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暗香浮動月黃昏


    狼行千裏吃肉,狗行萬裏吃屎。


    賈政一輩子的道貌岸然已經刻入了骨髓,你想讓他改,不給他一個刻骨銘心是改不得的。


    兄弟倆簡單商議了一下,擇了個吉日,轉天便給賈政辭行,一個向東,一個向西,分道揚鑣。


    先不提賈環那一路,單說賈寶玉,迴京見了賈母,老太太摟著乖孫哭了個寂寞,以往湊熱鬧的王熙鳳,勸解她的林黛玉等人皆不在,她哭了兩聲也沒了意思,隻好拉住寶玉的手,詳細問了問熱河的情狀。


    李穹早就說過,熱河是根釘子,賈政你要是守不住,你家就得完蛋,所以賈政在熱河還是兢兢業業的賺錢做事。


    “托王爺六哥的福,不管是哪邊,都賣老爺一個麵子,況且大宗的交易都在熱河那裏交割,還有三妹妹留下的一個織廠,周邊的牧民都以養羊為生了,拿著羊毛換糧食用度,再也凍餓不著,解了刀兵威脅。”


    賈母哦了一聲,眼神閃爍:“誰管著這些賬呢?”


    “是翠墨和司棋交割,她老子娘給她早早定下了一門親,三妹妹便放了她的身契,讓她們一家子留在熱河管事。”


    賈母算了算,貿然伸手過去會不會有什麽危險。


    接下來寶玉的一席話,徹底打碎了她的念想。


    “可孫兒看著,卻是邢家那個妹妹為主,我在熱河經常能見到薛蝌,偶爾也見過邢妹妹幾麵,但都匆匆而去,再一問賈環,確實去過織廠等地。”


    “邢家?”老太太一個激靈,探丫頭怎麽離得京,她可是一清二楚,好家夥的,紫微閣下屬野鶴與花魂兩個組織,硬生生在萬寧皇的眼皮子底下接走了探春,為首的不就是那個邢姑娘嗎。


    不好惹!


    賈母隨即改了主意,惹不起的人她一貫不惹,比如李穹,先前還總想著拿捏一把,屢次吃癟,又讓外孫女林黛玉給堵了家門一迴後,她是徹底服輸,再惹下去的話,自己的壽材該能用了。


    邢夫人許是外麵忙活完了事,過賈母院來看看寶玉,寶玉恭恭敬敬見禮,老老實實站著不敢坐。


    “長大了許多。”邢夫人誇了他一句,並不問熱河的事情,她知道的比寶玉多,別看她在京城不在熱河,因為熱河的一切都是她暗中的管著,邢岫煙才沒功夫過問什麽織廠的事,她隻對放羊的韃靼感興趣而已。


    隨著她的到來,李紈也姍姍來遲,叔嫂也見禮,李紈站到了賈母身後,輕言細語的與邢夫人,也是告訴賈母說:“鳳兒派人送迴來的節禮,快到了京城。另外著,外麵都傳開了,山東運河段又可以暢行了,這個年呀,總算能過嘍。”


    京城守著運河還缺糧,都是因為山東運河段被教民給堵了,江南的糧食運不過來所致。


    邢夫人笑笑搖搖頭:“我看呀,未必!聽說了嗎,疏通運河的是親王的兵,老太太您給說說,他會讓江南的物資流進京城嗎?”


    賈母眼皮都不抬的便說了聲不會,還對李紈解釋這緣由。


    “我若是他,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皆可運往京城,但一粒米也不會讓運過來。這原因就在皇城那裏,吃飽了又去找兒子打仗嗎,那還是餓著吧。”


    李紈奇怪起來:“說來也怪,按理說缺糧先缺在百姓身上才對,官家自不會缺的這麽狠。怎麽這迴反過來了,百姓倒是還有糧吃,官家手裏卻捉襟見肘了起來。”


    邢夫人捂嘴就笑:“伱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哪知道這個新聞去。寶兄弟,嬸娘考考你,這是怎麽一迴事?”


    寶玉嘿嘿笑道:“大伯母考不住我的,熱河的米糧源源不斷的運往京城,隻是不進城罷了。祖母,您可還記得邢家的舅舅早年是順天府的推官?”


    順天府三個字一說出來,賈母和李紈都了然,送糧進萬家這事兒,也隻有順天府能辦的出來,還不招人的耳目。


    賈母笑眯眯的準了寶玉想去夷州的事:“天下要大變,咱家雖然已經走在了旁人前麵,但不能沒一個帶頭的人。幾個小子中,璉兒不通詩書,環兒又醉心軍伍,便是琮兒也一門心思的鑽研商貿,文華乃是國本,賈家不能沒人,寶玉呀,看你的嘍。”


    又問李紈:“蘭小子如今可好?”


    李紈笑著迴複:“越來越像他爹那股子書生勁了,給孫媳寫封信,竟有一多半是寫的他為官政事,氣的孫媳我呀,給他迴信就幾個字。”


    “哦?倒是新鮮,兒子給娘寫家書倒像上折子。”老太太打趣了一句,眾人哈哈笑了一陣,又問李紈怎生迴複的兒子。


    李紈捂著嘴的笑:“孫媳問他,兒媳何在?”


    又是一陣的大笑,寶玉麵色古怪起來:“了不得了,蘭兒都要娶媳婦了,我這個當叔叔的可不能擋了他的路。唉!嫂子您這不是催他,而是催我呢!”


    老太太指著寶玉連聲的說活該:“你也知道著了急,早年多好的姻緣,你沒個爺們兒脾氣,生生被你那不爭氣的娘給攪和沒了。你瞅瞅,連湘雲都去雲南做了馮家的大婦,還有誰是你的良配。”


    寶玉忽然扭捏起來,老中青三個婦人都看出了問題,齊齊逼問寶玉又見過了誰。


    “有一個皇商家,常來熱河采購,她家老爺過身的早,隻有一個小姐陪著寡母,那小姐竟然巾幗不讓須眉掌著家,好生令人佩服。”


    “皇商家?姓什麽的?”


    “姓夏。”


    賈寶玉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他如今是看著會管家的女孩兒就心動,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弦,竟讓他認識了敗薛家的夏金桂,許是這女子身上既有王熙鳳的潑辣,又有薛寶釵的城府吧。


    邢、李二位都看向賈母,前麵薛家也是皇商,老太太一萬個不樂意呢,又來一個皇商家,還是讓怹自己做主去吧。


    賈母沉吟起來,暗暗謀算著一件事,那家裏隻有孤女寡母,簡直就跟薛家一樣,可寶玉卻不是了榮國府的人,他是賈家在熱河的二房次子,這門親事這麽來看,倒也不是不行。


    關鍵在於孤女寡母有多少家私,我的寶玉可是富養起來的大家子,小門小戶養不起這麽個姑爺。


    “老大家的,你給打聽打聽,看看人品,便是家裏窮些也不打緊的,咱們家還養的起一個寶二奶奶。”


    邢夫人應允了下來,榮國府當家的誥命夫人,又是親王府的尚儀官,打問一個皇商出來,輕而易舉。


    寶玉遂安心住了下來,等著年後動身赴夷州。


    正旦日,山東省全境忽然熱鬧了起來,蘭芳軍貼出了招工告示,尋石匠、鐵匠等等百工,可拖家帶口,不咎既往,數量有限,過期不候。


    這下可要了教匪們的老命,石匠和鐵匠素來是軍中不可或缺的工種,看著那誘人的月錢和承諾的按人頭數給的田畝,除非彌勒佛祖真個臨凡度化眾生,否則誰也攔不住這些被蘭芳軍一敗再敗後的教徒們長草的心。


    鄰省河南慌了手腳,蘭芳軍可沒去他們那裏,他們也被教眾占了三成的省境,本來想著蘭芳軍收拾完山東就會來河南,怎麽忽然招起了工,這是不打了?


    萬寧皇在京城是大為光火,大過年的添堵,李穹你能做個人否?


    怎地添了堵?


    他麾下的兵馬正是山東、河南兩省的府兵,兩省鬧得人仰馬翻時,他都沒派一兵一卒迴去平叛,生怕前腳走了,後腳就有陝西兵圍住京城。


    好不容易壓住了軍心,忽的一下李穹的蘭芳軍席卷山東,還接走了衍聖公。


    那你倒是好好的平叛吧,偏不,不打了,招工。


    你這是要刨我山東兵馬的根兒呀!


    誰不想家,尤其是在大過年的時候,這些本來就憂心家鄉的兵卒,更是思念家鄉的親人。


    得,親人的消息來了,走啦,不在家待著受苦了,跟著親王去蘭芳做工啦。


    這蘭芳要有多遠,這輩子還能見得著嗎!


    軍心浮動,人心思鄉,隱隱有不穩之勢。


    邢岫煙一身小道姑的打扮,縮在清虛觀的暖房裏,嘻嘻笑得甚是得意。


    花襲人坐在另一頭的炕沿兒上,倚著被臥直翻白眼。


    “好姑娘,姑奶奶,邢大首領!”花襲人實在是忍不住的求起了人:“聖旨可以改一兩個字,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再逼他亂寫旨意,他敢死在我的麵前。”


    張翰林到底還是被襲人給拿捏住了,停妻再娶,娶的還是尤二姐,那能好的了,尤二姐別的本事沒有,拴住一個男人的心,她是手到擒來。


    她妹妹替她嫁給了皇商張華,生了一兒一女,成天的與張華的小老婆們爭鬥倒也不寂寞,唯獨難了尤二姐。


    賈璉將之養在張華處,是有心再續前緣的,可事趕事,王熙鳳又特別讓他不歇下來,時間一久,賈璉倒也把這個如花似玉的小娘子給拋在了腦後。


    您要問襲人又是怎麽找到的她,那您得往前翻書看去,花襲人這個韃子的密探,本來就是安插在賈家的釘子,凡是有不利於賈家的事,她都要或明或暗的插一手。


    似尤二姐這等把柄,便是李穹不來,襲人也會知曉,更是她借小丫鬟墜兒的嘴,散步的大觀園人盡皆知。


    王熙鳳那時是恨得咬牙切齒,都知道的事,她卻一無所知,找了一圈也就找到了墜兒的頭上,借著一個丟鐲子的借口,打發了墜兒,但並不知是襲人在背後。


    閑話扯迴來,尤二姐的事被李穹給提前處理了,沒用到王熙鳳的身上,便用到了張翰林的身上。


    花襲人得了李穹的特赦,忠心病又發作了起來,一切唯李穹的馬首是瞻,接到了李穹的密信後,當即就想到了這個“苦主”尤二姐。


    給錢就行的尤二姐,哪裏顧得上什麽摯愛親朋,給一個翰林做小老婆,也不算埋沒了自己,於是上演了一出街邊偶遇,窗杆砸頭的好戲。


    一來二去的,成就了好事,也偷偷拜堂成親後,張翰林犯了停妻再娶的罪過。


    花襲人見時機成熟,透過王禦醫的嘴,說漏了給張家夫人聽,現在要挾著張翰林偷改聖旨,事成之後送他們一家去長安為官。


    邢岫煙伸個懶腰,吃吃的笑的曖昧:“倒不是為了什麽翰林的事。我呀,是想告訴一件事,賈家的寶二爺迴京了,他相中一戶人家,這不,我姑媽都托付到了我的頭上,讓我去打聽打聽那家人。”


    花襲人眼皮子一翻:“他要娶親?”


    隨即冷笑不語,自己的處子之身便是給了這個人,你說能忘了他嗎。


    邢岫煙支著下巴說襲人:“要擱在以往,我才懶得管你的閑事。可如今你也是我門下的人,我怎麽也不能讓你受了委屈。一句話,你還想不想嫁他?”


    襲人苦笑:“我如今這個身份,怎麽嫁的了?”


    “誰又讓你待在皇宮裏一輩子呢?”邢岫煙打著哈欠說話:“辦完了這件事,你也趕緊的走,隨著賈家的寶二爺一起去,先去夷州,再轉道升龍府去,可能最後是去渝州。”


    “這麽一大圈?多大的事要兜這麽一個圈子?”


    “皇後的事,你說大不大?寶二爺別的做不來,讓他在渝州跟長安的腐儒們對罵,就是他經常說的那個什麽來著?”


    “祿蠹。”


    “對對對!”邢岫煙笑著拍巴掌:“就這麽的說,要是能策反了他那個大姐姐更好,咱們讓皇上打光棍去。”


    花襲人終於看出來了邢岫煙的反常,挪到她的近前,抓住她的手腕子開始診脈。


    邢岫煙白她一眼:“才去了太醫院幾天,你倒是敢把脈了,要不要給我配一副藥啊?”


    “你這是有了身孕。”


    “還用你說,我早就知道。”


    “那你還這麽費神做什麽,不就是策反了山東的府兵嗎,我替你做了,你好好養著身子去。”


    邢岫煙拍了她肩頭一下:“好意我心領了,可你做不來,這裏麵的事千頭萬緒,既不能嘩變誤傷了百姓,又要妥善安排他們的去處,還不能讓朝廷提前知曉。”


    襲人吐了吐舌頭:“這麽麻煩的?”


    岫煙點點頭:“你的作用隻是破壞,而我卻是彌補,要知道還有一個呢,她得統領全局。”


    “寶姑娘吧!也隻有她才有個心機。”


    邢岫煙笑而不語,這個人偏偏不是薛寶釵,而是那位念經吃齋的妙玉。


    要說做些謀逆事,妙玉才是第一人選,她有這個基因,也有這個經驗和見識。


    薛寶釵和林黛玉捆一塊都不是她的對手,隻是妙玉不與外人言而已。


    她遠在姑蘇時,就與邢岫煙相互配合的天衣無縫,不管是萬寧皇派來的人,還是正元皇派來的人,都尋不出她們一絲的破綻。


    所以妙玉悄悄纏著李穹,要來了紫微閣的密諜司,直接下屬就是邢岫煙,否則襲人怎麽能輕而易舉的進了皇宮當差。


    轉眼就到了初五,這一天,萬寧皇要在天壇祭天祈穀,還要宣旨天下。


    一大早,張翰林家便紛紛坐上了大車,連院門都顧不上關,自永定門混出了城,消失在了遠處。


    還是這個大早,賈寶玉見到了久別重逢的花襲人。


    天光大亮時,一隊隊兵馬聚集在了天壇,統兵將領疑惑的看了看隊伍,怎地盡是河南府兵?山東好漢們去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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