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晨曦看著老婆吃麵,她好像在想著別的事情,不看他,也不看麵。


    他要端著碗,把麵送進她嘴裏她才吸溜進去,剛剛說了幾句玩笑話,好不容易笑了一下,這會兒又是一臉嚴肅了。


    木晨曦問她,“你又在想什麽?”


    “沒想什麽,想歌詞。”


    “你給蔣蔣寫的那首歌啊?”


    她“嗯”著點了點頭,而木晨曦又把一挑麵送到了她嘴裏,又覺得她這般可愛。


    懷了孕的女人又胖又萌,嚴肅起來,不像兇神惡煞,倒似蠢萌蠢萌。脾氣是差了點,但是懷孕麽,木晨曦覺得,特殊階段,他受著就是了。


    “哦,”木晨曦微笑著說,“你對蔣蔣可真上心,以前孟佳唱歌唱不好,我沒見你這麽嚴肅,人家小胡敲鼓也好,按鍵盤也罷,都挺好的呀。去年你們做專輯的時候,你還一個勁誇人家,叫人家莫急,來日方長,要的就是什麽‘不精確感’,這轉年你就雙標起來了呀。”


    敏敏感覺被他懟了,抬頭瞥了他一眼,手一推,背過臉去,幽幽地說,“吃飽了,不吃了。”


    “別呀,才吃了幾口啊?”木晨曦把牛肉麵碗端到她鼻子邊上,試圖用食物的香氣誘惑她。


    她再次朝另一個方向背過臉,煩躁道,“不吃了,聽不懂?”


    這還沒完,片刻之後,她又扭頭對木晨曦說,“別浪費糧食,你吃了吧。”


    木晨曦楞磕磕地看著眼前這碗麵,一個沒注意,敏敏已經撐著腰又走迴隔音房去了。


    好家夥嘛,木晨曦想,這是生氣了在收拾我?還是怎麽的?


    他這麽想著,又抬頭看著隔音房裏那胖女人,懷孕之後是胖了一圈。


    她懷娃之後的心思可是和以前不一樣的,區別很大。


    最初那兩天孕吐,她是一邊吐一邊笑,問她難受不,她就隻會微笑一下反問,“你開心不?”


    然後就開始控製飲食注重營養了。


    產檢時,醫生說孩子營養有點跟不上,她就按醫生的建議放開了吃,本來孕期激素水平就不一樣,再加上為了不餓著孩子,敏敏很快就胖了起來,黑緞一樣的頭發卻又變得有點分叉發焦了。


    最開始她是那樣興奮,一遍一遍問木晨曦,孩子是哪一天誕生的。


    木晨曦哪兒知道?沒法迴答屬於是。


    反正那個月是有夠喜聞樂見沒羞沒臊的……那段時間裏,吃飯的時候夫妻倆看著對方都會莫名發笑莫名臉紅,整個兒一個月都是人生的巔峰……


    木晨曦最開始也很興奮,確認懷孕的單子一下來,他就伏在她白白又柔軟的肚皮上聽,敏敏就笑他,“胎心都還沒有呢,你就聽。”


    木晨曦幼稚道,“我就聽,機器聽不見,我聽得見。”


    然後敏敏往往就不說話了,愛戀著輕撫狗頭笑而不語,臉又紅彤彤的……


    後來有一天,遊萍自己打了個車到他們家來了,挑挑剔剔地審視了一番他們這幢坐落於鬧市中的精致小樓,心裏很是滿意,嘴上隻是說“還行”。


    那天木晨曦在孵化園幹活,敏敏隻是發消息告訴他,【我把我們家的地址告訴媽媽了。她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我知道老兩口一直很在意小孩子。現在我懷孕了,她要來看看就來看看,但是爸爸肯定不會來,你姐肯定也不會來。你們這家人擰巴得很,他們對你不好就算了,咱們的孩子和他們之間是白紙一張,所以我不希望孩子從小就生活在微妙的家庭關係裏。所以木頭你也放寬心,不要太在意這個。】


    木晨曦記得那天,他看到這條消息時,心裏滿是幸福的唏噓。過去的事情是無法改變的,如今他隻是不想和家裏有什麽瓜葛,但這中間微妙的關係,因為敏敏的存在又有了緩衝。


    因而他最後隻迴了老婆一個笑臉,並說【好,你安排。】


    事情的發展和敏敏的預料一模一樣,木羽喬和木平波從來沒到他們那小樓來過,遊萍來的時候從不打空手,每次來還會給他們做一頓飯才走。有幾迴木晨曦碰到她,也會喊一聲“媽”,遊萍也會輕描淡寫地說一聲,“你事情多,我來給你老婆做做飯”。


    他笑笑,敏敏也隻會笑笑。


    好像敏敏肚子裏那個沒有名字不知男女的小孩,漸漸地就成為了這個家庭的核心……


    每次產檢木晨曦都陪著她去的,婦女兒童醫院的彩超一遍一遍打著,慢慢地孩子就有了形狀,不知什麽時候,在彩超報告上,他們看見了自己的孩子安安靜靜地閉著眼睛躺在那兒睡著,那可是母親的肚子裏啊。


    兩口子都覺得神奇,坐在醫院裏一起看了好久。


    敏敏說,“臉真圓,小胖墩,像你。”


    木晨曦說,“這麽溫柔的臉型,像你。”


    兩人一邊看一邊笑,最後一起望向了天花板,然後迴去的路上,木晨曦在街上走了一圈敏敏編製的引力波電報,她在一邊撐著腰笑。


    所以,有這些點滴在前麵,木晨曦看著那碗已經被醋染黑的紅燒牛肉麵,皺了皺眉,幾大口吸溜了下去,就……十分地酸爽,不想再有下一次。


    敏敏脾氣陰晴不定喜怒無常,他也無所謂。


    孕期嘛,都是這個樣子的,他想。


    果不其然,過了一會兒,她又從隔音房裏走了出來,“老公我餓了。”


    “哦,好,你想吃什麽?”


    她那黑眼眸子轉了幾圈,然後說,“想吃蛋炒飯。”


    “那個不行,膽固醇太高,”木晨曦說,“我去給你買別的。”


    敏敏問,“你買什麽?”


    木晨曦說,“麵線糊,怎麽樣?”


    她有點驚喜地笑起來,“什麽?海雲也有麵線糊?”


    “專門賣小吃的路邊店沒有麵線糊,但是高級商場裏有,我看了看,他們叫農家擦粉。”


    “哦,那就不是泉州的,是莆田的。”


    “嘖嘖,看看,看看,”木晨曦好不容易抓到她心情放鬆的瞬間,揶揄起她來,“瑞瀾來的大小姐,這還講究上了,吃麵線糊都開始挑地方了啊。下次吃肉骨茶是不是還要單獨注明不要加胡椒粉,一定要吃檳榔嶼口味的肉骨茶,不要新加坡口味的啊?”


    “怒了……”


    “我最近學了一個梗。”


    “什麽梗?”


    “如何激怒一個馬來西亞華人。”


    她笑笑,胖手指繞起了分叉的黑發,“這題我會。”


    “那你說說?”他一邊問著,一邊已經站了起來。


    敏敏抬起胖臉瞧著他說,“對他說,新加坡的肉骨茶好吃。看,我融入這個世界是不是融入得很好?”


    “好極了,簡直好極了。等你生完了孩子,上節目的時候遇到馬來西亞的華人藝人,你就這麽試試。”


    她咯咯咯地笑了。


    木晨曦眼見把她逗笑,這才放心拿出手機來,他打算把蔣蔣和小胡叫迴來守著,他這個做丈夫的,比孕婦本人還要矯情。


    不過蔣蔣和胡宇剛吃飯動作快,已經出現在門口了,他倆吃飯快,免得迴來遲了,敏敏姐生氣。


    木晨曦這才放放心心交待說,“你們再玩一會兒吧,我要去給她買擦粉。”


    兩人循著木總的視線望向敏敏姐,果然她的神態已經緩和很多了,他倆心裏也鬆了一口氣。


    “好的,晨哥你慢點。”


    “好。”


    木晨曦出了門,人間的四月天好啊,街上的藍楹花都開了,整條街都是紫羅蘭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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