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宇剛知道去年有一次,海雲衛視的業務部一個關係戶腦子抽風,把廣告客戶給得罪了,一千萬多的單子眼看著就要泡湯。結果敏敏姐打探到客戶公司一個副總有個關係很好的侄女在準備藝考,她帶著孟佳和一堆禮物就去了。因為莫總的關係,敏敏姐在藝考這邊有些門路,幫那孩子找了個不錯的老師。


    這件事情當然很間接,最後又和陳青上門去給人家賠罪,等於是賣自己的麵子擦了電視台的屁股。最後又把孟佳往喻製片那兒一推,功勞全讓孟佳領了,因而現在孟總在電視台也算得上是個舉足輕重的外線人物了。


    敏敏姐自己倒是深藏功與名。


    胡宇剛想著這些,就對蔣思南說,“蔣蔣,敏敏姐是個人精。德才兼備那種人精,很正的。”


    “我知道,所以我還是覺得幸運。”


    “所以啊,加油。”


    “加油。”


    過了幾天,蔣思南在電視台的試音通過了,她去感謝方敏抒。


    敏敏姐笑了笑說,“嗓子金貴,要好好愛護,不要倒嗓了,你要是倒嗓了,你就完了。”


    一句話說得蔣思南一顫一顫的,她確實說得沒有毛病,倒嗓就完了。


    “你的單曲快要做完了,莫總聽了一版,覺得很不錯。反正就這樣吧,”她說,“我是一孕傻三年,等我生了孩子,坐完月子,再給你出專輯。”


    蔣思南心裏感動,她其實也有段不幸的過去,要不然她也不會獨自跑去闖上海,上海沒闖成,來二線城市倒像是有了立足的趨勢。


    她替方敏抒感到有些不甘,“敏敏姐,你就真這樣平平淡淡過了?”


    “不平淡啊?”方敏抒說,“我這不是還給我老公做著遊戲編曲嘛,還當著你的老板嘛,還在社區教著孩子們呢,挺充實的。”


    “我是說,”蔣思南想了想,想起天後安吉拉和敏敏姐也有過合作,便問,“你不想站在大舞台上享受鮮花和掌聲嗎?”


    方敏抒莞爾,“當音樂變得最重要的時候,鮮花和掌聲就不那麽重要了。你可以的,再說,你以後紅了,我們樂隊和我們工作室都一起受益。”


    “那不一樣,”蔣思南說,“從我來海雲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起,我就覺得你是那類純粹的藝人,不是那種幕後的製作人,你和莫總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第六感。”


    “那就算你對,”方敏抒說,“我也要保護自己,不過以後我還是會唱歌的。蔣蔣,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你覺得我以後可能就相夫教子了對不對?不值,對不對?”


    敏敏姐的眼神清澈如水,蔣思南看了一眼就不敢直視了。


    她的疑惑被敏敏姐戳破了。


    她自己離開家鄉的時候渴望名利,但是又抱著樂器覺得自己清高,然後就在十裏洋場的上海灘迷茫著,一邊翻唱著鄭智化的歌一邊怨懟著,又一邊做著自己被人理解的美夢。


    夢想後來成了真,敏敏姐理解了她,以至於她迴想起過去時,會覺得自己過去是一個傻子,如果像孟佳那樣謙虛且八麵玲瓏,或許早就混好了。


    這麽才華橫溢,為什麽要迴歸家庭?浪費。這是她心裏深處的想法。


    方敏抒見她半天沒有說話,微笑著說,“我認識我老公的時候,他身上隻有一千塊錢,在物流園搬貨,搬一噸貨掙十塊錢。他那時候對我說,希望我能飛多高飛多高。蔣蔣,你來我們樂隊這麽久了,小佳應該告訴過你,我抑鬱症剛好了不久。別人隻知道我在人前才華橫溢,誰又知道在背後,我又是怎麽折磨自己最親的人的?他第一眼看見我,看見的是我身上最黑的黑暗麵,我第一眼看見他,看見的是他在生活穀底的掙紮。”


    “啊?”蔣思南腦子裏仿佛浮現出一段愛情故事的影像,因而怔怔的。


    “名利嘛,好東西,該有還是要有的,”方敏抒說,“但對我來說差不多就行了,但是我希望細水長流一些,簡淡的日子過得久一點。我以後還要寫歌的,隻是我給我自己找了一個心安處罷了。你好好唱歌,我看好你的。”


    “天呢,”蔣思南感慨道,“你怎麽那麽好?”


    “那我以前也不這樣。”


    “你以前很兇嗎?”


    方敏抒笑著搖了搖頭,往事莫再提。


    她起身走到一邊兒去,把自己的手賬本拿出來,寫了幾句詩上去,她的筆跡娟秀,在花花綠綠的手賬本上寫詩還是很好看的。


    【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隻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方敏抒始終會偶爾覺得自己有點遺世獨立,她自知,畢竟不是這個世界的土著。


    她低下頭,又撫了撫自己的肚子。


    過了一會兒,何心來了。


    蔣思南跟她打了一聲招唿,“何總。”


    何心衝她點點頭,說了聲“蔣蔣你好呀”,然後親昵地喊著“敏敏”迎了過去。


    何老板的帶貨業務進展非常之快,她在酒吧街的地攤生涯確實沒有持續多久,直播間的銷量一起來,她就找了個偏僻的門店把她的花店開起來了。


    淡季一天幾千支花,旺季一天能賣出去幾萬支。來的時候身上懷揣十五萬,現在已是開著公司的小富婆一枚。當然其中也沒少沈少爺的幫助。


    敏敏笑她,“小富婆,這麽早就來了?”


    “要陪你去拍孕照,我不早點來怎麽行?”


    “直播間咋辦?”


    “交給那幾個徒弟好了。”


    “噯呀三老板,”敏敏故意拿“三老板”揶揄她,“你現在也是出門頭上帶‘總’的人了呀。”


    “啊對對對,”何心說,“我家沈總,你家木總,你是方總,公司還有位楊總,小佳是孟總,老姐是範總,五車老哥是李總,就我,腦殼腫……”


    敏敏“嘻嘻”笑著說,“做事業哪那麽容易的,啊,蔣蔣不錯,你想要網紅,你讓蔣蔣去給你當網紅。”


    何心知她在開玩笑,“蔣蔣,算啦。你的掌上明珠,我不敢想不敢接,我還是繼續找我的唱歌帶貨小網紅吧。”


    兩人笑談了一會兒,主要說一些最近何心生意上的事情,她確實在孵化那種治愈係的網紅,以便帶貨,不過不太好弄,稍微有點成績,就被人挖走了。


    她呢,主業是賣花,名下那公司反正沒怎麽虧,她就那樣運營著。


    木晨曦打電話來了,何心接了,然後說,“走了,你們木總已經到了,我開車帶你過去。”


    敏敏說,“感覺有點怪。”


    “怪啥呀怪,許老師也是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了,再說,她出差去了,孕照是高君給你拍,走了。”


    何心扶著方敏抒往外走,又喊蔣思南,“蔣蔣,一會兒你記得自己關門哦。”


    蔣思南迴答,“哎,我知道,一會兒佳姐要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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