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有人好辦事,南安郡王還沒迴到京城征召呢,賈瓊已經先一步進了兵部的車馬司,等著征召令一下,順理成章隨軍而行。


    走的京營節度使的口子,京營節度使為五大都督府之一,兵部攝五樞於京要,統管五督府,除尚書外,尚有一名五軍大都督。


    馮天壽帶著賈瓊來到承天門外的兵部車馬司,此司歸屬駕部;還有司馬部、庫部和職方部。


    賈瓊算不得武官,因此不入職方部配選,直接在車馬司留個名畫押,便被分去了豐台大營,那裏是五軍大都督府的所在。


    “如今有府無督,那裏也荒廢下來,京營的馬隊便選在那裏圈養。”馮天壽解釋給賈瓊聽。


    拍拍賈瓊的肩頭:“本將送你過去。”


    “馮將軍,您是幾品?”


    馮天壽鼻孔朝天:“本將正五品實授千戶職!”


    北明略改大明衛所製,實授千戶統十百戶一千二百人馬,但沒算如賈瓊這般的偏軍,多出那二百是千戶的親軍。


    偏軍多是服徭役的農夫和馬夫,數量約在五百餘,不管打仗,隻管伺候一千多的兵丁,有苦活累活都是他們的。


    賈瓊想想自己能號令他後便笑而不語,隨著馮天壽又奔向了豐台大營。


    五軍大都督,早先是義忠太子虛領,他壞了事後,誰還敢沾這個位子。


    眼前的雜草叢生苔蘚蔓階鳥雀穿堂狐兔鑽牆的殘垣,便是威名赫赫的五軍都督府。


    馮天壽很是感慨了半晌,繞過都督府進了大營,賈瓊詫異無人攔阻,馮天壽領著他已經到了馬場。


    為首一個主簿帶著馬夫十幾人跪迎,馮天壽指指賈瓊:“剛調來一個掌固,以後這裏歸他管了。趙主簿隨我迴營去吧,趕緊的把兵源湊齊。”


    這一句話讓賈瓊明白了過來:“你也去?”


    馮天壽切了一聲:“滾下馬去給本將見禮,你以後就是本將的部屬了。”


    賈瓊滾鞍下馬:“職屬參見武德星君馮大將軍。”


    馮天壽揮揮鞭子示意賈瓊滾蛋,他對姓賈的都沒好感,要不是賈瓊是“自己人”,他早就不耐煩了起來,調轉馬頭自己打馬而去。


    趙主簿卻拉住了賈瓊的手,噓寒問暖好不熱情,按說主簿乃是掌固的直屬上司,可眼見將軍親領這掌固來,言談之間不免試探賈瓊與馮天壽的關係。


    賈瓊哼哈的對付過去,客氣的送趙主簿去追馮武德,然後對一直跪著的十幾位馬夫說道:“都起來吧,以後一口鍋裏攪馬勺了,還請諸位多多擔待。”


    馬夫們連說不敢,恭敬的請賈瓊進了馬場。


    好大一片的草甸,不遠處搭著有頂的草棚,一排排望過去,嘶聲不絕。


    “有多少匹馬?”


    “連大帶小四百匹。”


    賈瓊走近一處馬棚,看看槽子內的草料又問:“草料給的足額嗎?”


    “額...我等還可以打些馬草。”


    賈瓊笑了笑,尋常之事,方才那位趙主簿肯定克扣過草料錢,要不然也不會著急的打探自己的關係。


    “有賬簿嗎?”


    “在趙大人那裏。”


    賈瓊將手中的草料拍幹淨,說了聲知道了,便讓他們去忙。


    自己背著手四處的轉了轉,看中一間原木搭建的房子,信步走了過去。


    推開門就一愣,裏麵有位俏小郎正在梳妝。


    沒錯,確實是一位俏小郎。


    年紀隻有十七八,生的唇紅齒白腰細臀圓。


    小郎君見來了位不認識之人,略略皺眉問他:“你又是誰,這裏不許閑雜人等來,快出去吧。”


    軍營之內不得私蓄娼伶,趙主簿玩的花呀。


    來了半年多的賈瓊,是知道有個行當名喚“象姑”的,過夜的纏資堪比紅伶頭牌,這路少年吹拉彈唱無一不精,甚得一些人的歡心。


    蔣玉函便是其中的翹楚,名伶身份又給他添了一層光環。


    賈瓊嘖嘖兩聲,唉了俏小郎一聲:“唉,那個班子的?認識蔣玉函嗎?把這給我收拾好趕緊走,給趙主簿帶句話,晚上我在家候他的大駕。我家住在寧榮街東街口第一家,好找。”


    俏小郎先是一愣,隨即站起身仔細打量起賈瓊來,哎喲一聲喊了賈瓊一身的雞皮疙瘩。


    “故人呀!你不提他,我還真沒認出你來。賈六哥賈瓊對不對!我是玉愛!在賈家私塾念過書的玉愛!”


    賈瓊哪知道玉愛是哪位呀,皺起眉拿手點點他:“敢亂攀關係,我辦了你。”


    玉愛一撇嘴,眼眶便紅了起來:“六哥,你怎地如此無情。那一年在私塾裏,因為我和香伶,寶玉與寧國府一場大戰,您也在其中的。”


    賈瓊揚起腦袋想了半天,或許書中卻有此人?因為那件事是真的有,頑童鬧學堂嗎,坐實了賈寶玉雙插的屬性,也見證了寶玉與秦鍾的耽美。


    “你認識秦鍾不?”試探了一句,賈瓊能記起秦鍾,已經是極限了。


    玉愛居然悲泣起來,沒錯,賈瓊看的仔細,不是傅試那般的男兒落淚,而是...而是惜春妹妹那般的如訴如泣。


    一步退出了屋子,指著玉愛說道:“哭會兒得了,沒人哄你。我讓你帶的話一定給我帶到,然後該去哪去哪。”


    “我已經無處可去了。”


    “什麽意思?”


    “班主柳湘蓮不知所蹤,我們隻好自尋活路,否則也不會被一個主簿所辱。”


    賈瓊頭一次被別人所氣笑:“人家給了錢了,你少賣乖。我自今日起是此處的掌固,沒你待的地兒,聽見了沒?”


    扔下眼神亂飛的玉愛,賈瓊有些淩亂的走開,枉自己還把柳湘蓮當清白人看,現在想想,一個破落世家子,哪有的底蘊來往王公之家結交朋友,原來是位“精技”之人,那便一切都說的通了。


    正經男人有叫湘蓮的嗎,玩個諧音,情種相連,欲愛相憐,通順否?


    吐完這口槽,給自己那匹馬洗刷一下鬃毛,喂些草料,再找馬夫們削削蹄子,一白天混了過去。


    帶好自己掌固的號牌,溜溜達達去尋馮天壽,但凡是個武德星君,都要被弼馬溫吃的死死,大聖說的,玉帝都得認可。


    攤開了講,馮天壽還真不能拿賈瓊如何,他就是擺在明麵上給南安郡王看的,而賈瓊則是埋得最深的那根釘子。


    同理,周全也是如此。


    可憐堂堂的南安郡王,兵馬未動,屬下各部已經被漏成了篩子,到處都是獨照峨眉峰,他這仗,還怎麽打。


    “有事?”馮天壽翹著腳仰在書案後,甚是無所事事。


    賈瓊按照規矩報名而入,一板一眼的迴話:“您換個主簿吧。”


    馮天壽好懸拎刀砍了賈瓊,這才第一天來,他還隻是個管馬的掌固,你聽聽他說的是人言否?


    也就是帳中無旁人在,否則馮天壽真得打賈瓊的板子,一個千戶衛,統共三個主簿,一個管書信來往,一個管參讚軍機,還一個便是趙主簿這般的打理後軍糧草諸事。


    “你給我說明白了,為何讓我換人,這可不是小事。說不明白,賈老六,你等著我挑你個錯打板子。”


    “私扣草料算一個錯吧。”


    “不夠,軍中素來清苦,隻要不喝兵血,跟牲口掙些吃食也是常情。”


    賈瓊咂咂嘴:“那就剩私蓄倡優了,這條該夠了吧。”


    “哦?你見到了什麽?”


    賈瓊便把玉愛的事說了出來:“要是換個不認識我之人,我也不會要除開他。偏他找來個我幼時相熟之人,若不加以小心,我恐怕會有馬腳露出。”


    “那也該殺的是象姑呀。”


    “留下他,我有用。”


    馮天壽眼神怪異起來,賈瓊攤攤手:“給南安王爺留著。”


    咕咚一聲,馮天壽坐穩了椅子,盯著賈瓊良久,衝他伸出個拇指來:“還是汝等之人醃臢。”


    “謝將軍謬讚。”


    “呸!滾迴去吧,我找機會拿下他。”


    賈瓊不走:“我來找機會,過了今晚就行。”


    “何解?”


    “今晚他會找我送禮,我安排下一個香餌,明早將軍去馬場拿他個當麵。”


    “你~~~賈老六,急了些吧?”


    “夜長夢多,誰知道南安王爺什麽時候返京,萬一他明天迴來就升帳點兵出征,你我哪有機會換人。別說你家沒夾袋中人,算是我作為將軍屬下後的見麵禮了。”


    “賈掌固。”


    “屬下在。”


    “大才也!”


    “屬下告退。”


    迴馬場牽馬,玉愛果然戚戚不肯走。


    賈瓊指指他:“聽話,先家走,過了明天,你去找我,我有活兒給你。”


    “誒!什麽活兒都難不住我。”


    馬嘶聲中,賈瓊已經飛馳而去,他還要要緊的事安排。


    迴了京城,去找賈芹:“晚上來我這兒陪客。”


    賈芹發笑:“六叔吔,您總算是開了竅了。”


    賈瓊攬過他的肩頭在他耳邊低語,賈芹恍然大悟,一拍胸脯應承下來,趕上車奔城外的水月庵而去。


    迴家吩咐柳嫂子晚上拿出十八般武藝來,好好治一頓酒席,一張百兩的銀票塞在她手中說了聲不用找了,那柳嫂子的眉眼間都有了風情。


    又喊過金榮來,問他香憐、玉愛的舊事,金榮扭捏起來:“年少時的勾當了,如今再沒有的。”


    “這得有啊金榮!你等著明日玉愛找來後,你如此這般的行事,從今往後,你帶著他們。”


    金榮有些雙腿發抖,噗通一聲給賈瓊磕了一個。


    再續前緣助人姻緣果然是有福報的事,晚間趙主簿帶著書畫古玩還有一千兩的銀票,誠惶誠恐的知道賈瓊是寧國公之後裔後,拉著賈瓊便要結拜。


    一個京城從六品的主簿,確實想要抱上賈家的大腿,兵部新來的大司馬賈化不就是如此麽,他能做司馬,我又如何不能做呢?---主簿被肉身布施的菩薩們灌醉之後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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