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前輩!”


    一眼瞅見祭壇之上的青年人的窘態後,早從草妖那邊得知“獨自前往祭壇的施先生會陷入困境”一事的紀元燁連忙加快了朝祭壇跑去的步伐,而在快步跑至祭壇邊上之前,他亦對著祭壇上的人大喊一聲,以此製造出了一個不小的動靜,期望著能盡快救祭壇上的人於“水深火熱之中”。


    他顯然也聽見了施先生方才的求助聲,並且,通過施先生的描述與地麵異變的情況,他很容易就可推斷出敵人的能力。因而在發出聲音試圖轉移那隱藏於暗中的敵人的注意力、也是在給予沒有靈力的普通人安全感後,他便直接掄起了手中的素白長劍,又似是生怕“慢了一步眼前人就會遭遇不測”一般飛速地向著祭壇的方向衝去。


    這來得可真及時……就等著自己的“同伴們”趕過來幫忙的施先生看著少年人朝自己奔來,急忙拉起手臂、想要朝對麵的人揮揮手以示自己無事,不過還未待他將胳膊伸直,他就忽地體會到了“地動山搖”的感覺——稍稍遲疑了幾秒鍾後,在餘光瞟至了顧霜身上後,他又默然地將手放下。


    眼見紀元燁越跑越近,明明幫手以至、卻覺得四周氣氛越發壓抑的他隻能再扭頭瞟向周圍、用眼神催促著剩下的兩隻草妖聚到自己身邊。


    有草妖在的地方,草妖用靈力紮根在那裏,地麵一般都很結實,就是說,暫時不會發生異變——感知到了地麵動靜、覺得自己腳下的這塊地怕是就快裂開的施先生並不想失去自己的立足之地——腳踩空氣會讓他心亂,會讓他的頭腦變得一片空白,更會使他和剛剛重獲新生的複活者一同陷入極其危險的境地之中。


    兩隻草妖十分聽話地按著施先生的指示移動了,在草妖們瞬移至施先生身邊時,紀元燁當然也看到了那些長有人的輪廓、卻又與人完全不一樣的“生物”,但他無心去好奇草妖妖怪的形態萬變、對“草妖竟能隨意變換模樣”更是毫無興趣。


    他亦沒去管那幾根撲在自己臉上或落在自己衣領旁的雜草,無暇分心去感知這些雜草中的靈力的他,自然也不會發覺這些細小的事物其實是妖怪。


    少年人滿心惦記著施先生的安危,因為那是草妖在消失前曾囑托於他的事——負責替他的“權前輩”傳話的草妖讓他快些趕去祭壇、以防止施先生遭到敵人的偷襲而不幸喪命。


    這也是他在找到了那把被“假麵”遺棄在雜草叢中的素白長劍、找到了“假麵已死”這一事實的實物證據後,不顧悲痛的心情、也徹底放棄了解開逆銀鎖封印血脈覺醒的打算,隻焦急地趕至祭壇的原因。他想要保護施先生、進而代替那尚未立起的結界、為這座貧瘠又不歡迎外人的小村子提供庇佑;他迫切地想要為他的“權前輩”做一些事,即使他知道,這是一種類似於急著“償還債務”的古怪心情。


    ——假麵曾救過、且幫過他好多次,也數次將一些無人知曉的隱秘之事告知於他,這等恩典他無以為報,他永遠不會忘記假麵的恩情,但是,他也記得、並同樣不會遺忘那一道道纏繞於假麵身邊的亡魂與怨氣。


    感激是一迴事,仇恨則要另說,少年人對屠殺者的感激之情、與屠殺者一次心血來潮的“做好事”可抵消不了殺人者的罪孽,自然也遮掩不了殺人者身上的血腥臭味。假麵與紀元燁初見時便是滿身的殺念,他是殺害了清源山上數十名弟子的兇手,此乃無法改變的事實,“無情而殘暴的屠殺者那深邃的瞳眸內映不出任何事物,因而他的眼中空無一物、因而他視眾生如沙礫或螻蟻。”


    對於這從不把旁人的生命當一迴事的人,紀元燁終歸是帶有怨言和恨意的,隻不過假麵多次的“舍命相救”和兩者實力間的“巨大”差別、以及另一個人瘋狂“拉仇恨”的行為,讓少年人一時間放下了仇恨、換上了因內疚和擔憂而產生的敬意。


    “……”


    “小心!權前輩!”


    在看著又一根石柱從地麵隆起,就算有草妖的奮力維持、施先生腳下依然是出現了一條裂縫後,紀元燁瞳孔微變,他迅速甩開了腦海中所有多餘的想法,隨即凝神把自身靈力施加於素白長劍之上,然後猛然一甩手,將那泛著強烈白光的長劍往施先生所站的地方擲去。


    祭壇四周地塊的異常過於明顯,就像地底下潛藏著什麽巨大的妖怪一樣,不,早就憑借地表的突變而判斷出敵對妖怪的能力、也推斷出妖怪身份的他知道確實有妖怪藏在地底、那個家夥也正覬覦著地麵上的生靈的血肉與骨頭。


    ——對方又是一隻石妖,少年人這般猜測道,至於這隻石妖是“舊相識”還是純粹的“新人”,無所謂,隻需知道它是敵人即可。


    “轟——”


    在那石頭妖怪的操控下,地上或地底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的噪音,也不斷的有石柱從地麵上隆起,站在施先生兩側、沒有因為創世神的氣息而跑路的、仍保持有類人形的兩名草妖麵對這種情形,明顯有些力不從心。它們將自己的全部靈力都拿來修補地表的裂紋和幫施先生抵禦妖氣的侵蝕了,顯而易見的,這兩隻草妖的修為不及替顧斐傳話的那隻,與石妖對抗時它們處於劣勢、它們並不是那石妖的對手。


    而又一聲巨響響起,由紀元燁所扔出的那柄長劍直接刺穿了地麵,這給兩隻草妖製造了機會——被長劍刺中了的那塊地麵突然猛烈震/動了起來,藏在地底下的那隻妖怪由於遭到了創世神遺物的重創、靈力一下失衡。


    實力不及石頭妖怪的草妖定是不會放過這一絕佳的機會的,瞬時間,數十根深綠的藤條或從很遠的地方掃過、或同樣從地下拔起,它們先是快速地延伸開來,再一個接一個地重重打在了地麵上、似乎在嚐試著將藏在地底的那隻膽小鬼打到地麵上來。


    “……”紀元燁瞅著眼前那正在瘋狂生長著的植物藤蔓,無言地張開手拉動起周身靈力,悄然將素白長劍收迴、重新將其握於手中,並做好了十二分的警戒。


    他已下定決心、要保護好施先生而絕不讓其受到傷害——盡管他並不清楚“施先生會有危險”一事是否僅為草妖自己的好意提醒、與“假麵”的遺囑其實是完全不相關的兩迴事、“假麵”實則也一點兒都不關心自己的徒弟;亦或是說這的確是假麵“離開”前交予他的委托與遺願、“假麵”確實希望自己的“小友”能替自己保護好沒有靈力的“施賈德”、以及“施賈德”的謝仙村。


    對這等小事,就和與石妖的恩恩怨怨一樣,他並不在意,他自信地認為自己的“權前輩”是想讓自己保護好施先生的,因為這是這時候的他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現在的我沒法成為創世神,嗯,暫時無法……現在我唯一能做到的,就隻有護住施前輩,他可是權前輩的弟子啊……帶著少許對自己“無能”的愧疚感,少年人在心中暗暗想著,傳話的草妖曾對他說“不用著急”,凡事也欲速不達。


    他還未做好“舍棄情感”或是“一點點接受逆銀鎖的血脈改造”的心理準備、短時間內無法承受起血脈覺醒的力量,而無法血脈覺醒,他實力就不可能在短期內到達能讓他自己滿意的水平、也就根本無能與已達到分神境界的“顧斐”相比。


    ——複仇的道路長而艱險,他卻不能隻為報仇而活、為了那遙遠的目標而對那些曾待他友善的人不管不顧,現在的他的實力已能夠很輕鬆地在妖怪手下護住一幹凡人,自是有能力護施先生周全。


    再者,他想,他可是能夠使用靈力、可以施展符文咒術的修士,作為清源山派的一員,他有保護清源山下百姓們的責任。


    —


    “啊呀,真是千鈞一發,好險。”


    須臾,目視著瘋長的藤蔓在一係列叫人眼花繚亂的操作後將地下的石妖從地底卷起、又看著草妖們把那堆石塊融成了渣渣後,感知不到殺意、確認危機終於解除了的施先生長長地籲了一口氣,他再扯了扯嘴角,對著將素白長劍刺入石妖殘骸的紀元燁露出了一個感謝的笑容。


    “嗯?是師父讓你來的?”而在對上了少年人關懷的目光後,施先生下意識的打量了有些灰頭土臉的對方幾眼,他的目光隨之移至少年人手中的長劍上。


    對於“顧斐將素白長劍留了下來”這一事,他還是很吃驚的,由於他沒能在祭壇周圍找到顧斐的芥子鐲,這讓他不覺以為所有的創世神遺物都被複活陣圖當成了祭品——讓他認為所有的創世神遺物都已消失。


    現在看來,好似不是這樣,嗯,複活陣圖的維持才不需要那麽多未達到神器階段的“雜物”,大抵是有人在陣圖關閉後,收走了祭品的遺留物。


    也無需多想——這種事情,魔尊安排在謝仙村內的那些魔物“工人”就可在無人發覺的時候輕易做到。uu看書 .ukanhu


    “對。”聽著施先生的問話,紀元燁點了點頭,他的確是聽從假麵的吩咐、趕去祭壇“救人”的。


    在他點頭迴應時,他看見施先生原本緊皺的眉頭有所舒展,這讓他不禁有些困惑,他無法從施先生臉上找到自己正在擔憂的事情的答案,他看不出施先生究竟知不知道“權前輩”已經死去、之前同他們一起行動的人隻是妖怪作出的幻術的事。


    不過,既然施先生不想提及此事,他也不會缺心眼地去剜自己的傷口。


    —


    也不知又過了多長一段時間,一片狼藉的地麵上,突然冒出了一團黑氣,黑氣逼走了覆蓋在地表裂縫上的幾株植物,然後便開始慢吞吞地修補起那些溝溝壑壑來。


    ……變迴了植物的草妖們見此情形,旋即化身成了類人形,也開始修複起被石妖破壞了的祭壇和石板小路。


    “……”


    “……”


    靜靜目睹著草妖和魔物難得的合作、將祭壇以及祭壇周邊恢複原樣,亦是許久的沉默後,少年人終於理清了方才發生的一眾事件。他低下頭瞅著自己手上的長劍,幾番欲言又止後,終是猶疑著張口:


    “施前輩,這把劍……”


    他想要問些什麽,但說到一半,卻怎樣都說不下去了。


    “創世神的遺物麽?”


    對此,施先生則半眯起眼睛,他花了些時間,試著去分析了遍“另一個自己”的想法,再而悄聲道:


    “若師父什麽都沒說,那它就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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