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張家的民心,太子相迎


    “孔訥他恨朕不要緊,朕還能活多少年?去跟一個孩子計較,隻要他不恨你就行……


    孔克堅這個老家夥終究還是要迴曲阜的,朕將這老東西留在應天府膈應他也膈應朕,等元大都攻下來,這老家夥的心徹底死了之後,朕會賣你一個人情,由你求情,將孔克堅送迴曲阜。


    伱此時先交好孔訥,未來他必定對你感恩戴德!”


    “父皇!”


    朱標聞言渾身劇震,他已經明白了朱元璋的安排。


    孔訥進京,馴化,拉攏這位未來衍聖公,是朱元璋給朱標留下的政治遺產。


    也許,從朱元璋故意留下孔克堅開始,他就已經為自己鋪路了。


    朱標激動得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低下頭深吸一口氣,將自己奔湧而上的情緒壓製下去。


    發現朱元璋可能猜到自己可能會死之後,他曾經想過一件事,就是父親會不會因為不可逆的命運留下後手?


    可如今,他寧願自汙,也要為自己鋪路……


    “兒臣謝父皇,父恩如山,兒臣隻怕自己辜負了父皇的期望!”


    “滾蛋!”


    朱元璋隨手抄起一本奏疏,朝著朱標丟過去。


    朱標閃避不及,被奏疏的尖角砸了一下,吃痛叫起來。


    “啊!”


    他抬頭,眼角含淚,也不知道是疼著還是幹了什麽?


    “朕還沒死呢,別在那裏給自己加戲,好好修行,幫朕把這個家看好,別在這給朕矯情,


    今天朕不想看到你,明天記得辦好朕交代的事!”


    朱標又哭又笑,被皇帝轟出禦書房。


    等太子走後,皇帝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天數已變?


    妹子呀,你說以未來為鑒,可是若未來所見不如自己心意,朕當如何自處?


    窺見天機,也要承其重,希望這命運真的能轉變吧!”


    皇帝歎了一口氣,神情蕭瑟,但他很快振作起來,開始批閱奏疏。


    ……


    第二日,早晨。


    路邊的茶店,一輛馬車緩緩停下。


    拉開馬車的簾子,下車的是一位少年,他一襲青衣,風度翩翩,隻是少年下車的時候,衣服和身體帶來的摩擦讓他還是微微不適。


    少年皺了下眉頭,卻是沒有說話。


    “少爺,老爺吩咐過,應天府那位皇帝崇尚節儉,以前您穿的衣服去應天最好也別穿了!


    這些衣服已經是老奴盡量找的好料子了,您適應適應,爭取給那位皇帝留個好印象!”


    少年身邊是一位老仆人,他聽聞仆人訴說之後,露出悲涼之色。


    孔家如今進京麵聖,就連穿衣都要講究嗎?


    過去八十年的富貴,仿佛過眼雲煙。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應天府那位皇帝?


    他爹和爺爺去麵聖,隻有爹失魂落魄迴來,而且孔家從那天起,仿佛變了天。


    父親性情大變,變得小心謹慎,再沒有前朝之時的意氣風發和自信滿滿。


    他的爺爺,如今還在京城……


    少年自然是孔訥,孔子的第56世孫,孔家嫡子,未來的衍聖公。


    隻是以前這些耀眼的光環,如今仿佛變成了枷鎖,死死鎖住自己。


    “咱們喝口茶,吃點點心,再過一個時辰,就能到應天了,少爺到時候先見了皇帝,再去見老爺吧!”


    孔訥身邊的人是孔家忠心耿耿的老仆人,也是孔希學安排到應天來照顧孔克堅的。孔訥想起父親臨行前的囑咐,也明白自己如今的處境。


    他下了車,徑自走向茶鋪。


    “客官,您請坐!”


    茶鋪的老板見到孔訥幾個人下來,趕緊過來招唿。


    此時過往的客商還不多,但有一群人聚集在茶館角落。


    茶鋪老板上來就先給兩人倒了兩碗茶,孔訥喝了一口,皺眉。


    “老板,有沒有其他茶水?”


    “客官見諒,小店這裏隻招待過往的行商,小本買賣,沒有準備其他茶水,你喝不慣嗎?”


    茶鋪中的劣質茶葉,孔訥如何喝得習慣?


    但舟車勞頓,幹糧也吃完了,他有些饑腸轆轆。


    “算了,你給我拿點水上來!”


    “客官這是要生水,還是開水,小店也有開水供應,隻需要一文錢!”


    “開水?”


    孔訥從來沒有見過有人將開水拿出來賣的。


    一般燒開的水,不都是拿來泡茶嗎?


    “客官這就不知道了吧,太上老君說了,這水裏麵有很多看不見的蟲子,會傷害我們的身體,讓我們壽元變短,所以陛下天恩,鼓勵百姓喝開水。


    本來呀,咱們老百姓命賤,那開水哪是我們喝得起的?咱們吃個飯都舍不得熱一熱,喝開水是那些老爺的事,


    不過最近呀,龍虎山的真人們奉陛下之命,在揚州城救苦度厄,這《太上說微觀世界妙法真經》風靡揚州,也隨著行商們流傳天下!那些商人們要喝開水,咱也就跟著賣,


    對了,少爺您可知道太真人們傳下什麽恩法?”、


    茶鋪的客官很健談,孔訥見他故作神秘,還提起龍虎山,心中不喜。


    但不得不說,八卦是人類的天性,他雖然不喜歡,但還是很想聽。


    “天花呀!龍虎山天師們傳下來的法子,據說可以讓人永遠不得天花,這可是大恩法呀!”


    茶鋪老板說的時候,表情還十分激動。


    孔訥和老仆人表情也是動容。


    天花之毒,放眼華夏誰人不知?


    古往今來,有多少人折在這病上邊,上至君王皇子,下至販夫走卒,隻要你沒出過花,你就不算在人間站穩腳跟。


    在張異的“水軍”戰法之下,關於《太上說微觀世界妙法真經》早就傳遍整個江南和北方一些區域,隻是孔家人高高在上,卻並不曾聽聞這些消息。


    或者說他們不想聽到關於龍虎山的消息,晦氣!


    孔希學其實知道老張傳下這個法子,但他迴去也不肯提。


    所以造成了孔訥此時聽聞,如聽天書。


    可是如果真有一法能永絕天花,誰都心動好吧,比如孔訥自己也沒出過花,理論上他隨時有機會被閻王爺把命給追迴去。


    “真的嗎?”


    “那是,我親舅他二老爺去過揚州,絕對是真的……


    我跟你說呀,據說揚州城真人授法那天,江上出現一隻大龜,百姓們奔走相告,都說我朝皇帝乃是玄武轉世,這除天花之法,就是太上老君看在陛下跟他在天上共事過,才傳下來……”


    張異編寫的小故事五花八門,各種謠言早就滿天飛、


    “我們這些人呀,還找人日夜誦念《太上說微觀世界妙法真經》,就希望哪天陛下能將種痘法公開……”


    孔訥聽店家左一句龍虎山,右一句龍虎山,他有些不高興:


    “誰知道他那本經書是不是亂編的,這些道士喜歡投其所好,禍亂君王!”


    他話音剛落,不大的茶鋪變得寂靜。


    “一個臭秀才,隻會指點江山?”


    “對呀,你懂什麽,若是龍虎山的天師們什麽都沒做,你又做了什麽?”


    論鬥嘴,孔訥如何是這些底層人的對手,登時被說的瞠目結舌,少年人臉皮薄,他登時麵紅耳刺。


    “去去去,我不做你生意,出去!”


    剛才和顏悅色的茶鋪老板,也將孔訥轟出去。


    孔訥主仆沒有吃上東西,饑腸轆轆,但也隻能繼續趕路。


    “為什麽,龍虎山的那些道士會的威望會比我孔家更高?”


    孔訥上了車,臉色扭曲。他不服氣,也不甘心。


    如果百姓們在稱頌的人是別人,孔訥不會那麽生氣。


    可那是張家,是和孔家相提並論的世家,張家過得好,越發襯托孔家的落魄。


    主仆二人繼續前進,終於遠遠看見應天的城門。


    車夫本來想加速,但一行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來人,可是曲阜孔家孔家公子孔訥?”


    來人穿著官家的衣服,孔訥也不認識,不過一眼看過去就知道對方是武將。


    “小生就是孔訥,不知這位官老爺有何指教?”


    孔訥從馬車裏探出頭,朝著那位軍爺問道,對方迴答:


    “我家太子殿下,已經等候多時!”


    “太子殿下?”


    孔訥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旋即才明白在這裏等他的是當朝太子。


    太子朱標竟然在城外等自己,這讓孔訥受寵若驚,他急忙從馬車裏出來,正要朝著另外一駕馬車跪拜,車裏傳來一個稚嫩卻不失威嚴的聲音:


    “本宮不想驚擾百姓,孔公子上車來聊吧!”


    孔訥這才發現,太子的座駕平平無奇,除了有軍人在旁邊保護,他並沒有聲張。


    應天府朱家的作風,似乎和元朝的貴族不同?


    孔訥幼小的心中,隱約產生這種想法。


    他聽從太子的吩咐,在仆人的引領下上了馬車。


    車上,一位身著袞龍服的少年,精神奕奕。


    此人談不上多俊美,但也是相貌堂堂,關鍵是隻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他身上已經有一絲同齡人沒有的威嚴。


    朱標見了孔訥,嗬嗬笑:


    “聽聞孔賢弟來京,怕你不識路,本宮特意來此等你!”


    孔訥聞言,趕緊伏下身子:


    “太子殿下,草民惶恐!


    殿下萬金之軀,卻在此等候草民,草民罪該萬死!”


    “起來吧,咱們先去一個地方!”


    朱標笑容和善,讓孔訥如沐春風。


    “咱們是要去麵聖嗎?”


    “不是!”


    朱標幹脆利索的否定了孔訥的猜想,讓仆人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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