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我跟李善長比起來如何?


    沒有任何的賬目,能經得起查閱。


    工部之內,賬房先生們開始查賬,最先被揪出來的人,都是那些虛報賬目的人。


    張異自己都沒想到,一個新朝廷,貪腐這件事會嚴重到如此地步。


    這些人報賬,可真是明目張膽!


    以市價幾倍的價格報賬,這是吃準了皇帝查不到頭上?


    劉基等賬房先生遞上賬目,他讓工部的官員進來解釋。


    基本上,能說得清楚的人十個之中一個都沒有。


    這些人在哀嚎聲中,被士兵拖走,打入刑部大牢。


    隨著時間延續,貪腐的官員陸續被帶走,整個工部已經被恐怖籠罩。


    身為戶部尚書的單安仁,也站在工部大院之中。


    明明已經是秋天,秋風的涼意卻帶不走他冒出來的汗水。


    單安仁等了好久,終於聽到裏邊的賬房先生給劉伯溫報告。


    “查完了!”


    聽到這句話,還站著的工部官員,淚流滿麵,就差原地歡唿和跪下了。


    隻是,他們聽到一聲稚嫩的童聲喊了一句:


    “等一下,還有問題……


    從前邊的賬目所知,這用工量和單價其實都在一個物價範圍浮動!


    但你們看這裏,這個工價明顯高出其他地方!


    還有,為什麽這個功臣需要的人數,比別的地方多了五成……


    這些地方,要麽虛報了工價,要麽就是謊報了人數!


    如果人數謊報了,不單是工價的問題,就連糧食的損耗,也有問題。


    這個工程我說不上來,不過如果實地走訪,查查庫存,應該會有有趣的發現……”


    聽到這些話,單安仁和其他工部大員,瞬間頭如鬥大。


    他們好不容易等到巡查結束,那個小道士插什麽嘴?


    他們知道那個小道士,龍虎山張家的次子,隨著他銳評楊憲一句中山狼,已經聞名京城。


    神醫,似乎有些法術,


    這種人本來應該是受人歡迎的角色。


    隻是伴隨著楊憲與他的矛盾聞名應天,他反而被人冷落。


    如今右相借助工部為難他,他公然隨著劉伯溫來到工部,就是對那位的反擊。


    隻是這反擊的力道,似乎已經過頭了。


    再這樣抓下去,工部要被抓空了!


    單仁安忍不住推開門,去找劉伯溫交涉。


    進屋,單仁安見張異正在指點那些張帆先生。


    “工部的貪汙,其實也就那點事,無非是偷工減料,虛報數目!


    他們這些人無非就是占著上官不懂,所以貪起來明目張膽!


    好處是自己拿了,黑鍋卻給上官背著!


    您說吧,自己好處落不到,還要給人出頭,多不值得……”


    單安仁滿嘴委屈,都已經到了嘴邊,愣是被張異這句吐槽給壓迴去。


    他進門的動靜,讓劉伯溫和張異同時抬起頭。


    “單大人有什麽事嗎?”


    劉伯溫和張異的目光落在單安仁身上,看得他渾身不自在。


    “下官是想問,還有什麽需要下官配合?”


    單安仁滿嘴苦笑,他被張異一句話點醒了,這下邊的人雖然跟他是同僚,甚至有些人就是他心腹,但此時卻不是幫他們出頭的時候。


    他有沒有貪?


    別人不知道自己,單安仁卻能問心無愧,至少現在的自己是沒貪的。


    可如果工部除了大事,他這個上官一樣跑不了。


    沒道理別人出了事,他還要去出頭。


    若是劉伯溫故意打壓異己也就算了,可如果他是公事公辦,那又如何?


    劉伯溫給單安仁招招手,說:


    “單大人,你過來幫我看看這裏……”


    單安仁走過去一看,卻是他們在翻閱一個關於雞鳴山修國子學工程。


    這在工部的工程裏,屬於比較小的活。


    但也是因為最近皇帝親自下令,單安仁還過問過這件事。


    按照道理,這雞鳴山上的活沒道義有人貪腐才對,隻是張異將問題指給他,他頓時麵紅耳赤。


    就賬目上看出的問題,下邊的人至少虛報了三成的工量。


    雖然還沒去工地查詢,但張異已經將關於國子學的工量列出來。


    這可是皇帝眼皮子底下伸手偷吃呀,這些人不要命了?


    單安仁氣的七竅生煙,渾身哆嗦。


    “隻要虛報三成工量,工錢、材料都可造假……


    且材料的單價,也比市場價略高,雖然高得不多,但這也不正常!


    正常情況下,工部如此大規模的采辦,應該有價格優勢才對……”


    張異說的每句話都有的放矢,容不得單安仁反駁。


    他沉思了一會,問:


    “此事牽扯到誰?”


    張異嗬嗬一笑,從賬目上找到采辦人員,將名單交給單安仁。


    單安仁露出尷尬之色,這些人剛才已經被提前抓完了。


    “營繕司其實是小事,重點在屯田司和水部……”


    張異又將一些賬目攤開給對方看。


    “這裏要是造假出了事,那就是大事了!


    貪墨點朝廷的錢財沒事,可是要是耽誤了生產和百姓的安危,這影響可不是錢糧能夠解決!”


    “本官明白了,來人……”


    單安仁朝著後邊喊了一聲,讓人送一把椅子過來,他幹脆指著賬目開始幫他們梳理起來。


    張異和劉伯溫對視一笑,兩隻狐狸卻不點破。


    尤其是劉伯溫盯著張異,已經看透了他那點小心思。


    這一通查賬,就是好幾個時辰。


    隻是粗略看下來,已經抓走幾乎所有工部的底層官員和一些中層官員。


    張異和劉伯溫一起走出工部的時候,還能站在工部的官員,再看他已經跟看個活閻王一般。


    尚有幾人是楊憲的心腹,因為來工部不久,手裏沒來得及沾油水而暫時逃過一劫。


    這些人心驚膽戰,早就將那位被剝皮的同僚給罵慘了,就是楊憲,他們心裏也暗自責怪。、


    想要打擊別人不是不可以,可是你受不住後果,那就是伱不對了。


    張異將這些人的眼神變化收入眼中,然後謙遜地低下頭。


    對楊憲的報複,到此就結束了。


    相信自己露出獠牙之後,想要借助自己來討取楊憲歡心的人也要想想後果。


    不過這件事有兩個弊端。


    其一是如果楊憲下次再出手,肯定是驚濤駭浪,不死不休!


    其二是自己好像跟劉伯溫綁定了。


    就算他張異想否定自己是劉伯溫那邊的人,恐怕別人也不會信。


    張異並不想要這個結果,但世事難料。


    他也不能左右命運的安排!


    跟這位綁定子啊一起?


    張異悄悄打量劉伯溫,這家夥的下場也不太好呀!


    自己的小命還長著呢,若是未來被他牽連,可也不是好事。


    二人上了車,在別人複雜的目光中揚長而去。


    “你似乎故意為單安仁開脫,這是怕將所有人都得罪死?”


    劉伯溫上車之後,首先詢問張異。


    他那點小心思,騙不過劉基,果然張異聞言嘿嘿笑:


    “畢竟我已經得罪楊憲了,可不敢得罪李相!


    比起李善長來說,楊憲最多算是一隻土狗!”


    劉伯溫聽到他的比喻,忍不住笑了,他倒是同意張異的說法。


    李善長無論是手段,地位,都不是楊憲能比的,這朝廷除了他劉伯溫的浙東派之外,其他方方麵麵,都被李善長滲透。


    楊憲不過是被陛下特意拉抬起來的幸運兒,如果真的放任他去跟李善長鬥,骨頭都不會剩下。


    “你趨吉避兇的本事倒是不錯……”


    劉伯溫忍不住諷刺這小子,不熟悉張異的人覺得他是高道,可熟悉的人都知道這家夥是個小狐狸。


    “單安仁的官聲不錯,雖然他因為出身的緣故,和李善長走得比較近!


    可所行還是當得起一個好官二字,就算沒你那畫蛇添足的話術,老夫也不會特意針對於他!


    隻是工部如今出了這件事,單安仁的前程多少會受影響!”


    張異點頭,他比劉伯溫更清楚,如果沒有這件事,單安仁接下來的去處是兵部尚書。


    他還算是一個能做點事的官員,並不該因為自己的出現而改變命運。


    可張異自己也無可奈何,他曾經隻想成為一個看客,但背後仿佛有什麽力量,一直在推動著他往前走。


    這蝴蝶效應,已經讓他自己都不敢輕易說能看破曆史的迷霧。


    這也許是他身為一個穿越者,從種痘法一事開始,被動卷入了曆史的風雲變幻之中。


    劉伯溫很欣賞張異,不獨是這小子一股隱藏得很好的桀驁非常對他胃口,也是因為張異的人品。


    這次工部的事,他知道張異在查賬本的時候已經留情了。


    工部哪有不貪的?


    但張異在查賬的時候,其實一些小賬是放棄的,證明他了解那位皇帝。


    被他弄出去的官員,大抵都逃不過一個死字,就算不死,流放邊地已是最好的結果。


    可有些錯在劉伯溫看來,是小錯,罪不至死。


    可皇帝那裏,並無小錯。


    而且,就算他故意放過那些人,那些人也不會感激他。


    工部上下,乃至朝廷上下,可能不會怨憤他劉伯溫,也不會怨憤皇帝,但絕對會牽連張異自己。


    一個聰明人會讓人佩服,但一個有底線的人,卻能讓劉基高看一眼。


    “不過你算錯了一點,李善長雖然比不上楊憲,但他在小心眼這點上,也差不了太遠,你這次打的是楊憲的臉,可殺的人裏有他的人!


    加上你跟我同進同出,所以你也跑不了!”


    張異見老劉哪壺不開提哪壺,不有氣節:


    “你們這些名臣,怎麽都不跟話本小說的名臣那樣虛懷若穀……?


    就不能有點高人的氣度嗎?”


    劉基聞言,哈哈大笑,這小子真把他逗樂了。


    “那老夫問你,我比李善長如何?”


    劉伯溫一句話,問住了張異。


    劉基和李善長對比,確實不太好比。


    如果是傳說中近乎妖孽的劉伯溫,自然十個李善長也比不上。


    可如果是現實中的劉基,張異覺得還是能比一比的?


    可是,評價的標準是什麽?


    他想了一下,說:


    “你不如李善長……


    你沒他活得長……”


    劉基板起臉,說:


    “老夫不信你那些神神叨叨的預言,你知道老夫問的不是這個,莫轉移話題!”


    張異攤開手,道:


    “沒有評價標準的事怎麽比?


    若論個人能力,我覺得你們伯仲之間,可能您好一點,但綜合下來,在朝廷中起的作用,您肯定是被李善長比下去的!”


    劉伯溫聞言,並沒有張異想象中生氣。


    張異見他不迴話,隻有繼續說:


    “李善長能力不差,且他有你沒有的優勢,那就是淮西人的身份!


    他能讓徐達,常遇春等人安心將後方交給他,就是他最大的本事!


    任你劉夫子有千般能力,隻是此項,你就不如他!


    至少在皇帝眼中,你不如他!


    且是遠遠不如?”


    劉伯溫臉上的笑容逐漸收起來,張異的話他雖然猜到一些,卻沒想到他如此直白?


    他是聰明人,他自然明白自己和李善長的差距。


    差的不是能力,是背後的勢力和陛下眼中的信任。


    當然,還有功績!


    “您現在的位置,已經是您能坐的最好的位置了,我倒是不知道您非跟李善長比較,有什麽好比較的?


    您難道還想進中書省不成,您不行的……”


    劉伯溫聞言,有些不服氣:


    “為什麽不行?”


    “因為您是聰明人,卻太過於聰明,說得好聽點是看透人心,說得難聽點是恃才傲物!


    您這種人並不適合中書省為相,將您放在目前的位置,最為適合您!


    且,陛下至少很長一段時間,是很難考慮淮西集團之外的人為相的!


    所以……“


    張異聳聳肩,表示你想都別想。


    劉基沉默,雖然他也明白這個道理,但他心中終究有一股氣。


    並不是他貪戀那個相位,而是他覺得自己不輸於人。


    “為什麽?”


    既然和張異聊到這個話題,他想問問張異的看法。


    “因為李善長和您,雖然都是讀書人,他們代表的卻是兩個集團!


    雖然都是開國功臣,李相的背後站著的卻是武勳集團,他的根基在未來的勳貴身上!


    而您的身份,更多代表的是比較純正的讀書人身份!


    朝中的兩股力量,看似都是功臣,其實有本質的區別!”


    劉基冷笑:


    “你的意思是,如果未來封侯拜相,老夫無緣!”


    “有倒是有,就是有些低!”


    張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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