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戰敗之退迴開原


    馬爌在這裏挖空腦袋迴想前世曆史關於薩爾滸之戰的記載,看似時間很長,其實是如腦子過電一樣隻是很短的一瞬間。


    正要繼續呢,就聽一人說道:“咱們在這裏已經休息耽擱快一個時辰了,現在天色已經大亮,建奴隨時都可能循跡追來,咱們不能再耽擱了,應該趕緊拿出決斷盡快走,就如四公子所言,眾位都趕緊把自己好的想法說出來,給四公子好做個參詳。”


    他這一開口,仿佛起到了帶頭作用似的,其他人也都紛紛發表各自的見解,有建議先撤往沈陽的,有說抄山路直接迴開原的等等……


    馬爌則靜靜地聆聽著,一邊權衡著其中的利弊。


    眾千總、把總們的職務雖然不高,但到底都是老軍伍出身,所陳述的看法見解各有所依,馬爌聽了會兒,心中便有了決斷。心想:“古人誠不欺我!果然是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


    “好!眾位老哥哥果然都是老軍伍出身的,剛才老哥哥們基本上把各種情況利弊、後果都分析考慮得很周祥,兄弟我真是受益良多。”


    眾人急忙拱手謙讓道:“見笑!見笑!”


    馬爌接著說道:“那小弟今天就托大一次,結合剛才各位老哥哥們的分析說一下自己的看法,有不妥處老哥哥們指正。”


    “小弟認為,這次建奴能集結八旗全部兵馬攻打咱們一路,結合前天杜鬆所部兵馬已經戰敗的消息,恐怕此戰咱們大明已經是敗了。”


    “小弟鬥膽猜測,此時,除開已經確定被殲的杜總兵部外,另外的兩路大軍恐怕也已經兇多吉少了,現在建奴之所以還未追來,估計是正在打掃戰場,圍剿我潰兵。所以,結合以上大家的見解,小弟的意思是,趁現在建奴還在清理戰場暫時騰不出手來的時候,咱們必須抓緊時間盡快撤離,因為建奴多騎兵,行動很快,一旦他們騰出手決定追擊咱們,咱們這支殘兵將會很難擺脫。”


    “至於行軍方向,”馬爌接著說道:“小弟的建議是直接迴開原,理由是現在開原就隻留了幾千老弱在守城,精壯幾乎全部來了薩爾滸,萬一建奴乘虛而入直撲開原,後果將不堪設想!二是我等戰敗潰逃,且幾乎全軍覆沒,朝廷是必然要怪罪的,假如我等能及時迴軍守住開原,也算是將功補過,多少也能彌補一些戰敗的罪責;三是現在的情況我等距離開原遠而距離沈陽近,假如建奴暫時沒有攻占開原的意思而隻是想要追殲咱們的話,常理上他們也會認為咱們這麽一支殘兵定會優先向沈陽方向撤退,從而建奴極可能會在前往沈陽的方向追擊堵截咱們,所以,小弟的決定是咱們要反其道而行之,直接撤迴開原。”


    清了清喉嚨,馬爌又補充說道:“不出意外的話,現在其他幾路戰敗的弟兄們正在被建奴追剿,本來按常理說咱們理應迴軍去解救,能救一個是一個,但看看現在咱們的情況,就剩下這幾千殘兵、疲兵、傷兵、即便有心也是無力,迴去也是羊入虎口,白白送死。”


    眾人都是老軍伍出身,哪能看不明白局勢,馬爌剛才那幾句雖然說的是場麵話,但也是實情。


    原本大家讓馬爌主事,很大原因是他的身份在那兒,雖說馬爌一貫就是個穩重少年,但大家心裏還是有些不踏實,畢竟太年輕了。


    現在一眾人聽馬爌分析決斷完後,反而放下心來。馬家四公子到底是大帥看重的,雖然年輕,果然還是有見識的,說話言簡意賅,幾句話就把咱們老粗們半天都描述不明白的意思給說得清清楚楚,每個人都得明明白白。


    行動細節都商定後,馬爌又最後問了大家的意見,眾人具無異議,馬爌就命各千總、把總們馬上就去整頓人馬,按照議定的撤退路線立即安排出發。


    同時,命人騎快馬先迴開原報信,並讓城內做好準備,防止建奴偷襲攻城。


    好在突圍出來的這五千人都是騎兵,受傷的大多也是輕傷,因為無馬或者重傷的根本跑不到這裏,路上早就掉隊了,能突圍後連夜跑到這裏的基本都是體力好,傷不重的。


    出發的命令傳達下去後,沒一會兒功夫五千人的隊伍就準備好了。經過那一個多時辰的修整,此時大家都已經簡單吃了東西,傷員的傷口也都包紮好了,休息也差不多了,隻待一聲令下就可拔營出發。


    隻是一部分傷重或者體弱的戰馬經過連番大戰後又奔跑了一夜,休息期間躺倒了幾百匹,眼看著是不能用了,這導致一部分人隻能步行或者和其他人輪流換騎了。


    得知出發的號令後,這邊馬家的家丁把馬林的擔架又仔細地檢查一番,綁紮牢靠,以四個人一組抬著,路上輪換,做好了出發的準備。


    行進的隊伍以兩個原籍遼東的千總帶隊打前,馬爌則帶著父親的親兵家丁們抬著馬林居中,餘下的幾個千總押後,五千餘人迤邐北去。


    隊伍出發沒多久,馬林就蘇醒了,馬爌也沒讓隊伍停下來,隻是自己下馬來到擔架旁邊,手扶著馬林的擔架,顧不得心中的百感交集,邊走邊聊和這一世的父親完成了第一次對話。


    馬林靜靜地聽著……


    聽馬爌說完後,他輕輕地歎口氣:“爌兒也長大了!遇到事情能考慮得這麽周祥,難為你了。隻是你可憐的大哥二哥就這麽沒了,你娘該有多傷心啊!迴去後又該如何給你嫂子和侄兒們交代啊?可憐幾萬人的出征大軍!就剩咱們這麽些人了,就這還不知道最後真正能有幾個人可以逃出建奴的圍剿……”


    馬林部殘軍是從哈達堡(今遼寧哈達鎮)附近開始出發的,按原定的計劃是經過靠山堡、鬆山堡等路線迴開原。走這條路線是馬爌綜合詢問了其他幾條路的路況後決定的,這條路上基本都是山路,但山勢並不陡峭,全程可以騎馬通行。


    之所以最後選擇這條路的主要原因是這條路雖然可以全程騎馬,但山路很是狹窄,大部分路段隻能容許一騎通行,路況好的地段也僅可供兩三騎並行,山路的兩邊盡是漫山遍野濃密的山林和灌木,騎兵無法離開道路穿行,這樣即使後邊建奴的追兵追來也隻能尾隨而至,追上後亦無法施展開優勢兵力進行圍殲。


    路的沿途都是低山丘陵地貌,屬長白山餘脈,海拔一兩百米至五六百米不等,並不甚高,全程到開原大約四百餘裏路程。


    到了傍晚,算算也隻走了八十裏路不到,沿途所經過的村屯堡寨,未見一個人,蓋因近幾年來大明和後金大小戰事不斷,這些交界區域的漢人和女真百姓早就搬得十室九空,遷往他處去了,少量未走之家也因為這幾千人馬的到來而遠遠地躲了起來。


    趁著夕陽又勉強往前多趕了幾裏路後,打探消息的斥候迴來稟報說沒有發現建奴追來的跡象,大家這才稍稍放下心來,馬林依舊很是虛弱,騎不得馬。


    馬爌他們這五千人自昨天上午和建奴接戰,至下午戰敗後開始潰敗突圍,到昨晚突圍後又高強度地奔逃了一夜,今天白天又結結實實地趕了一天路,除了早晨在哈達堡附近休整了一個多時辰外,兩天多以來,每個人都幾乎沒合過眼。


    此刻人人都已經精疲力竭,疲勞到了極限,實在也是走不動了,不但是人,就連馬匹也都到了極限,再繼續強行趕路,又會有一大批馬匹會倒斃。


    得知建奴並未追來,馬林就下令就地選址紮營過夜,讓大家都好好地睡個覺,同時令廣布斥候。哨探,安排好巡夜值守,不得懈怠。


    一夜倒也平靜。


    經過一夜的休息調整,最主要的是大夥都好好地睡了一覺後,這幾千殘兵敗將的精力體力得到了很大的恢複。


    第二天整隊開拔時,顯得比早晨都利索多了,精氣神和之前的狼狽樣子比起來有了很大的不同。


    這一天,五千人馬提足精神又行了一整天,天擦黑時已經到了靠山堡。


    靠山堡是明軍的一個小軍堡,原來有衛所軍係統的一個百戶在此屯田駐守,屬鐵嶺衛管轄。


    後來遼東的衛所軍崩壞,如今駐紮在這裏的卻是屬於營兵的一個百人隊,由一個把總在此統帶。


    由於軍堡狹小破舊,住不下這麽多人,且又不屬於開原總兵的轄地,所以馬林等原本不打算進堡去攪擾別人,就令軍士們在軍堡外的空地上安營湊合一晚上。


    由於這五千人馬是逃命的敗兵,帳篷什麽的影響逃命的累贅物當然早就丟光了,所以他們隻能說是安營,不存在紮帳。就連負傷的馬林也同樣沒有帳篷可以避寒,雖然農曆三月初的遼東夜晚還非常寒冷。


    不過寒冷倒也難不住長期駐紮在北方的軍人們,隻見幾個馬林的親兵把馬鞍下的墊毯——也叫做鞍墊卸下來,當時的鞍墊都是羊毛或者駝毛的材質,保暖效果還是很好的。


    從馬背上卸下十幾條鞍墊鋪在地上,厚厚的鋪了好幾層在冰冷的地麵上阻隔寒氣,服侍馬林躺好後又給他身上蓋了幾條禦寒。隨後又在馬林的周邊籠了幾堆篝火,隨著篝火逐漸燒旺,周邊瞬間就暖和了起來,甚至距離火堆稍微近一些的話還有些烤得臉龐生疼。


    就在親兵服侍馬林的功夫,其他幾千人也都是一樣的操作,每人裹著一條鞍墊在篝火旁和衣而睡,由於都是騎兵,雖然中途馬匹有損失,但除去那些值守的、巡邏的、以及斥候、哨探們需要輪流睡覺的,禦寒的毯子倒也基本上夠每人一條。


    馬林他們這也是確定遠離了建奴才敢在夜間這麽明火執仗地生火取暖,要不簡直是找死。


    馬林剛躺下還沒一會兒,堡內的把總得知情況後前來拜見,並極力邀請馬林到堡內休息。


    馬林因為身子非常虛弱,剛剛躺下根本就不想再移位置,並且現在親兵們給他安排得很好,躺得很舒服。所以麵對把總的邀請隻是勉勵了幾句客氣話就把他打發了。


    按說一鎮總兵官和一個百戶所的把總地位差距實在太大了,簡直是天上地下的差別!若不是因為今時的際遇,恐怕他一輩子和總兵這等地方大員說話的機會都不會有。


    一夜無事,大夥又經過一晚上的休息後,第二天又是早早地安排行軍,馬林的身體恢複了很多,雖然仍很虛弱,卻不忍再讓親兵們抬他,掙紮著要自己騎馬,死活不再乘擔架,眾人拗不過,隻得由他。


    臨出發時,倒是馬爌不忍,把靠山堡的老把總叫來跟他把薩爾滸之戰的情況簡單說了一下。臨了,讓他自己決定,是跟馬爌他們一起撤往開原,還是留在堡內賭建奴不來靠山堡。


    這個把總雖然年紀大了,還是個鬥大字不認識半框的文盲,但人倒是個機靈人。明白事情的原委後一點兒遲疑的表情都沒有,當即就決定跟隨馬林軍撤往開原。


    按軍律棄堡而逃當然是重罪,但留下來更大概率是必死,孰輕孰重這個老把總還是拎得很清楚的。


    又是一天的急行軍,至傍晚時,堪堪到了鬆山堡,鬆山堡和靠山堡一樣是個百人小軍堡,馬林軍亦和昨晚一般,堡外紮營過夜,早早安歇,鬆山堡的把總前來拜見馬林也沒見。


    馬林剛剛躺下不久,斥候就緊急求見,報說已探知杜鬆部和劉綎部全軍覆沒,李如柏部未遇敵得令後已撤迴沈陽。


    另外大帥安插在建奴內部的細作密報,建奴正集結八旗全部兵馬,準備銜尾追擊我軍,妄圖挾遼東決戰大勝之威,一舉拿下開原、鐵嶺。


    馬林聽完細作密報讓人把馬爌叫來,這次跟隨馬林出征的高級別將領已經全體殉國,剩下的這些個千總、把總們級別太低,眼界有限,實在不足以商謀大事。所以,如今遇到情況,馬林也隻能找自己兒子商議了,順便也好看看兒子的眼界。


    馬爌過來後,先給父親問了安,馬林擺手示意坐下說話,然後把情況給馬爌講了一遍。


    “父親有何打算?”


    馬林反問道:“先說說你的看法?”


    馬爌想了想,也沒客氣直接說道:“此事兒子認為寧可信其有。哪怕是細作有誤,事後建奴並無攻占開鐵的打算,但我們加強城防總是不會錯的。經此大捷,建奴已成氣候,現今開原、鐵嶺已是遼北孤城,建奴欲染指遼沈、鯨吞海西、野人諸部女真,早晚必先下開鐵。”


    “眼下當務之急是盡早迴到開原,我軍早迴一天,就可以早做一天準備,所以兒子建議,今晚就拔營出發,爭取盡早迴到開原。”


    “另外,即使現在咱們這五千兵馬全部迴到開原,咱們防守建奴的八旗大軍依舊兵力太過單薄。所以,應馬上向楊大人求援,要求援兵,並向楊大人和鐵嶺守軍示警。”馬爌一口氣說道。


    馬林聽完兒子見解,笑了笑說道:“好!就先依你說的,你這也算是個四平八穩的見解,還算不錯,十七歲的年齡能考慮到這些,難得還這麽有條理。不過,少年人切記萬事不可自滿驕躁。”


    說完,就叫來親兵做了交代,一會兒工夫,分別前往開原和沈陽的兩撥信使便出發了。


    隨後不久,剛剛安頓好還沒睡一會兒的幾千人馬被各級軍官們給大聲吆喝起來,亂糟糟地開始拔營準備出發。


    馬爌正準備像在靠山堡時一樣給鬆山堡的把總說明情況時,卻看到鬆山堡的百把人駐軍已在把總的帶領下收拾得整整齊齊,人人背著大包小包的早就做好準備了。


    原來是靠山堡的把總一來就把情況給鬆山堡把總說了,這等關乎身家性命的事情,哪個還會猶豫不成?鬆山堡的人當即決定隨同馬林軍退往開原,至於棄守之罪以後再說,當前先把腦袋保住才有以後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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