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崇禎的野望


    乾清宮內,年輕的朱由檢端坐在禦案前,剛剛十六周歲的他還不太適應這突然之間的身份變遷,雖然這是他早就夢寐以求的。


    一直以來!看著哥哥就因為比自己大幾歲而繼承大統,自己是不服氣的,哥哥雖然心地善良,對自己也很好,但他卻並沒有贏得崇禎的尊重。


    看著皇帝哥哥登基後排擠東林眾正,扶持閹黨,重用魏忠賢、王體乾等閹宦,搞得幾乎天怒人怨!使得他對天啟愈發不滿……


    崇禎的思緒漸漸迴到現實,心裏邊想著天啟臨終前一再告誡自己要維持好權力平衡,決不能讓任何一派獨大。閹黨如此,東林黨、楚、浙黨亦如此,魏忠賢王體乾等是平衡朝政的工具,萬不可輕易變動……


    崇禎的嘴角不覺浮出了輕蔑的表情。


    正想著呢,王承恩送飯來了,崇禎在宮中極為小心,禦膳房的飯他是一口都不敢吃的。登基至今每天吃的喝的都是從信王府送來的,身邊的侍衛和近侍太監也全都是信王潛邸帶來的。


    “剛剛登上帝位還不滿一個月,宮中都還是天啟朝的人,不得不小心啊!魏忠賢、王體乾等天啟朝權閹如今雖然表麵上惶恐又恭順,但絕不能掉以輕心,暫且先穩著他們,等安定下來再說。”崇禎暗自告誡自己。


    “陛下,該用膳了!”王承恩在一旁小聲地提醒著。


    匆忙吃完飯,崇禎看著躬身站在一旁的王承恩問道:“大伴!你說我前兩天把顧秉謙那個老東西‘致仕’了,你覺得會不會操之過急了?”


    “陛下,老奴不敢亂言,太祖高皇帝祖製,宦官不可妄議朝政,況且老奴跟隨萬歲爺進宮時間太短,於政見人事上實在也沒有高明的見解。所以,老奴……老奴不敢亂說,單憑萬歲爺聖斷。”


    崇禎討了個沒趣,略有不快地說:“王伴伴你呀!什麽都好,就是有時太迂腐,太拘泥於禮法了,你是我潛邸的老人兒,能有什麽不能說的?”


    “陛下,……老奴……老奴!”


    “朕身邊就你和曹伴伴兩個得力的,曹伴伴前幾年被魏閹貨貶到了南京,現在朕身邊就剩你,若你也不和朕說真話,朕還能聽誰的?”


    “老奴萬死!老奴萬死,”


    王承恩聽到崇禎說這話,跪在地上把頭磕得咚咚響。作為看著崇禎長大的人,王承恩非常了解這位爺的性格。這位爺看似沉穩老成,實則性格急躁、偏執易怒,小小年紀的他在潛邸時就已經杖斃了好幾個不長眼的小太監和宮女,為此,天啟專門還斥責過他。


    “起來吧,朕不是怪你,以後不要這麽迂腐了,這點兒你就不如老曹……”


    躊躇滿誌的崇禎很快適應了皇宮裏一言九鼎的新生活,短短的一個多月時間裏,他就把六部、內閣諸臣幾乎都換了個遍,稍有不如意的官員都被崇禎一言致仕。


    在宮中的侍衛和貼身太監們被整個換血後,崇禎準備對魏忠賢和閹黨下手了。


    按說處理魏忠賢和閹黨是沒錯的,新君繼位必需有破有立,這很正常甚至是必須的!並且天啟後期的魏忠賢也的確太過膨脹,諸多事情搞得有些過頭了。


    但崇禎在處理魏忠賢這件事兒上卻肆意擴大閹黨名單,擴大打擊範圍,還把部分閹黨人員上綱上線地做成謀逆重案,造成朝堂上人人自危,甚至是時局動蕩,這是非常不理智的。


    原本天啟朝遺留的內閣班子中剩下的張瑞圖、來宗道、周到登、李國、施風來、黃立級等本來是沒有什麽問題的。和閹黨過往甚密的魏廣微,顧秉謙和馮銓等已經處理了,但是崇禎卻執意要將剩下的這幾個也要全部換掉,就有點暴露本意了,顯示出這隻不過是崇禎借著處理閹黨排除異己罷了。


    崇禎上位的這幾個月,不僅僅是內閣官員頻繁更換,剛剛即位的崇禎還把六部尚書更換了五個,其中兵部尚書一職更是接連換了四人,這麽頻繁地更換朝廷重臣,對施政穩定是非常不利的。


    崇禎針對閹黨官員定逆案最直接的依據就是建祠,所有給魏忠賢建了生祠的,都要懲辦,至不濟也要致仕,僅這一點兒就打擊麵太大。


    要知道,在當時的政治環境下,幾乎各省的總督和巡撫,甚至更下一級的府道官員,上行下效之下,幾乎都給魏忠賢建了生祠。


    如今這些人都成為了崇禎打擊的對象,但其實大部分建了生祠的地方官員並沒有和魏忠賢走得很近,更加不是閹黨。建祠不過時局使然的從眾自保行為。大家都建了,就你不建,不是擺明了要成為魏忠賢的靶子嘛。


    這相當於在明朝的最高層,從內閣、到六部、再至各省督撫從頭到尾都要被崇禎借著清理閹黨的名義給清洗了一遍。


    這就導致大明的最高權力階層,人員如走馬燈般地換個不停,一次次的大換血,使得新上任官員根本就樹立不了權威,也熟悉不了工作,甚至都沒心思在工作上。


    這樣的後果就是導致整個大明官場上人人自危!官員們之間為了自保,相互攻訐,檢舉之事不勝枚舉,原本光鮮體麵的官場一時間醜態百出、斯文掃地。更有大量官員因實在看不下去而選擇了主動上表請辭致仕。


    剛開始大家都以為這隻是少年皇帝嫉惡如仇,年輕氣盛的衝動之舉,過了這一陣就好了,卻不知這就是崇禎的本性,他在位的十七年間從未改變。崇禎短暫的一生中從未真正信任過任何一個人,也從未真正瞧得上任何一個人。


    在年輕的崇禎看來:“自成化、弘治以降,因為內閣和六科的存在,皇權就已經旁落,皇帝行事受諸臣掣肘,他認為這是大明百餘年來朝政頹廢不振的主因,自己必須要借助剪除閹黨的借口,奪迴皇權,重振朝綱。


    崇禎的這個想法,貫穿了他的整個在位年代,在他的各種神奇操作下,原本接手時就不算太好的局麵,被他徹底玩成了萬劫不複!


    隨著請辭的奏本越來越多,詔獄裏的閹黨欽犯越關越滿,三年開一科的會試選拔出的大明官僚竟然開始不夠用了。


    這可是近百年來的首次。


    要知道,隨著王朝進入穩定期,冗官冗員隻會越來越多,正常情況下,每個王朝的中後期都是官員太多,很多三甲的同進士苦等多年都謀不到官缺。現在因為崇禎的一番操作猛如虎,如今的大明甚至都要加開恩科取仕了。


    崇禎登基後的一番操作,得到的隻能是更大的反彈,君臣彼此互不信任,互相掣肘成為崇禎朝的常態。這是對帝國的嚴重傷害,並大大加速了帝國的隕落。


    內閣值房內,新上任的內閣首輔——左柱國兼太子太師中級殿大學士、戶部尚書施風來憂心忡忡地歎口氣道:“唉!也不知道陛下這樣什麽時候是個頭啊?昨天來宗道、周到登兩位大人也被陛下勒令致仕了。”


    “是呀!”同樣是新入閣的吏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錢龍錫應道:“陛下這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裏大肆換人,也不知到底是什麽打算?我等實在無所適從啊!”


    楊景晨、李標、劉鴻訓等幾位閣部也是連聲附和。


    “朝廷各部、地方督撫們走馬燈似的更換,哪裏還有人安心於政務?眼看就要到年底了,今年的賦稅能收上來多少不好說啊!到處又都需要銀子周轉,可皇上哪裏管這些呀?”


    “是呀!是呀,長此以往,地方督撫和諸部大人們哪裏還有心思署理政務?皇帝和大臣互相猜忌,互不信任,絕非皇明之福啊!”


    “噓!劉大人慎言,此等話絕非我等閣員所能講的。”


    話剛出口的劉鴻訓也知道自己的話過了,趕緊做掩口狀道:“失態了,失態了,見笑,見笑。”


    另一人又接口道:“這不,咱們沒副署的那幾個詔令,皇上又直接中旨頒布了,難那!長此以往,咱們這內閣哪裏還有一點兒體麵?”


    幾名閣部大人一邊翻看奏折,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


    自天啟七年朱由校駕崩,信王朱由檢承繼大統開始,老魏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


    朱由檢因為成長環境惡劣,從小就缺乏安全感,生性多疑,卻又非常敏感自負,萬事隻信自己,對自己的能力和判斷極端自信。


    自他繼位開始,就深信魏忠賢和他的黨徒們肯定會謀害自己,為此,在宮內的侍衛和禦膳房的廚子們沒換成自己心腹前,他在宮內處處小心,甚至每餐的吃食都是從原來的信邸做好後送到宮中。在宮內就寢和日常隨扈的侍衛們,也全是信邸帶來的老人兒,並嚴格禁止原來的宮中侍衛靠近自己。


    對天啟皇帝臨終前要善待魏忠賢的囑托,朱由檢雖然當場很幹脆地答應了,但那不過是礙於皇兄臨終前的情麵,那種場景下,什麽都得先應下了,任誰也不會絕情到能拒絕一個臨終之人的最後要求。


    但答應就是答應了,不管是否心甘情願。


    作為金口玉言的皇帝,朱由檢雖然心裏邊非常不甘心,但還是決定暫且先把老魏的狗命再留幾天。


    所以,登基後的崇禎雖然很快就大刀闊斧地對閹黨成員下了手,卻一直沒有動閹黨首領魏忠賢本人。


    眼看著一個個閹黨成員要麽下獄,要麽去官,惶惶不可終日的魏忠賢如坐針氈,他數次求見崇禎,但都碰了釘子。根本就見不到崇禎的麵。


    魏忠賢多精明的人啊?看到這種情形就知道事情要不妙,明白天啟皇爺的話根本沒起到作用。為了能博得崇禎的手下留情,此時的老魏根本就不再把銀子當錢了,完全是當糞土一樣的往外潑,隻要是信邸出身的人,魏忠賢都是大把地銀子鋪路拉關係。


    至於自己原本九千歲的麵子,早就被他自己主動給扔到爪哇國去了,見了每個信邸出身的人,不管什麽職份地位的,老魏都是銀子開路,屈尊俯就,爺長爺短的一躬到地的問候。


    但就在上月,該來的還是來了,魏忠賢最擔心——也是一直在等待的結果終於來了。


    先是東林黨的楊所修、楊維垣兩個小嘍囉首先跳出來攻擊魏忠賢的死黨——閹黨大臣崔呈秀以試探朱由檢心意。隨後主事陸澄原、錢元愨,員外郎史躬盛等也紛紛上書揭舉魏忠賢及所謂的閹黨官員。雖然當時的朱由檢未置可否,但魏忠賢心裏門清,知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老魏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還算沉得住氣。


    還沒過幾天,浙江嘉興的貢生錢嘉征就在人授意下上書彈劾魏忠賢十大罪,暴風雨終於還是來了!在十大罪中:


    一曰並帝:群臣上疏,必歸功廠臣,竟以忠賢上配先帝。


    簡注:彈劾魏忠賢目無綱紀,禍亂朝政,皇帝乃是萬歲,魏忠賢竟敢稱“九千九百歲”,且被人稱做“立皇帝”,爾一閹宦竟敢與皇帝平起平坐。爾還左右皇帝、捋奪皇權,代皇帝批閱奏章,令百官隻知有魏忠賢,而不知道有皇帝,此其罪一也。


    二曰蔑後:羅織皇親,幾危中宮。


    簡注:魏忠賢處心積慮,玩弄權術,和其對食客氏一起把持朝政,霍亂後宮,將皇帝視為傀儡。昔日聖母張皇後告誡天啟皇帝此二人心懷叵測,要小心提防,不可過於恩寵放權。這就惹怒了魏忠賢和客氏,魏忠賢開始千方百計的想要加害於皇後,在皇後即將臨盆的時候遭到魏忠賢和客氏迫害,導致皇後產下的皇子夭折。並且還汙蔑皇後。編造罪名打擊皇親國戚,幾乎危害了到了皇後。此其罪二也。


    三曰弄兵:廣招無籍,興建內操。


    簡注:指責魏忠賢作為內官,卻把持著軍權,非法插手軍事。大量招收潑皮閑漢們入軍,並將後宮的太監們組織起來發放兵器盔甲進行操練,此其罪三也。


    四曰無君:軍國大事,一手障天。


    簡注:魏忠賢作為太監,原本應當安守本分,好好地服侍皇帝,但是魏忠賢卻目無主子,把所有的軍國大事都由他一個人說了算,此其罪四也。


    五曰克剝:新封三藩。不及福藩之一。忠賢封公,膏腴萬頃。


    簡注:克扣剝奪朝廷對藩王的封賞,新封的三個藩王,得到的封賞還比不上先前的福王一人。而魏忠賢封公爵時,卻占據肥沃的土地萬餘公頃,此其罪五也。


    六曰無聖:敢以刀鋸刑餘,擬配俎豆。


    簡注:眼中沒有聖人。魏忠賢作為太監,是個身軀殘缺的刑餘之人,竟然也敢妄想享受香火祭祀!此其罪六也。


    七日濫爵:公然襲上公之封,靦不知省。


    簡注:魏忠賢憑借手握大權,隨意任人唯親,結黨營私,胡亂給一些德不配位的人加官進爵。其本人更加不要臉到竟然僭越承襲公爵之位,完全不知道自省其過。此其罪七也。


    八曰濫冒武功:武臣出死力以扞圉,忠賢居樽俎以冒賞。


    簡注:冒領其他人立下的功勳。武將們在外拚死作戰保衛國家,魏忠賢在宮中享受著優越舒適的日子,卻還要冒領別人的功勞。此其罪八也。


    九曰建生祠:一祠之建不下五萬,豈士民之樂輸。


    簡注:魏忠賢作為一個活著的太監,竟然給自己大量修建生祠。隨便修建一座生祠,耗費都不低於五萬錢,致使官民共憤,怨聲載道,此其罪九也。


    十曰通關節:幹兒崔呈秀,孽子崔鐸,貼出之文,複登賢書。種種叛逆,罄竹難書,萬剮不盡。


    簡注:魏忠賢暗中勾結有權勢的人,其幹兒子崔呈秀、崔鐸等人,以前所寫的文章,都是因為他暗中打點疏通關係,才能得以高中。他的這些種種罪名,簡直是罄竹難書!即使把他判處淩遲一萬刀也無法抵消完他的罪孽。此其罪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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