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嘉鸞開心地跑了,帶著王熙鳳給她的“保證”,直接衝去找餘氏。


    這迴黑貓沒跟著去,因為天色已晚。它的“慣例”是要開始準備睡覺了。


    伯勞也沒去,它甚少夜間亂飛。


    這迴盯著的是夜鴞。


    天將二更,跟著孟姑姑又在燈下學了一迴三字經的王熙鳳,盥洗已畢,終於倒迴了床上。


    今晚該安兒值夜,所以黑貓被喂得飽飽的,鸚鵡的鳥糧也放得足足的。瞧著一貓一鳥都合上了眼,安兒才安靜地退了出去。


    撲棱棱翅膀響。


    王熙鳳掀開帳子,走到窗前,往外看去。


    站在樹枝上的夜鴞輕柔地叫了起來。


    外頭安兒忽然也翻身起來,輕巧快步出了房門,繞到後頭,伸手趕那夜鴞,嘴裏還小聲嚷嚷:


    “姑娘累了一天剛睡下,你就來吵!你信不信我明兒叫人逮著你,燉了你的鳥湯!”


    王熙鳳忙避在一邊,抿著嘴笑。


    夜鴞飛高了一根樹枝,接著又叫了幾聲,才飛走了。


    安兒側耳聽了聽屋裏仍舊一片安靜,鬆了口氣,這才迴去。


    黑貓趴在旁邊看戲,喵了一聲。


    鸚鵡便點頭,嘎嘎:“安兒好!”


    王熙鳳瞪它倆:“用你們說?!”


    “比平兒好。”鸚鵡想了想,加了一句。


    迴想起前一世平兒的聰慧與善良,王熙鳳遲疑了一瞬,方低聲道:“平兒也不錯的。”


    鸚鵡和黑貓都別開了臉。


    王熙鳳輕輕長長地歎了口氣,倒迴床上,喃喃:“我若有平兒的心性,說不得就不會那樣慘了……”


    黑貓有些看不下去,蹲坐了起來,衝著她喵了好幾聲。


    王熙鳳失笑:“人家也要活嘛。


    “都是人生父母養的,我待她再好也是待下人的好法兒。


    “她要替自己掙紮出一條生路來,倒也算不上錯。


    “你們秦廣王為什麽要照死裏罰我,卻又巴巴地派了你跟過我來,不就是因為我殺人不眨眼麽?


    “平兒畢竟隻是個使喚丫頭,人家手上不想沾血,也是常情。


    “得啦!我明白你們的意思。


    “我進宮不帶她!


    “這幾天就找個機會,給她另尋一條路去。”


    黑貓這才再度趴了下去,閉上了嘴。


    鸚鵡卻好奇地看著她:“她們算計你呢,你不算計迴去嗎?”


    “那一群蠢貨,也能算計得了我?”王熙鳳這迴是真真實實地打了個嗬欠,躺下,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


    王熙鳳仍舊五更起床,站樁打拳練棍法。


    孟姑姑卻沒有跟著起來,而是告了假:“昨兒熱著了,有些不爽快。


    “承徽上午自便吧。


    “午後再繼續上課。上午缺的課晚間補上便是。”


    餘氏得了消息,正中下懷,忙先要找大夫過來,孟姑姑卻又拒絕了。


    王熙鳳含笑替她遮掩:“姑姑來的第三天便告假,嬸子找了大夫,說不得傳出去,倒顯得不好。


    “隻是我屋裏悶熱些,姑姑在宮裏呆慣了的人,怕是受不得。下晌我讓平兒打扇便是。”


    餘氏聽得尷尬,紅了臉。


    雖然鳳、鸞兩姐妹屋裏的定例是一樣的,人手看似也是一樣的。


    但王熙鳳屋裏唯有她母親留下的平兒、安兒兩個是頂用的,其他的隻能勉強做些粗活。


    而王嘉鸞身邊,一等丫頭兩個、二等丫頭四個、粗使丫頭四個、粗使婆子四個,個個勤快機靈。


    甚至王嘉鸞的二等丫頭裏,還有一個是原先王熙鳳的人,因實在是巧手,針線極好,梳頭也好,生被王嘉鸞鬧著要了過去。


    如今被王熙鳳說出自己屋裏悶熱,竟然還需要大丫頭給打扇的話來,這實實有些打了她這當家人的臉了。


    “這怎麽能行?”餘氏生硬地擠出個笑來,“罷了,你妹妹還小,用不著那麽多人。


    “那如兒原就是跟著你的。她針線好,你眼瞧著便要出嫁,多少衣裳要預備起來。還是讓她迴來。


    “嬸子再給你補一個小丫頭——就叫意兒如何?”


    王熙鳳一臉驚喜,滿口答應。


    這個意兒想來是王家打算安插在她身邊的眼線。


    不過又有什麽關係?反正她又不進賈府,宮裏可不讓帶四個丫頭進去!


    見王熙鳳不僅沒生出不滿,竟還喜悅起來,餘氏放心之餘,不免更生了三分輕視之心。


    因雷厲風行,立即便把那兩個丫頭叫來,直接指了意兒吩咐:“你先去服侍孟姑姑,照看得好了,你姑娘自然賞你。”


    又笑向王熙鳳道,“不知道你今天放假。


    “聽說天兒熱,賈家老太太也不大好。我原定了一早要帶著你妹妹去探病的。


    “既然你閑著,不如也跟著過去散淡散淡?”


    王熙鳳麵露猶豫。


    餘氏竭力慫恿,又尋了個由頭道:“也不知元春丫頭的教導姑姑是何等模樣?不然,你去瞧瞧?”


    王熙鳳立即裝出一副怦然心動的模樣。


    “去吧!姐姐,咱們倆在一處!”聞訊而來的王嘉鸞被餘氏狠狠使了幾個眼色,才開口“相勸”。


    卻又緊緊地挽住了王熙鳳的胳膊,還借著袖子的遮蓋,用力地掐了她一把。


    王熙鳳吃痛,呃了一聲,瞪了小姑娘一眼,這才勉強答應:“好吧!隻是孟姑姑說了午後要上課,我必得趕在午飯前迴來才好。”


    “咱們是去探病,又不是遊玩,自是稍坐一坐便迴。”餘氏堆滿了笑容,即命下人去看車。


    王熙鳳迴房換了出門的衣裳,又去了孟姑姑房間,當著滿臉精明相的意兒小丫頭的麵,裝模作樣地關切叮囑了兩句。


    轉身出來,又叫出意兒來:“姑姑規矩大,你若吵了她挨打挨罵,我可救不了你。


    “好生聽話、仔細服侍吧,別替我們家做禍就行。”


    兩句話把意兒嚇白了臉。


    留下安兒給低調安靜的如兒“教規矩”,順便看家,王熙鳳隻帶了平兒,跟著餘氏一起往賈府而去。


    王嘉鸞一臉的又惱又急,隻想跟堂姐同車,卻被她娘緊緊地拽住了手,笑一句:“我們母女一處。”


    便三五下塞進了先頭一輛車裏。


    王熙鳳婀娜多姿地含笑帶著平兒上了後頭一輛。


    正好,寬敞。


    站在遠處看著三個女人上車離開的王子騰捋著胡子皺了皺眉。


    他身側拄著拐的王老夫人微微有些不悅:“你放心。你大姐行事有分寸。賈家既然心誠,事情必定會做得漂亮。”


    王子騰沉默了一時,方輕輕搖了搖頭:“昨兒鳳丫頭跟鸞兒說的話,我思前想後,總覺得,也有道理。”


    “當然有道理!”王老夫人的拐杖在地上狠狠敲了兩記,“若非咱們當年是先太子的僚屬——


    “你隻看剛才鳳丫頭走那兩步路,雖然年幼,可三二年後長開了,那必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兒胚子!


    “賈家的元春是占著讀書多,可若是論樣貌、論身材、論口齒、論為人,她給鳳丫頭提鞋都不配!”


    說著,狠狠地瞪了王子騰一眼,“我沒用,你也沒用!


    “你大姐說親道熱,跟咱們要人的時候毫不手軟。


    “可同為先太子僚屬,賈家哪裏來的底氣敢把人送進宮,咱們娘兒倆卻打探不出來!”


    說到這個,王子騰的臉色也沉了下去。


    隻是,他是一家之主,又是男子,他沒臉像老太太這樣碎嘴抱怨。


    然而,賈府手中,到底還有什麽底牌沒亮出來呢?


    二人身側的柳樹上,一隻伯勞牢牢地抓著一根樹枝,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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