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準點醒來。


    馮睦習慣性的感受了一下胸口的陰冷,那股陰冷已經跟隨肋骨和脊柱,籠罩了上半身的軀幹,正在向臂膀延伸。


    昨天用力拉傷的臂膀,此刻就能感受到絲絲涼意的透出,沒那麽疼了。


    “覆蓋麵大概又長了一指節的長度。”馮睦心想。


    穿衣洗漱,攏共沒用兩分鍾。


    並且,久違的臨幸了馬桶,有種重新做迴人的舒爽感。


    “看來一半飯一半鐵的比例是合適的,昨晚沒有想進化成厄屍的饑餓感了。”


    馮睦看向鏡子裏的臉,比一周前有些變化。


    臉上掉了點肉,下巴透出點棱角,膚色尤其變白了些,顯得氣質變冷了些。


    吃飯,出門,騎車,嘴裏含著鐵珠子,時不時就吞咽下去一顆。


    車胎在地上擦出劃痕,緊急刹住。


    抬頭,馮睦看向麵前幾個攔路的半大小子。


    個頭不高,臉黑黝黝的,穿著破爛,隔著一米空氣都被染成餿臭味兒。


    馮睦皺眉:“你們要幹嘛?”


    “飯!”最黑的高個子走出來,幹啞著聲音,“你前兩天給了一盒飯。”


    馮睦有點迴憶起來,眼前這幾個應該就是當時跟野狗搶食的拾荒者。


    馮睦沒吭聲,從自行車上下來,單手塞進褲兜攥住個冰冷的觸感,眼中滿是警惕。


    “飯,怎麽沒了,還要!”


    另一個半大小子像是太久沒跟人說過話,一句話磕巴了三次牙齒,眼神卻格外兇狠的盯著馮睦。


    馮睦聽懂了,隻覺荒誕。


    他冷著臉:“沒了。”


    幾個半大小子互視一眼,圍了上來。


    黑高個從懷裏掏出一個空的食盒,還給馮睦同時說:“明早,填滿帶來。”


    馮睦舌尖舔舔嘴裏的鐵珠子,心頭卸掉荒誕,升起冷酷,眼神也陰沉起來。


    “錯了,浪費食物不是錯,把食物施舍別人才是錯誤。”


    “在人吃人的世界,善良或許會引來感激,但更可能被當成食物分食掉。”


    馮睦心思電轉,對這個世界的底色有了更深刻的認知。


    他接過食盒,用力一拋扔到腐臭的垃圾桶裏,惡聲道:“我這沒有,想吃就去垃圾桶裏刨。”


    “你!”


    黑高個暴怒,伸手就抓向自行車,周圍半大小子也都爭先恐後的烏漆墨黑的手抓向馮睦的衣服。


    馮睦抽出匕首,繞圈一劃。


    “拿開你們的狗爪子。”馮睦冷聲喝道,匕首上甩出一道血漬,也不知劃破了哪隻狗爪子。


    圍攏過來的手全部散開,一群半大小子齊刷刷退後,都用惡毒的眼神盯過來。


    馮睦感受到頭皮發麻,但他臉上沒有露出半分怯懦,反而攥緊匕首,在每個人臉前停頓一瞬。


    他調整唿吸,讓聲音少些波瀾,平靜卻陰冷的威脅。


    “你們可以一起衝上來,但是,一定會有人被我捅傷。”


    “被捅傷的人,也許今天不會死,但過兩天傷口會腐爛,再然後會躺進垃圾桶裏,成為野狗的食物。”


    “你們不會覺得受傷了,不會被拋棄吧。”


    馮睦說完話,停頓半晌,然後蹬上自行車,徑直朝捂住手背的家夥撞去。


    後者神情極為怨毒,但腳下的退縮暴露了他的色厲內荏,自行車撞出一道豁口,揚長而去。


    一路瘋狂蹬踩腳踏,足足駛出一刻鍾,馮睦才緩緩停在路邊,把嘴裏幾顆黏滿唾液的鐵珠子咕嚕咽入嗓子裏。


    “瑪德,簡直是無妄之災。”


    “不對,說到底是我對這個世界的規矩缺乏血的教訓,這個世界把很多人都活成了鬼的模樣。”


    “我得引以為戒,不能還保留上輩子看人的想法,我得學會把一些人當鬼來看,也許,不是人變成了厄屍,而是,厄屍才是人真實的模樣?”


    馮睦甩甩腦袋,又從褲兜裏掏出一把鐵珠含在嘴裏。


    這個世界處處充滿荒誕與威脅,唯有染血的匕首和冰冷的鐵珠,能慰藉他不多的安全感了。


    路過47中校門口的時候,馮睦發現有幾個紋身的男人,手裏各自拿了疊紙,在對著每個路過的學生比照,不時的還會拉住人詢問。


    馮睦沒敢停留,哧溜便騎遠了,隻驚鴻一瞥瞄了眼那些人手上的紙。


    隱隱約約的看見了些名字和頭像照,像是入學登記的學生花名冊。


    馮睦一邊騎車,一邊心頭咯噔往下沉。


    他推測,那些紋身男人應該是青狼幫的,所以就是青狼幫用某種手段,獲得了47中的學生信息,正在挨個進行比對調查。


    這事兒換上輩子簡直天方夜譚。


    但,此世界就再合理不過了。


    而青狼幫的調查目的,顯而易見就隻能是……


    “在找兇手。”馮睦心下沉吟,“也就是在找我!!!”


    青狼幫明顯不信任巡捕房給出的結論啊。


    馮睦內心有點煩躁,沒料想自己偽造的案犯現場,能極為順利的騙過巡捕房的捕頭,卻騙不過一個幫派頭目。


    憑什麽幫派頭目比巡捕房捕頭更懂斷案啊,就憑他是死者他爹?


    艸,多少有點不講理了。


    馮睦騎車抵達焚化廠的路上,滿腦子都在思索幾個問題。


    首先,青狼幫現在是持什麽懷疑態度,是覺得鄭航被栽贓誣陷失蹤了,還是幹脆認為鄭航也已經死了。


    其次,青狼幫的懷疑是否有根據,僅僅是他爹一廂情願的主觀臆斷,還是找到了什麽證據。


    最後,青狼幫的調查範圍是什麽,是隻調查47中的師生還是也調查了47中以外。


    如果隻調查47中,是調查所有人,還是已經收縮到了某個範圍。


    也即是說,青狼幫現在是在廣撒網,有棗沒棗撈一把,還是說,已經重點圈出了一些懷疑對象。


    懷疑邏輯是什麽,最關鍵的是,我是否也在其中?


    “線索太少,想不出答案,得想個辦法摸清楚青狼幫的調查進展。”


    馮睦原本以為巡捕房下發了通緝令,鄭航的屍體也被他火化掉,這事情就算完美了結。


    沒成想,天不遂人願呐~


    今天接連兩件事,無論是無妄之災,還是命案未了結的尾巴,都令馮睦心情變得惡劣起來。


    “接二連三的壞事,就像平靜生活要被打破的預兆。”


    馮睦從激活係統那天起,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他還是希冀,平靜的崩壞能來得晚一點。


    “至少,讓我把食鐵者一階苟滿啊。”


    “再不濟,讓我撐過這周,等鐵化覆蓋完全身骨骼也好。”


    每往後一天,馮睦抗風險的能力就強一分,但世事真的能如他所願嗎?


    馮睦也不知道,他能做的就是抓緊一切時間的空隙,瘋狂的錘煉鍛體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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