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龍魔魂……哈。”林曉天搖著頭笑了笑,諾暝天則聚精會神地讓視線跟著青年的動作:他的步伐快而不亂,所有動作都讓身體的重心保持在一個恰當的位置——雖然不習慣揮長兵的他也不太清楚,但可以肯定這個青年一定是很有實力的人。隻見青年提著槍,以秋風掃落葉之勢跨步向前,三下五除二就將在場的木偶全部解決。所有都發生得一氣嗬成,諾暝天對此卻突然皺了皺眉:


    “林曉天,那個人的武器……沒有附上驅魔咒吧。”


    “——這麽說來,確實。啊,差點就被自己的習慣迷惑雙眼了。”林曉天咬著嘴唇,抱著手臂應著。確認四周的威脅已經全部清除後,青年解除了鎧甲。諾暝天注意到:這個人的背挺立得筆直,站著自然就抬頭挺胸,看起來應該是被規範訓練過的。正沉思著,青年便轉過頭來,嚴肅的眼神打量了一下一旁的諾暝天和林曉天二人:“童關已經下禁足令了……你們怎麽還在外麵遊蕩——不對。”他朝兩人走近一步,諾暝天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壓迫的氣場。


    “看這身衣物,你們應該不是童關人吧。在這種非常時期靠近童關有何企圖!?”青年厲聲質問,似乎下一秒就要提槍了,而就在這時,青年手中的槍發話了:


    “等一下,子航,不要著急,他們兩個應該不是壞人……老夫的感覺沒有錯吧?兩位魔劍小姐,還有一位魔劍先生。”


    諾暝天和林曉天還沒有反應過來,隻聽一陣笑聲,他們各自的武器已經接上了話茬:


    “斬牙,斬牙?這位是——”


    “冷靜一點,夜牙,這位長者聽聞應該也是魔劍吧?”


    “——破邪纓槍啊,老朋友,真是久違了。”不同於夜牙的拘謹,無鋒就像是舊友重逢一樣打了個招唿,沒想到的是那杆長槍也以笑相應:


    “哈哈,你瞧我,這才過了多久——唉,老夫也不記得了。魔劍?無鋒啊……啊,還有這邊兩位,疏於問候了。不過……這麽說來,難道這位就是——?”


    “……爺爺,什麽意思?”


    “啊,抱歉老夫沉浸在思考裏了。子航啊,你麵前的兩位,都是貨真價實的魔魂啊。老夫沒有認錯吧?”長槍頓了一會兒,“胡夫家的兩位後生,還有……比我還大的老頑童——這麽說來就是你吧,從進忠那接過衣缽的年輕人。”聽到長槍的話,諾暝天的瞳孔猛地收縮:


    “——您知道,我爸爸的事嗎!?”他向前一步,但被青年舉手攔住了。


    “……不要隨便靠近,我還沒有說相信你。”


    “……不好意思,失禮了。”


    “喂喂,明明是你的槍先說話的吧?把氣撒在這家夥身上可不是什麽值得誇獎的行為耶。”林曉天替諾暝天說話,被青年瞪了一眼,林曉天也毫不示弱地瞪了迴去:


    “找茬是吧你——”


    “誰怕誰,我還巴不得跟龍魔魂過兩招呢!”林曉天擋在諾暝天麵前,把手放在腰間的刀把上,隨時準備亮出武器,他幾乎已經忘了,魔魂之間兵刃相向是禁忌——


    在那之前,諾暝天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林曉天,我沒事。”


    “騰狼,冷靜一點!”


    “真是的……你不是和我們約好隻對仇人亮刀的嗎?”


    “……切。”


    林曉天咬咬嘴唇,然後歎了口氣,把手從刀把上鬆開,擺了擺手往後麵走去,然後停住,沉默了好一會兒:


    “我可不喜歡和這家夥搭話……喂,諾暝天,交涉就由你來吧!”


    “嗯,交給我吧。”


    “……真是的,你也太老好人了吧。”隻見林曉天表示投降地擺了擺手,然後便找了支粗點的竹子靠了起來。諾暝天望著他無奈地笑了笑,然後轉迴嚴肅的神情重新麵對青年:


    “我們不是你的敵人……我們是隸屬33區的魔魂,由於轉移陣法誤打誤撞來到了這裏,還和同伴失散了。我們隻是來找同伴的,找到之後我們立刻就離開。我保證。”諾暝天望著青年上下打量著自己,卻毫不在意地望著對方的眼睛。青年也察覺到了諾暝天的視線,卻閉口不語,兩人就這樣在沉默中對峙著。


    “……搞什麽啊那兩個家夥?”


    “騰狼,不會說話就少說兩句。你今天似乎比平時興奮不少啊。”


    “誒誒,斬牙這麽一說確實!”


    “……好啦好啦說教什麽的就免了吧,我投降。”


    林曉天閉上嘴巴打量著兩人,終於,是青年這邊先開了口:


    “同伴……上次巡邏的時候,護衛們確實找到了三個不可思議的女孩子。”


    “——應該是她們。可以告訴我們她們去哪裏了嗎?”


    “被帶迴童關去了。找到她們的時候她們正被影子兵襲擊,擊退影子兵之後護衛就把她們護送到童關去了,然後才通知了我。”徐子航頓了頓,“大長老特地告訴我她們是哨戒所的人,是貴客……我還以為哨戒所的人都是滿口瘋話的老婆子。”諾暝天不自覺地瞥了林曉天一眼,林曉天則似乎在說“那也沒辦法啊”似地攤了攤手。“不過一碼歸一碼,在這種非常時期還隨便把外人帶迴童關……看來還是有待整改。”


    “你一直在說‘非常時期’。”


    “……好吧。既然爺爺說你們不是壞人,我就相信你們。這也不是什麽不能說的東西:被封印在這裏的兇鬼?冥簡蘇醒了,現在正帶著影子兵——也就是你們剛剛看到的那些,對童關進行反撲。現在光是維持戰線都人手不夠了,希望你們諒解我對外來者保持警戒。”徐子航正說著,諾暝天腦海裏突然劃過一道閃電:對了,未來的我說過,歐陽皈借那個冥簡的影子兵占領了禪海……這裏就是他所說的童關吧,難道這裏不久後就會淪陷——


    “……童關,這個地方,稱號魔魂隻有你一個嗎?”諾暝天迴想起開戰之前,青年自報了魔魂的名號:


    魔魂?擊龍。


    “負責前線的就我一個。還有,大長老也是魔魂,而且是不一般的魔魂……雖然她老已經不適合穿著魂衣戰鬥了。”徐子航歎了口氣。“戰線上的話還有其他的預備魔魂,但是還沒有到獲得稱號的程度。”


    “那些影子兵似乎不是普通的魔魂能夠對付得了的。剛才我們的伽流太武器,對它們似乎沒有效果。”


    “需要驅魔咒。冥簡和它手下的爪牙性質與一般惡鬼不太一樣,驅魔咒對它們的克製效果反而勝過伽流太。一般的伽流太對它們收效甚微……除了這個。”他舉起手中的槍。


    “破邪纓槍。受了大長老的魔術加護,尋常時便帶有驅魔咒的效果。大長老……把這件武器托付給了我。”


    “大長老一定很信任你。”


    “大長老是我的恩人。所以,我可以為了保護童關獻上我的生命。”徐子航放下武器,“跑題了。總之,這是我們童關自己的事,不需要兩位操心。這裏附近還有影子兵在遊蕩,我會盡快把兩位送到童關,然後就得立刻迴歸前線——之後的事就隻能麻煩兩位自己了,如果有什麽問題也可以直接去問大長老。”


    “足夠了。隻要找到她們,我們立刻就離開。”


    “那就出發吧,我帶路。”徐子航說完就轉身邁開了步子,幹淨利落一副軍人模樣。諾暝天深吸一口氣,轉過身來:


    “該走了,林曉天。”


    “知道啦。真是的……那家夥那麽不留情麵,虧你還能這麽冷靜啊。”


    “還好啦……這裏的情況我們也看見了,他作為守護這裏的魔魂,警惕性高一點才是正常的。總而言之,我們現在也沒有什麽時間可以浪費,還是盡快和預知者她們會合吧。”


    “……不能讓歐陽皈那個家夥肆意妄為。”林曉天走過來,他心裏想著凱和麗麗,他們都還是沒有稱號的魔魂,如果對上了歐陽皈——他不敢去想接下來的事,隻是加緊腳步跟上了諾暝天。


    ……


    一個老婆婆靜靜坐在一間陋室——說陋也不陋,隻因那斑駁的牆上掛滿了親手畫的山水畫,於是整間屋子也似乎置身於畫中一般——她手上的毛筆正在一張紅色符紙上點畫。屋內趁著燭光,外邊則不時傳來幾聲鳥鳴,泉水自老石間汩汩流出,叮叮咚咚如口哨般落到潭中。粼粼的潭麵倒映著月光,宛若其中有另一個洞天。突然一聲叩門,老婆婆手裏的筆停住,她抬起頭,見一位窈窕的女性站在門口,她一襲黑衣的腰間還綁著一條紅繩:


    “媽媽,還不睡覺嗎?客人我已經安排好讓她們下榻了。”


    “啊,是凜啊,不用擔心我……倒是你,不用去哄動睡覺嗎?”


    “動已經睡著了呢,他今天訓練得可認真了!”姬月凜的語氣中不無自豪,姬月鳳則會心一笑。“動有出息啊,好事啊……日後必成大器。童關的未來以後就要托付給這些年輕人了啊。”


    “……媽媽,夜已經很深了,明天一大早還有關於現狀討論的長老會議,還是早點睡吧。”


    “那好吧……等我畫完這張驅魔咒,凜,麻煩你先把這幾箱給前線的戰士們送去了。冥簡這次來勢洶洶,不能讓我們的人白白犧牲。”姬月鳳說著,頭也不迴地用筆杆示意了一下角落幾箱封裝好的驅魔咒,然後便又埋頭到符咒繪製的工作中了。


    “交給我吧,媽媽。”


    姬月凜欠了欠身,放輕腳步走到了堆放箱子的角落,然後就用和她那嬌小的軀體毫不相稱的怪力抱起了三個箱子,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直到姬月鳳終於完成了下一張驅魔咒,都沒有發覺到自己的女兒是何時從房間裏退了出去的。


    “凜也長大了啊……真是的,我居然還一直把她當小孩子看呢。辦事也好待人也罷,把童關交給她我就放心了……”


    姬月鳳洗好毛筆掛迴架子上,然後就著燭火一吹,房間便陷入了漆黑,外頭泉水的汩汩聲變得無比清晰,月光則透過門戶灑進來,像是在地上結了一層霜。年紀大了她就是喜歡住在這種地方,就連凜也攔她不住——畢竟有此方天地作伴,陋室又“何陋之有”呢?


    ……


    “徐大哥!”


    穿過了門口的守衛,順著竹林幽徑一路向前,終於慢慢能看得見燈火了:房舍在阡陌間錯落,一路上都看得見在值夜勤的守衛,他們也與徐子航一樣清一色白衣,見到徐子航時都爽朗地問好,徐子航也一一迴複他們。諾暝天和林曉天跟在徐子航身後,對這番景象還有點新奇。


    “那啥,這家夥的人緣其實還不錯啊。我還以為會是難以接近的那種。”


    “所以不能盲信第一印象啊。”


    諾暝天望見徐子航招唿了一個護衛過來,吩咐了他幾句,然後轉過身來麵對兩人:“兩位,我就先送到這了。因為夜深,今晚就先不安排你們見麵了。阿誌會帶你們到下榻的地方去的,明天我再來拜訪你們。”


    “嗯,麻煩你了。”


    諾暝天朝徐子航點了點頭,隻見徐子航也以點頭迴應,然後就大跨步往來時的方向去了。留下的護衛對兩人行了個禮:“雖然現在是非常時期,但來者就是客!兩位,我會負責把兩位護送到下榻處的——房間已經準備好了,兩位一定能好好消除路上積累的疲勞!”說罷,他便轉身開始帶路了,這次是林曉天先跟了上去:


    “對了,我看,這裏的警備森嚴啊……是一直都是這樣嗎?”林曉天試探著問了一句,沒想到對方立刻就迴答了:


    “唉,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們平時不用像這樣加班加點的,這不最近因為冥簡的蘇醒,童關的形勢一下就變得嚴峻起來,但人卻根本不夠用:你看今晚我是在內區巡邏,明晚就要去徐大哥那裏在前線站崗了。”


    “這樣啊,你們還真是辛苦了。”


    “唉,辛苦是辛苦,但最苦的還是徐大哥:我們還都是間接性站崗的,徐大哥作為隊長得一直守在前線不下來,而且時不時還需要在外麵搜索試圖溜出去的家夥……如果我們也有徐大哥那樣的力量就好了。我們這些還沒有魂衣的魔魂,光是對付一個影子兵都得至少三個人一起上。”


    “那個冥簡,這麽厲害嗎?”


    “你不知道啊?我們童關人從小到大都聽著這個傳說:那個冥簡就是因為殺不死,最後才被先人封印在了釘子裏——那家夥不僅是不死身,而且還能使喚一大堆伽流太都殺不死的怪物,我們光是要與它的軍隊作戰都拚盡全力了,那家夥本人卻到現在都沒有露麵……”


    “……這樣啊。”


    “就是啊,所以說,我們其實連在和什麽東西戰鬥都不是很清楚……不過徐大哥的話,應該會知道得比我們多一點吧。還有啊……”趁著阿誌喋喋不休的空檔,林曉天壓低腳步悄悄地退了迴來:


    “似乎不是很樂觀……你覺得這和歐陽皈有關係嗎?”


    “……未來的禪海會被影子兵攻陷。這是未來的我說的……冥簡的複活和歐陽皈脫不了關係,在我們還在解決童關的事情時,禪海已經徹底落入歐陽皈的魔爪。”


    “……就是說我們要改變被那個歐陽皈玩弄的命運就必須盡快離開這裏啊。”林曉天望著麵前一座座村戶的燈火以及來來往往的守衛出神,他本來對這種陌生的地方應該完全無感才對。


    “怎麽說呢,多少有點討厭啊。”


    “……我們之後還會迴來這裏的。”


    “誒……?”林曉天驚訝地望向諾暝天,背景裏阿誌的聲音還在滔滔不絕。


    “要讓一切結束……除了收拾歐陽皈,還必須得把他弄出來的爛攤子收拾掉。不過,現在首先我們還是得盡快迴到禪海,不能放任那家夥在我們不在的時候又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是啊,就這麽辦吧。”


    之後終於來到了徐子航所說的住處。阿誌打點了一下周圍的守衛後就行禮離開了。“啊——”地打了個拉長的哈欠,林曉天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好好消除和歐陽皈戰鬥時累積的疲勞了。諾暝天跟在他的後麵,他現在也十分困倦,但下一秒,他的腳步突然停住了。


    “……你有感覺到什麽嗎,林曉天?”


    “……沒有。你覺得,附近有惡鬼的氣息嗎?”林曉天也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


    林曉天感覺不到嗎?一股……邪氣,而且意外地有種熟悉的感覺。


    “……保險起見,我去看看吧。你先休息就好。”諾暝天說著就轉身準備離開,但被林曉天喊住了:


    “喂,諾暝天——你現在還沒有辦法召喚魂衣吧?況且,這裏有童關的守衛,更不論還有那家夥——”


    “……我隻是去看看。如果發現有危險,我會點到為止。”話還沒說完,諾暝天就飛速離開了,留下林曉天一人在原地。


    “啊呀~騰狼,沒想到這次你居然是勸人的一方呢。”


    “……那家夥。”林曉天敲了敲腰間的夜牙,然後抬起頭再次望向夜色,諾暝天的背影已經消失不見。


    就是因為你這樣……才會被歐陽皈那混蛋利用啊,笨蛋。


    ……


    林間小徑。姬月凜趁著月色抱著三個箱子快步走著,還有不到兩百米就是前線,到了那裏把這些驅魔咒分發給戰士們,消滅那些影子兵的資源就能得到補充了。她一心趕著路,絲毫沒注意到就在前方不遠處,一個一著黑衣的人在等候著她。望著姬月凜快要經過自己的身旁了,他站出來擋住了她的去路:


    “凜夫人……這是要送往前線的物資嗎?我來幫你吧。”


    “啊,幫大忙了,謝謝你……”姬月凜正想把手上的箱子遞到對方手上,突然間發覺了什麽將對方一把推開,符咒撒得如漫天落葉——她順勢捉住了一枚飄到自己眼前的驅魔咒,如同手槍一般指向那個被她推開的人。她的眼神變得凜冽:


    “這裏不是你負責的範圍……禁書衛,你為何在這裏?”


    “……嗬,這麽快就露餡了啊。”


    隻見被推開的人怪笑了一聲,然後就站起身直挺挺往姬月凜逼近。後者毫不示弱地掏出腰間的符咒,連同手裏的驅魔咒一同射了出去:


    “……收束,八麵玲瓏。”


    隨著一聲令下,姬月凜的雙手一合,八張符咒便化為牢籠將那人牢牢困住,而飛入其中的驅魔咒則直接引發了爆炸。一陣煙塵。姬月凜喘了口氣,突然瞳孔收縮,額頭直冒冷汗:


    煙霧散去,人的軀體被一團黑色撐爆,變成一個行走的影子繼續朝姬月凜逼近,而後者的身後已經沒有退路。


    “怎麽可能……你是,什麽——”


    “我得重新評估下你的價值了……如果是對我的孩子們,這一招無疑能奏效吧——姬月家之人,你的話,有資格和那個男人一樣成為我的信徒——”


    影子的笑聲混雜著渾厚的男聲、尖銳的女聲與活潑的童聲,隻見它舉著雙手,將恐慌的姬月凜逐漸逼到了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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