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宛城告破,許都暗流


    但很快,荀攸一席話就算是替眾人解惑了:“司空不念邊讓舊事乎?此等狂生,何必勞煩司空費神。既如程司馬所言,那麽此次出使之事,孔文舉十有八九會薦舉此人,到時候曹公當麵被這等狂生折辱,反倒不美。倒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做個順水人情,直接去信許都,讓荀令君安排這狂生上路往荊州去。到時候無論結果如何,都免了曹公費心。”


    聽完程昱一席話已經火冒三丈的曹操被荀攸這一勸,總算是找迴了理智。


    畢竟經過這麽多年奮鬥,敢指著他鼻子罵的現如今除了家族長輩估計也就袁紹勉強算是有這個資格,你禰衡禰正平不過區區一介白身,哪怕有些名氣,還真把自己當什麽大人物了?


    但問題是,考慮到天下士人,這人曹操還偏偏就殺不得。


    在那些所謂名士清流看來,我們願意指著你曹操的鼻子罵,是看得起你,就算你心生怨恨沒有對我們感激涕零,也不能威脅我們的人身安全。否則,那就別怪我們大家一起掀桌子。


    這方麵的經典案例,可以參照當初曹操在兗州殺邊讓一事。


    當時骨子裏還經常習慣性熱血上頭的曹操被邊讓氣得失去了理智,任憑左右苦勸仍是無動於衷,最終還是如他所願把邊讓斬首示眾。


    但邊讓當初雖然不入所謂士林“三君”“八俊”“八顧”“八及”“八廚”之列,但也是天下聞名的名士,而在接受大將軍何進征辟累官至太守卻又棄官迴鄉之後,更是讓他的名聲更上一個台階。結果就這樣因為罵了曹操幾句就被抓起來砍了腦袋,這一下可在士林當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直接影響,就是兗州士族紛紛離心離德,後來更是出現幾個兗州大族被陳宮說動,選擇在曹操出征之際迎降呂布,給好不容易走上正軌的曹老板狠狠的來了一記背刺。


    更深層次的影響,則是讓曹操自此失去了這些上遊名士的信任,任憑他此後怎麽開誠布公推心置腹,除了早早在他身上下注的汝穎士族之外,其他地方的士族主動願意對他直接臣服的寥寥無幾,最終逼得曹操不得不數度發布當時為天下士人所不恥的“求賢令”,雙方漸行漸遠。


    再往深處想,最終司馬氏能順利篡權,奪取曹氏的勝利果實,難保沒有這些曾經對曹操心懷怨恨的士族們推波助瀾的影響。


    當然,後兩者目前的曹營並沒有深刻的認知。但就憑著殺邊讓導致整個兗州險些天翻地覆,如今曹營眾人就不可能坐視曹操再對禰衡動手。


    尤其是在如今曹袁對決一觸即發的關鍵時刻。


    這個時候冒險離開許都本來就是打算處理掉後方和內部的不安定因素,可不能讓自家老板因為一時動氣又給自己製造出新的不安定因素。


    再者,宛城可是南陽郡治所,相當於荊州北大門。未來等到曹操平定北地之後,他們大可以以此為跳板進窺荊襄。


    如果格局再大一些,也可以選擇分兵三路,一路入六安,一路屯三輔,一路順廬江南下。


    如此一來,完全可以將漢中、西川徹底鎖死,而對掌握了整個長江北岸的曹營來說,長江天險的威懾作用也就基本可以無視,屆時他們完全可以將江夏收入囊中,然後以江夏南陽兩路匯合荊襄,在順利占有荊北五郡的同時將長江南岸切成兩段。屆時無論是江東還是巴蜀,在門戶洞開之下也隻能任由他們宰割,或許,一統天下的成就就將在他們手中實現。


    相比起名留青史,如今不過是被一個不識大體的狂生貶低幾句,這又算得了什麽呢?


    被眾謀士一勸,對宏圖霸業的渴望終於讓曹操恢複了理智的狀態,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他也意識到了這次派禰衡出使的好處。


    你小子不是狂嗎?不是小覷天下英雄嗎?那就把你踢給劉表,看看劉景升有沒有本司空這樣的容人之量好了!


    ……


    “你說什麽?”


    原本正來迴踱步的天子劉協聞言,差點沒直接把手上的玉佩砸了。


    開什麽玩笑?曹操這就要迴來了?!


    “陛下……”一旁的皇後伏壽下意識的就出言寬慰,“月旦評在即,倘若那人不迴來,反倒不利於國舅行事,陛下何必如此焦急?”


    後天就是月旦評的日子,朕當然知道,但就是因為知道,朕才焦急啊。


    劉協又急又氣,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事實上,他現在自己也有些搞不明白是什麽樣的心態了。


    按道理來說,董承等人原計劃是在月旦評進行刺殺,屆時曹操能趕迴來,說明對方確實順利入套,那作為此事幕後的推動者和最終受益人,他劉協應該感到開心。相反,曹操若是趕不迴來,下一次想要再出現這樣的機會,可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但如今曹操確定凱旋,大概率能趕上參與月旦評的消息擺在眼前,劉協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這背後的含義已經昭然若揭,曹操真的隻用了三天不到的時間解決了宛城。


    而如今信使快馬加鞭送迴來的消息更讓他難以控製內心的憤怒與恐懼。


    宛城張繡,這位荊州北大門的守護者、此前兩度擊潰曹軍兵鋒的西涼將領,竟然選擇主動投降了曹操?曹操竟然還願意為他請封?


    那可是殺子之仇啊!你曹操傾心培養出的接班人長子曹昂、身邊的親衛統領典韋都是因此人而死,你居然就這樣接受了他的投降,還請求朝廷下令給他封官進爵?


    劉協隻感覺胸口悶悶的,好似憋了一口老血在喉頭卻吐不出來。


    “陛下,如今你我已經沒辦法再做什麽了,據說還有汝南袁氏的人願意助董國舅一臂之力,咱們就等著聽董國舅的好消息吧。”伏皇後也很無奈,隻能盡量找好聽的話去勸。


    “朕是真的怕了!”劉協終於停下腳步,對著伏壽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先是被宦官劫持,然後落到董卓手裏,好不容易趕上曹操迎駕,原本以為終於遇上一個大漢忠臣,誰知道竟然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窩。如果這一次的精密部署最終因為那人趕不迴來而功虧一簣,朕也不知道朕還有沒有機會堅持到下一次。”


    說到最後,劉協又是悠悠的歎了口氣,雙手緊緊的握住,攥成拳頭,他的話語格外低沉卻不失力量,嘴角還隱隱露出了自嘲的笑容,期間因為握住的雙手太過用力,而導致略微有些鋒芒的指甲刺入了掌心皮肉當中,帶來一陣陣鑽心的疼痛,甚至隱隱滲出了血跡。


    “等等,消息是說他們在宛城慶祝了一夜,預計明早才會動身趕迴,如今先行的隻是信使麽?”拿起絹帛看了一眼,皇後伏壽的眼珠子一轉,顯然她的玲瓏心思這個時候也在飛速運轉,“那曹營的兵馬呢?可有什麽調動的跡象?”


    “目前來看,應該是沒有什麽特殊動靜。”劉協想了想,消息上沒有提到這方麵的情報,大概率是沒有動靜。


    至於孤身上路不帶軍馬……這個年代敢這麽玩的諸侯除了呂布基本都涼涼了,現在呂布也涼了,應該沒有誰敢這麽頭鐵。


    “這樣麽……”伏壽低頭陷入了沉思,她仿佛捕捉到了一些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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