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未知的深山,老馬格外小心,在沿途的樹木上留下了標記,生怕迷了路。


    沈錯倒是不擔心,白鬱嗅覺靈敏,尋著來時的氣味迴去並不難。再不濟,自己也可再登高了望一次。於是,埋頭自顧自尋找藥材。


    他發現,霍香和紫蘇在大別山隨處可見,找尋十分方便,且兩者的氣味都很獨特,老馬和三個男學生經過講解,輕易也能辨識。而桔梗和銀花則藏得深一些,大都被淹沒在山坡的灌木叢下,不細心查看,容易疏漏。不過,隻要耐著性子,花點工夫,也能收集一些。


    “可惜了,這附近沒有甘草。”尋覓半晌,沈錯這才迴味過來,暗罵自己蠢笨,“甘草生長在幹燥甚至幹旱之地,這裏如此潮濕,要是長在這裏怕是早就腐爛了。還是得去向陽麵找找。”


    想及此處,沈錯來到老馬身旁,說道:“馬老哥,你們接著在這裏采,我和白鬱去山的那邊找找,那裏可能會有甘草。”


    “沈道長,這裏草葉這麽多,還需要找別的嗎?甘草這麽重要?”老馬見竹簍中已經塞了不少藥,想著沒必要再費神費力。


    沈錯卻搖頭道:“甘草可解百毒,更能調和各種藥草的藥性,是這副藥的關鍵。這裏太潮,怕是沒有。”


    “成!我們在這附近的路邊等你們。”老馬指著相對幹燥的土路旁。


    “就你本事大,就你找的到。”一旁的武姓學生嘀咕揶揄道。


    沈錯聞聲不以為意,與白鬱一起,邊走邊留意,往高山的陽麵行去。


    見沈白二人漸行漸遠,老馬拉下臉來,冷言對武姓學生道:“小娃娃!別以為讀了幾天書就了不起!沈道長一路護著咱們,可別好壞不分!”


    軍人在平民百姓的眼中自帶威嚴。老馬口氣嚴厲,武姓學生也不敢反駁,唯有脖子一梗,口服心不服。


    此時,在幾人沒注意的間隙,五六人由遠處靠攏了過來。老馬警覺性高,見來者不善,趕忙低聲招唿剩餘三人靠攏過來,避開來人。不成想,老馬剛有動作,對麵一矮個男子朝天開了一槍,大聲警告道:“不許動!”


    學生受了驚嚇,躲在了老馬身後。而那位武姓男生倒也不是草包,見形勢不妙並未退縮,挺身向前,與老馬一起麵向了來人。


    老馬側過身掃了眼路的另外一頭,也有五六人,心中一驚:被包圍了。暗罵自己馬虎。可麵上並不顯慌張,拍了拍學生們的肩膀以示安撫,隨後抱拳舉過左肩,向後一揚,顛上三顛,哈哈大笑起來:“出門在外走風塵,哪位神仙來登門?”這是胡子的黑話,意思是對麵哪個山頭的?老馬在各地販過鹽,也算是天南海北,行走江湖,對於行話、黑話自然有些了解。


    誰料到麵前的土匪一臉不解,瞪著老馬不明所以。


    於是老馬又換了一句:“報報迎頭,拜哪個紅花亭子?”這也是黑話,意思是為首的你姓什麽?從哪個山頭來的?


    哪知匪首聽後竟然不耐煩起來,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叫罵道:“他媽的!說的什麽鳥語!少廢話,交錢不殺!”


    這讓原本還想套近乎的老馬心中咯噔一下:竟然是散匪,麻煩了。他仔細觀察著一前一後的合圍之人,發現他們手裏的槍不多,隻有四把,剩下的提著的是柴刀,甚至是菜刀。若是他自己一人,脫身容易,但有三個學生在,老馬沒把握。


    “好,好。我交錢。”老馬堆著笑,伸手往衣服中摸去。這次出門采藥,長槍沒帶,倒是在內兜裏藏了把勃朗寧手槍,這是“三斤”在臨出門時讓帶的,不成想還真派上用場。


    “砰!”匪首向老馬的腳邊開了一槍,目露兇光,“別動!把手舉著!”


    隨後命令同伴:“阿四,你去搜!”自己則是盯著老馬緩緩靠近。


    “晦氣!”老馬暗罵一聲,隻得將手舉起,心裏盤算著是否要表明身份。


    普通土匪是不敢與士兵鬥的,落草無非是為了活著討口飯吃,可一旦惹了官兵,招來圍剿可就是殺身之禍了。但眼前這十幾個劫道的,不問對方來路,上來就搶,屬於“愣頭青”,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最難琢磨。他們也許會畏懼老馬軍人的身份,乖乖放行,但也可能會暴起殺人,然後變成逃亡的流匪。


    可眼下的老馬似乎沒有別的選擇,身上銀元會被搜出來,手槍也是一樣。與其如此,還不如化被動為主動。


    “我是國民革命軍第25軍的馬武!”老馬目光如炬,聲音洪亮,“列位好漢要不要掂量掂量再動手?!”


    這一聲起到了威懾作用,土匪眼中的兇狠不再,轉為了猶豫。匪首也是一怔,略有退縮之意,可身為首領,在小弟麵前這麽認慫實在難以服眾。他忽然感覺喉嚨一幹,咽了口口水,捏緊了手中的槍,結巴著反問道:“你…你說是就是啊?你有什麽憑證?”


    這一問倒是把老馬給問住了,他的國民兵役證放在了寺院的包袱裏,並未隨身攜帶。


    見老馬沉默,匪首唿出一口氣,膽氣更足,眼神示意阿四加快腳步,自己也是步步緊逼。


    突然,老馬看清了匪首手中的駁殼槍,那不是國內仿製的匣子槍,而是被稱為“二十響”的德國貨,這是國軍憲兵才有的裝備!難不成他們還殺過憲兵?!這一刻,老馬不再猶豫,搶前拉阿四一個踉蹌,左手扣住脖頸,以他身體為掩護,右手迅捷掏出手槍抵在了對方的腦袋上。


    “莫動!”老馬惡狠狠地盯著匪首,也警告著手中的人質。


    土匪眾人均慌了手腳,那匪首居然也是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這一表現讓老馬不禁在心中質疑自己的判斷:這樣的人能殺得了憲兵?還是他在裝瘋賣傻?


    而這時,聽到槍聲趕迴的沈白二人也看到了這裏的情況。


    沈錯縱身一掠,幾個起落,頃刻站在匪首身側。這身法,令在場所有人被驚得目瞪口呆,那匪首更是被嚇得麵無人色,主動把槍交了出來,軟倒在地上直喊“神仙饒命”。剩餘土匪沒等白鬱施展幻術便已土崩瓦解,撂下兵器跪地求饒。


    男學生趁機跑過去,將丟在地上的槍械拿了過來。這才發覺,除了匪首手中的那把駁殼槍可以用,其餘纏著破布的長槍都是獵人用的土槍,根本不能發射。


    “馬老哥,這幾人怎麽處置?”沈錯在老馬身邊低聲詢問。


    十幾個爺們為了活命被嚇得哭天搶地,場麵實在讓人不適。


    “總不能殺了吧。放了吧,沒了槍這幫慫包也沒膽子再幹這營生了。”窮苦出身的老馬不想痛下殺手。


    “我也是這個意思。”沈錯頷首同意。


    “不過…”老馬掂了掂手裏的“二十響”,指著那匪首,低聲道,“這槍的來路我很好奇,想要問問他。”


    那匪首見老馬指了指自己,以為是要處決的意思,嚇得屁滾尿流,慌不迭地爬了過來,抱住老馬大腿,大喊饒命,死活都不撒手。


    “鬆開。我們不要你的命。就問你幾句話。”沈錯見對方不願相信,始終賴在地上,隻得以靈氣激入其體內,操控他站了起來問話。


    原來,這槍是在前麵山溝的草坡上被撿到的,時間大概在一旬之前。


    “德國槍可是稀罕貨,就這麽讓你撿到了?”老馬半信半疑。


    “實話,大實話!”匪首又被嚇了一個激靈。


    “這個簡單。”白鬱笑嘻嘻道,“他們沒有靈氣,白某用幻術…不對…道術,一試便知。”說著,他背過眾人,自口中吐出一股霧氣,手指一點,那匪首倏地眼神迷離,乖乖任人擺布。


    “看來…他說的是真的。憲兵居然會這麽不小心。”在問清詳細後,老馬耿耿於懷,以至於在迴海螺寺的路上仍在念叨此事。


    心神不安的還有武姓學生。見識了沈錯的身手,再迴想起早晨的挑釁,心中忐忑不已。終於,在臨近海螺寺的路旁,逮著機會向沈錯道了歉。


    當晚,武姓學生在日記中寫到:今日,同馬老哥及沈道長,並肩製服山匪十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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