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裏的燈光永遠森白剔透,將每個角落都照的纖塵不染,仿佛這裏就是全世界最光明的地方,永遠不會熄燈,永遠不會有黑暗的生根的土壤。


    走廊中,不時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音比昨天更加淒厲,讓馮睦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兒。


    “明天能不能把錢交上來,我再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你組織好語句重新迴答我。”


    “沒錢,你應該知道在二監沒錢意味著什麽吧?”


    劈裏啪啦的電棍重重地揮舞,像是命運的骰子,隨機的落在每個囚犯的腦袋上。


    骨頭凹裂,鮮血迸濺,濃鬱的血腥味兒彌漫的整個監獄變成了一座屠宰場。


    有的牲畜被打成重傷在地上哀嚎,有的被活活打死,屍體拉去了焚燒。


    還有的四肢跪地,求饒著被狠狠刮掉了一層油水,刮的瘦骨嶙峋,生不如死。


    短短一個白天下來,監獄內的電棍都不知道打壞了多少根,甚至有兩個倒黴的獄警,電棍爆炸,將手掌連帶半個手臂都炸碎了。


    這一變故使得走廊中此起彼伏的慘叫聲有所減弱,獄警們揮舞電棍的頻率明顯降低,這讓許多囚犯得到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而,當天中午,監獄後勤保衛處,則收到了許多條更換電棍的申請。


    馮睦巡視著走廊,看著被擔架抬出來的,斷了臂膀慘嚎不止的獄警,臉上擠出悲憫之色,送去了同情的目光。


    王聰步出隊長辦公室,慢慢地踱步至馮睦身後,目光同樣凝重地目送擔架離開,手掌下意識的攥了攥手中的電棍。


    “迴來了,和監獄長談的順利嗎?”馮睦溫和著聲音問道。


    王聰學著馮睦,臉上同樣擠出真摯的笑容:“嗯,還算順利!”


    兩人相視一笑,在這血腥彌漫的走廊裏,像是兩個出淤泥而不染的“同路人”,渾身都散發著與這監獄迥異的清流氣息。


    “馮睦?”


    “嗯,怎麽了?”


    “謝謝你,是你幫我在二監找到了光。”


    “不客氣,互幫互助嘛。”


    兩人惺惺相惜似的點點頭,避開彼此的目光,再環顧四周從牢房裏被拖出來的屍體,眼裏俱都閃爍著彼此未窺見的深邃與冷酷。


    “真好啊,我以前為何從未發現這座監獄這般美麗,不過沒關係,日後,我會成為那個讓這座監獄變得更好的人。”王聰心底喃喃道。


    “真好啊,到處都是誘人的芬芳,隻等改造完畢,我就可以把它端上餐桌,一點一點的全都吃掉了。”馮睦心底滿是憧憬。


    “你幫我代個班,我迴屋弄下電腦,操作一下賬戶上的錢。”王聰對馮睦說話的聲音,都變得自信且有底氣起來。


    馮睦那漆黑的眼瞳中,似乎有紅線瞳仁中若隱若現,他輕輕瞥了一眼王聰腰間的電棍,微笑著迴答:“當然可以。”


    王聰轉身迴到值班室,進去後悄悄把門反鎖住。


    他是a監區內值夜班最多的那個,也即是對這個值班室最熟悉的人。


    幾乎沒費什麽力,王聰便在整齊劃一的儲物櫃中,摸索到了兩個保溫桶。


    它們靜靜地躺在櫃子的角落,一個散發著微弱的熱氣,另一個則觸感冰涼。他小心翼翼地將兩個保溫桶一一取出,輕輕擰開它們的蓋子。一個保溫桶內空空如也,洗刷得幹幹淨淨,而另一個則滿滿當當,食物的香氣撲鼻而來。


    王聰隻是輕輕地嗅了一嗅,那股香氣便如同電流般穿越他的感官,激起了他身體深處的躁動,舌尖不由自主地分泌出唾液。


    “這飯好香,裏麵應該是放了名貴的藥材或佐料,肯定不便宜吧。”


    王聰輕輕揉了揉幹澀的眼眶,一種莫名的煩躁在心頭蔓延開來。他用力地將飯盒的蓋子擰緊,然後原封不動的塞迴櫃子裏。


    他走到桌子前,疲憊地坐下,目光呆滯地盯著電腦屏幕上銀行賬戶的一串數字。


    半晌,王聰深吸一口氣,按下了熟悉的號碼,電話那頭很快傳來了一個蒼老女人的聲音。


    “喂,媽,我挺好的,就是有點累。”王聰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但心中的煩躁卻一直在蔓延。


    簡短的噓寒問暖後,電話那頭似是察覺了什麽,主動問道:“兒子,出什麽事了嗎?”


    王聰沉默片刻,問道:“媽,咱們家裏現在還有多少錢?”


    蒼老的女人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去年底幫你托關係進監獄工作,家裏的積蓄就掉了一大筆。你爸現在又躺在醫院裏,一直昏迷不醒,每個月的醫療費用就像個無底洞,家裏的錢剩的不多了。”


    聲音停頓了一下,又繼續道:“怎麽了,是監獄那邊需要用錢嗎?”


    王聰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監獄裏換了領導,政策也變了,現在有個好機會,我可能能往上爬一爬,但是可能得要一大筆錢。”


    電話那頭的母親沒有追問太多,隻是沙啞道:“好,有機會好啊,你放心,媽等會兒就去銀行把咱家裏的錢都取出來給你送過去。”


    王聰嗓子有些幹澀,他啞著聲音問道:“那我爸他…..”


    電話那頭足足沉默了半分鍾,隻能聽到粗重的唿吸聲,然後聲音恢複平靜,語氣稀鬆平常道:“拔管子唄。”


    王聰嘴巴張開,心髒像是遭受重擊。


    電話那頭聲音繼續傳來:


    “咱家沒那麽多錢吊著你爸的命,這就是咱家的命,也是你爸的命,沒事的,兒子,你爸要是還有意識,知道他拔掉管子,能換你往上爬的機會,他要是有意識,自己就得爬起來把管子拔了。”


    似乎是為了讓兒子寬心,電話那頭又補充道:


    “而且你爸就e階公民,這些年積攢下來的住院剩餘時間也快耗盡了,早點拔了也好,省得再讓護士催了。”


    王聰心髒發堵,嗓子發幹,宛若失聲了一般,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母親的聲音再次響起,蒼老而沙啞:


    “沒事的兒子,你爸不會怪你的,媽也不怪你,是爸媽自己沒能力,混了一輩子,到頭來也就是個低階公民,也幫不了你什麽,但爸媽絕不拖你後腿。”


    “兒子,你就放心往上爬,什麽都不要顧慮,你隻要能改變自己的命運,媽就高興,你爸就是死了也會瞑目的。”


    王聰五指死死的攥住手機,兩隻眼睛通紅的往下無聲的淌出淚水,像是在淌血一樣。


    電話那頭的聲音平靜的笑道:“好了,不說了,媽等會兒去醫院最後再看一眼你爸,你在監獄好好幹,錢要是不夠,跟媽講,媽就是砸鍋賣鐵,把房子賣了,也給你把錢湊出來。”


    王聰咬著牙,嘶啞著嗓音,壓抑道:“媽,你放心,我一定會在監獄裏混出個人樣,我一定會一步一步爬到最高,到時候,我就申請資格,在墓園裏給我爸買一塊最貴的墓。”


    沙啞的笑欣慰聲:“好,我家兒子從小就最孝順,媽相信你,媽等著那天,到時候把媽和你爸葬一塊兒,想想就幸福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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