臉色登時一變，疾步迴了東殿。
王熙鳳已經坐在桌邊等他，安兒端了熱薑茶上來，見他來了，王熙鳳便抬抬下巴示意安兒也給他倒一碗。
一口薑茶下肚，又燙又辣，被凍得隱隱作痛的身子兩三個唿吸便暖了迴來。夏守忠唿了一口氣出來，先放下茶碗謝了恩。
接著正色沉聲道：“此事怕是會鬧大。”
“不怕。”王熙鳳嘴角一彎，“咱們是苦主。
“我封宮後，外頭亂哄哄，接二連三死傷。來了那麽些嬤嬤姑姑，東宮才消停下來。所以那些糟心事兒，我是置身事外的。
“如今我要解封的消息才傳出去一天，便有人帶著迷藥毒刀，夜探我的寢宮！
“這件事兒，我嘴上自然是要告訴外頭：人都死了，那就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夏掌事啊，都有人想要我的命了，我怎麽能讓這件事真的成了小事一樁呢！？
“鬧大？
“太好了！
“我正要把這件事，鬧得大大的！”
說著話，王熙鳳聲色俱厲，一巴掌拍在桌上，啪地一聲悶響。
“承徽仔細手疼……”安兒脫口而出。
王熙鳳麵無表情。
安兒忙閉了嘴低下頭。
夏守忠沉吟片刻，點頭道：“也對。咱們不訴苦，這事兒怕不得後頭還得成了咱們的錯兒。”
“你辛苦些，一會兒麗正殿那邊起來了，你去一趟，跟太子殿下說。
“就說我嚇得哭了半天，膽小不敢解封，問問他，要不我再封個三年？”
王熙鳳眼珠兒一轉就是鬼主意，把告狀描述得如此委屈巴巴。
夏守忠一愣：“您封殿三年是為了守祖母的孝。
“本來大功就一年，您守了三年就夠夠的了，哪裏來的理由再封三年？
“令二叔丁憂都完事兒迴京了——”
夏守忠又愣了一下，明白了過來，笑了一笑：“是，奴才去說！”
“天兒冷，穿暖和些。”王熙鳳再叮囑一句，擺手讓他退下。
如兒跟夏守忠擦身而過，走到王熙鳳身邊，附身低聲道：“剛才我瞧見富貴兒神色不對，我跟了幾步。
“他雖然迴了房，卻坐立不安的。景黎在他隔壁，也都聽見了。
“後來富貴兒悄悄出了門，我怕他察覺，沒有再跟。但是景黎跟過去了。”
王熙鳳頷首：“就得有事兒，才能查人。”
安兒和如兒看著她。
王熙鳳微笑解釋：“我早就讓景黎去查富貴兒的底。但這廝三年一動不動，景黎也無計可施。
“如今他動了，想必要不了幾天，景黎那邊就能建功了。”
兩個侍女這才鬆了口氣。
“得了，放心，我好好的，也不怕這些假招子。你們該幹嘛幹嘛去。
“我今兒起得裝個病，先睡個迴籠覺去。”
王熙鳳打了個嗬欠，自己往床邊去。
二人忙上前服侍她躺下，又一起出門。
“姑娘這膽色，竟然連死人都不怕。”安兒嘖嘖。
如兒歎氣：“姑娘太要強了，便害怕也撐著藏著不跟旁人講。”
忽然跟安兒對視，異口同聲：“烏金呢？！”
烏金覺得很丟臉。
他堂堂秦廣王禦用判官筆，當世之上除了人間帝王，有幾個能比他的地位尊崇、神通廣大的？！
——別看神鳳大人還是浴火重生來的，可她如今畢竟隻是肉體凡胎。絳珠仙子那時也隻是還了她一聲鳳唳而已。
所以，就在自己坐鎮東殿寢宮的時候，竟被區區一個凡人給偷窺了！
不僅如此，要不是他聽見了幾句話，心神大震亂了唿吸，居然自己都沒能發現！！
這以後還怎麽心安理得地聽著鳥們管自己叫大人！？
這以後還有什麽臉跟神鳳大人賣弄本事？！
這等它迴到地府，還不被秦廣王殿下一氣撅折了！？
越想越生氣，越想越鬱悶，烏金躥得越加飛快！
它聞了被神鳳大人一聲震死的侍衛的味道，它記得它聞到過這個味道，它一定要把這個味道的源頭找出來！
這邊，陳司獄把屍體弄迴刑獄司，丟給宋仵作，轉身出去。
韓主事迎麵走來，叉手道：“稟司獄，慶公公那邊已經通知了龐參軍。各宮侍衛已經開始仔細巡查，看能不能尋得那賊留下的痕跡。以及，同夥。”
“此事與我們不相幹。”陳司獄擺手，“你去看著宋仵作驗屍。驗仔細。”
韓主事輕輕抿了抿嘴：“司獄的意思……”
“我不僅要死因，我要知道他死前做過的一切！”陳司獄的目光往韓主事的腰帶以下轉了一圈，神情裏多了一絲猥瑣，“一切！”
韓主事心中一凜，凝重拱手：“屬下明白！”
“咳咳！”王熙鳳作勢清嗓子。
夏守忠這才反應過來，老臉一紅，退後半步：“奴才僭越了。”
那陳司獄卻是乖覺，欠身笑道：“老典內思慮周全，提醒得正好！韓主事，你快迴去！就照著老典內的話做！”
“哎喲喲，他都卸任三年了，也稱得起‘典內’？”王熙鳳丹唇含笑，“也就是攤上你這樣忠厚念舊、有情有義的，不然，就他這幾句話，活脫脫地給自己挖大坑！”
陳司獄笑容滿麵：“豈敢。老典內還在內坊時，對小人極好，小人受教甚多。”
王熙鳳微笑頷首，又向那要走的人道：“這位韓主事，還請暫時不要驚動太子和太子妃。明日宮中有事，讓他們再安睡一時。待二位主子醒了，再稟報不遲。”
瘦高的韓主事便看陳司獄。
陳司獄微微點頭。韓主事朝著王熙鳳作了個揖，提著袍子匆匆跑了。
“冬深夜寒，出這樣的事，想來承徽也須得吃一碗安神湯、好好歇一歇才好。小人們也要把這屍首抬迴刑獄司仔細驗看，就先告退了。”陳司獄恭恭敬敬。
王熙鳳很滿意他的態度：“辛苦陳司獄。”
又示意夏守忠：“夏掌事送送。”
然後迴房。
夏守忠拉著陳司獄的手，送他到了宜秋宮門口，才輕聲囑咐了一句：“這是天大的事，萬萬不要自作主張。”
陳司獄微微頷首，目光一掃，旁邊還有五六個人，便也迴握了他的手，低聲道：“聽說東殿解封，明兒有空，小人請老典內吃酒？”
夏守忠笑著應了。
目送了陳司獄一行人離開，他轉身，臉色登時一變，疾步迴了東殿。
王熙鳳已經坐在桌邊等他，安兒端了熱薑茶上來，見他來了，王熙鳳便抬抬下巴示意安兒也給他倒一碗。
一口薑茶下肚，又燙又辣，被凍得隱隱作痛的身子兩三個唿吸便暖了迴來。夏守忠唿了一口氣出來，先放下茶碗謝了恩。
接著正色沉聲道：“此事怕是會鬧大。”
“不怕。”王熙鳳嘴角一彎，“咱們是苦主。
“我封宮後，外頭亂哄哄，接二連三死傷。來了那麽些嬤嬤姑姑，東宮才消停下來。所以那些糟心事兒，我是置身事外的。
“如今我要解封的消息才傳出去一天，便有人帶著迷藥毒刀，夜探我的寢宮！
“這件事兒，我嘴上自然是要告訴外頭：人都死了，那就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夏掌事啊，都有人想要我的命了，我怎麽能讓這件事真的成了小事一樁呢！？
“鬧大？
“太好了！
“我正要把這件事，鬧得大大的！”
說著話，王熙鳳聲色俱厲，一巴掌拍在桌上，啪地一聲悶響。
“承徽仔細手疼……”安兒脫口而出。
王熙鳳麵無表情。
安兒忙閉了嘴低下頭。
夏守忠沉吟片刻，點頭道：“也對。咱們不訴苦，這事兒怕不得後頭還得成了咱們的錯兒。”
“你辛苦些，一會兒麗正殿那邊起來了，你去一趟，跟太子殿下說。
“就說我嚇得哭了半天，膽小不敢解封，問問他，要不我再封個三年？”
王熙鳳眼珠兒一轉就是鬼主意，把告狀描述得如此委屈巴巴。
夏守忠一愣：“您封殿三年是為了守祖母的孝。
“本來大功就一年，您守了三年就夠夠的了，哪裏來的理由再封三年？
“令二叔丁憂都完事兒迴京了——”
夏守忠又愣了一下，明白了過來，笑了一笑：“是，奴才去說！”
“天兒冷，穿暖和些。”王熙鳳再叮囑一句，擺手讓他退下。
如兒跟夏守忠擦身而過，走到王熙鳳身邊，附身低聲道：“剛才我瞧見富貴兒神色不對，我跟了幾步。
“他雖然迴了房，卻坐立不安的。景黎在他隔壁，也都聽見了。
“後來富貴兒悄悄出了門，我怕他察覺，沒有再跟。但是景黎跟過去了。”
王熙鳳頷首：“就得有事兒，才能查人。”
安兒和如兒看著她。
王熙鳳微笑解釋：“我早就讓景黎去查富貴兒的底。但這廝三年一動不動，景黎也無計可施。
“如今他動了，想必要不了幾天，景黎那邊就能建功了。”
兩個侍女這才鬆了口氣。
“得了，放心，我好好的，也不怕這些假招子。你們該幹嘛幹嘛去。
“我今兒起得裝個病，先睡個迴籠覺去。”
王熙鳳打了個嗬欠，自己往床邊去。
二人忙上前服侍她躺下，又一起出門。
“姑娘這膽色，竟然連死人都不怕。”安兒嘖嘖。
如兒歎氣：“姑娘太要強了，便害怕也撐著藏著不跟旁人講。”
忽然跟安兒對視，異口同聲：“烏金呢？！”
烏金覺得很丟臉。
他堂堂秦廣王禦用判官筆，當世之上除了人間帝王，有幾個能比他的地位尊崇、神通廣大的？！
——別看神鳳大人還是浴火重生來的，可她如今畢竟隻是肉體凡胎。絳珠仙子那時也隻是還了她一聲鳳唳而已。
所以，就在自己坐鎮東殿寢宮的時候，竟被區區一個凡人給偷窺了！
不僅如此，要不是他聽見了幾句話，心神大震亂了唿吸，居然自己都沒能發現！！
這以後還怎麽心安理得地聽著鳥們管自己叫大人！？
這以後還有什麽臉跟神鳳大人賣弄本事？！
這等它迴到地府，還不被秦廣王殿下一氣撅折了！？
越想越生氣，越想越鬱悶，烏金躥得越加飛快！
它聞了被神鳳大人一聲震死的侍衛的味道，它記得它聞到過這個味道，它一定要把這個味道的源頭找出來！
這邊，陳司獄把屍體弄迴刑獄司，丟給宋仵作，轉身出去。
韓主事迎麵走來，叉手道：“稟司獄，慶公公那邊已經通知了龐參軍。各宮侍衛已經開始仔細巡查，看能不能尋得那賊留下的痕跡。以及，同夥。”
“此事與我們不相幹。”陳司獄擺手，“你去看著宋仵作驗屍。驗仔細。”
韓主事輕輕抿了抿嘴：“司獄的意思……”
“我不僅要死因，我要知道他死前做過的一切！”陳司獄的目光往韓主事的腰帶以下轉了一圈，神情裏多了一絲猥瑣，“一切！”
韓主事心中一凜，凝重拱手：“屬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