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急匆匆的趕路後,幾人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我們到了。”


    在說完了這句通知一般的話語後,再瞟了眼立於自己眼前的這座兩層樓高的、外貌有些簡陋且不盡人意、似是也看不出有什麽值得被人推薦的地方的建築,紀曦有些為難地扭過頭,看向了走在他後邊的顧斐。


    這位年輕人似乎有些擔心,他也許很害怕住宿地的真實樣貌不合身後人的想象,會以此給對方造成巨大的心理落差,並使其更改主意,不再願意接受他的建議、同他住在同一間客棧中——也因為心中的這些消極又會讓人感到沮喪的想法,他不覺動了動唇、無聲地吐出了一些詞句,眼神亦有些黯淡。


    隨後,他張了張嘴,像是想要與身後的青年人說些、或是解釋些什麽,但在看見了對方麵色蒼白的狼狽模樣後又安靜地閉上了嘴,將自己想要說的事情咽了迴去,到最後也僅是簡單地抬起手指了指前方。


    “到了啊,就是這裏麽?”因為頭部的劇痛而顯得臉色不佳的顧斐聞聲微微仰起了頭,循著紀曦手指的方向,將眼前建築的模樣收入眼底。


    在看見了麵前客棧“飽經風雨”的“滄桑”模樣後,他並沒有多說些什麽,也不像紀曦所擔憂的那樣,並未被客棧的外在形象所“勸退”。他隨即深吸了一口氣,嘴角則微微向上勾起露出了一個笑臉,受到“共情”的幻境影響、繃緊了的心情也似是因“即將獲得一個能供人歇息的住所”一事而放鬆。


    “那就走吧。”在得到了身前年輕人肯定的迴答,明確了這座外表破舊,門口也沒有掛任何能夠吸引客人的東西的建築物即為那得到了一人一妖怪推薦的客棧後,他稍稍偏了偏頭,半是在對麵前人說話,也是在示意走在後麵的妖怪跟上。


    而在他說出這句話時,原先一直跟在他們後邊的那幾些紀曦的隨從則趕了上來,這群受到了紀曦雇傭、幫有著“商人”一職與身份的紀曦搬運貨物或奇珍異寶的景城居民先他們的主子一步走進了這客棧之中。


    這好像是下人對上位者不尊重的表現,不過,作為雇主的紀曦對此已見怪不怪:“景城是一座很隨便的小城,不像真正的輝煌之地內部一樣有那麽多的條條框框約束。”也不管身邊人在不在意這副情景,或許是出於對自己所帶領的“遊客們”的負責,仍在顧慮著顧斐臉色的他還是這般籠統地解釋了一句。


    “額,那個……”他隨後又輕咳了兩聲,並抬起手稍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自己的臉,“夏先生,你別看這座客棧看上去不大,外貌也有些不盡人意。”他說,“景城畢竟隻是一座小城,住房什麽的就和條約規定一樣,是沒法和輝煌之地內相比的,嗯,價錢公道且服務完善的暫住地,僅此一家了。”


    “我是沒什麽意見的。”顧斐擺了擺手,“而且權臻先前也與我推薦過它吧?”


    “是的,先生!”緊緊跟在顧斐身後的權臻聽見了自己的“先生”提到自己,急忙迴答道,“這家客棧是從原初之人掌權的年代起一直留到現在的,信譽和態度之類的都有保障,再者,別看它的外表如此、似是脆弱不堪,輝煌之地在‘凡人之主’統治期間可是有接連不斷的戰爭,它能在其中留存下來,就足以證明它的堅固。”


    “況且,聽說它得以保存、也從不缺住宿者的原因之一,是它得到了原初之人的庇佑,這在崇拜著被懷疑是‘原初之人’化身的離仙和原初之人的景城中,自是能為它吸引來一大批的客人。”


    “隻要能住就行了。”權臻似乎因為麵前的建築與原初之人有關而有些激動,顧斐奇怪地瞅了身旁這幾乎是“緊貼”著自己的妖怪一眼,繼而抬起手按了按太陽穴。


    “走吧。”已被頭痛摧殘地幾近想要自殘的他又咬著牙重複了一遍自己之前所說的話,注意到了青年人麵部表情的紀曦聞言點了點頭,邁開步子踏入了客棧內。


    —


    就如同權臻說的那般,即使客棧的外部看上去十分破爛,總給人帶來一種此處是一座荒廢的“鬼屋”的感覺,但裏麵卻一點兒也不破。


    客棧內分兩層,底樓是專供來此歇腳的商人和受到了商人等人雇傭的工作室吃茶吃飯的地方,二樓則是住宿用的;而若是處在旺季,來到景城的、或是想要通過景城前去輝煌之地的商人旅客增多,被景城中人推薦來到這家客棧的客人人數也上漲,出現了二樓空客房不夠用的情況的話,客棧的掌櫃的也會拿著一把大鑰匙將位於底樓的幾間備用客房打開,不嫌喝酒用飯的客人太過雜吵、太過擾人的人就可以住在底樓,當然,嫌吵的人也可勉為其難地在此住下,或選擇接受嘈雜的環境,或選擇在嘈雜的環境中打地鋪。


    剛走進客棧中,顧斐首先瞧見的是一位穿著大紅衣裳的……唔,看上去應該是女子的、坐在木質櫃台之後的掌櫃,這掌櫃的臉上畫著精致且讓她顯得有些妖豔的妝容,可除去她的那張臉、不,是她臉上的那副妝容外,她真是哪裏到哪裏都不像是一位女性。


    她的手中托著一杆煙,這杆煙又似是隻是一件擺設,至少在她身邊並無煙霧繚繞,也沒有任何嗆鼻的煙味、或是特製的熏香。


    在看到紀曦走進客棧後,這位不像女子的女掌櫃便放下了手中的煙杆,板著臉衝著自己店中的住戶點了點頭、問了聲好——而待到顧斐與權臻一前一後走入客棧中,看到了有新人進來的她臉上立即“唰”地綻放開了一朵標準的“迎賓式”笑容,臉上的妝容乍一看,也越發妖豔了。


    “掌櫃的,還有房間麽?”直接無視了對方“區別待遇”的紀曦湊到了櫃台前,半側著身往門口的方向瞅了眼,“他們想要住店。”他說,而後又補充了一句:“過會兒用飯。”


    “有的。”麵帶微笑的女掌櫃瞥了靠在櫃台上的年輕商人一眼,嘴角揚起的弧度稍減,“你帶來的?”她問了一句,“真稀奇啊。”


    “沒什麽,遇到了有緣的人罷。”紀曦“哈哈”地笑了幾聲,然後朝站在門邊上的顧斐與權臻揮了揮手,讓他們倆都走至自己身邊來,“嘿,老顧客帶新客人來,”等到身邊人站定,他又咧了咧嘴,道,“按照掌櫃的你以前的說法,房價是可減半的吧?”


    “……”顧斐看了這露出了商人麵貌的年輕人一眼。


    “……”權臻長大了嘴,像是明白了什麽。


    “你們的房價減半。”慘遭誤會的紀曦哭笑不得,“所以我才會說這裏價格‘公道’,我在這兒住了近一年,和掌櫃的的關係可好了,她上迴答應我,假如我遇到了良好的商機,有了合作夥伴的話,帶其來這家客棧,住宿費能便宜一點。”


    “便宜‘一點’。”一旁的女掌櫃毫不客氣地出聲提醒,她說話時加重了“一點”的讀音,“我倒是沒想到你這不做生意的假商人還真能撈來合作者。”對妨礙了自己財路的紀曦抱怨了一句後,她又挑了挑眉,“而且,”她說,“你確定要和這兩個‘人’合作麽?”


    “確定?”聽到了麵前人這一句奇怪的話的紀曦迴頭看了眼顧斐,再用著一副“這是理所當然的啊”的模樣堅定地點了點頭,“這自是確定的。”


    那麽肯定啊……得到了才認識不到一天的“合作者”莫名的信任的顧斐不禁移開了視線,一種想要“顧左右而言他”的衝動由心而生——他同時也對掌櫃的的說辭感到了少許的疑惑,“為什麽要問確定不確定?”青年人有些摸不著頭腦地想著,那掌櫃的是感知到了他內心深處的惡意麽?還是察覺到了他的本質實為惡者、亦或是因為他左手上附著的“肩頭火”以及他身上的一眾妖怪的妖氣?


    “嘶……”才想要深入思考下去,頭部的劇烈疼痛感直截了當地阻止了他思路的延伸與發展,這頭疼甚至讓他的唿吸都變得困難了起來,他下意識地伸出一隻手抓住了身邊櫃台的邊緣,另一隻手也在袖中緊緊攥起,u看書 .uukashu 攥得指關節都已泛白。


    ——頭痛是原世界的他就擁有的、他曾經萬分痛恨、現在亦是恨之入骨的、他卻無心去治療的病症,至於他不想接受治愈的原因,之前也有提到過:因為他沒將這一病症當作是一項急需治療的“疾病”,卻是將其視作了奇跡給予他自身的“懲罰”。


    “以前的……有持續過那麽長時間麽?”單手撐在櫃台上且低垂著頭的他無法克製自己地、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並有些脫力地如此想著,唿吸困難相比頭痛來更讓他感到了痛苦,但在原世界中他也有過這等經曆,因此,他可以堅持。


    這一時候,站在他身旁的那一人一怪也注意到了自己身邊人的不對勁之處。


    —


    “先生!”


    當自認為自己可以“堅持到底”,對自身的毅力也非常自信的青年人失去了意識之時,一直注意著自己的“先生”狀態的權臻及時扶住了他,沒有讓他仰麵朝天而倒在客棧內並不怎麽幹淨的地麵上。


    這隻妖怪心急如焚地喊著“先生”二字,青年人衣袖上化作了仙草紋樣的草妖們一時間也不顧旁人地晃動了起來,似乎是想憑借自己的靈力,將它們自甘追隨的“人類”喚醒。


    紀曦在短暫的愣神後,也立即反應了過來,對於這突發事況,他快速想好了臨時的對策:


    “先把他帶到我的房間去。”他對幾乎快要哭出來的權臻道,後又轉身對掌櫃的說了句“我很快過來”,再帶領著勉強鎮定下來而抱起了昏迷的人的妖怪,朝著通往二樓的樓梯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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