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很好!你們真的很好!”朱慈烺突然坐在龍椅上笑了起來。


    如今的他心裏真叫個五味雜陳,麵前跪著的,就是他賴以信重的重臣,他們要置之死地的,卻是曾將大明力挽狂瀾的兄長。


    然而他又何罪之有?


    父皇在時朱慈烺便知道,這些擔子並非劉鴻漸想要的,都是被其父皇強加上去的,這幾年來,他也同樣效仿,如此,才有了大明的中興,才讓麵前跪著的大臣們安然享受著太平的福利。


    他們拿著朝廷的俸祿、享受著權力帶來的榮耀,如今卻要殺死帶給他們這一切的人。


    尤其是次輔張天祿與同樣是內閣成員的程誌,這兩位曾經是他十分尊重的老師,可是在這件事上也完全站在了他的對立麵。


    難道現在不好嗎?難道非要他將所有權利收迴來,都交給你們嗎?


    他憤怒、壓抑而又悲慟,麵對步調一致的大臣,突然生出當年其父皇時的感慨,諸臣誤朕,諸臣誤國!


    可是他與他父皇當年的情況還不一樣,他父皇不敢做的事情,他敢做!


    朱慈烺站起身來一一掃過大殿內的朝臣,而後將目光停留在了內閣次輔張天祿身上。


    “朕問你們,你們真的認為秦王有罪,其罪當誅嗎?”朱慈烺步下禦階,走到張天祿身前平靜的道。


    張天祿此時也變得如昨晚的龐大海般,額頭直冒冷汗,剛才朱慈烺仰天大笑之時他就預感到不對勁兒。


    可他是這次行動的主使者,朱慈烺所說的你們,其實問的便是他,其身後的同僚也都在等著他的信號。


    但是……倘若他真的堅持自己的意見,後果會是什麽呢?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朱慈烺已經不是五年前的朱慈烺,不是那個他說什麽朱慈烺都會聽的好學生,他現在甚至都不清楚朱慈烺的真實想法了。


    “迴陛下,臣……臣聽陛下的。”張天祿說完這句話頭都快低到了褲襠裏。


    他知道,說完這句話,他在朝臣中積蓄多年的威望一朝盡失,甚至於會被曾經倚重自己的同僚嘲笑,嘲笑他沒有骨氣。


    張天祿其實心裏也很苦,想他寒窗十年萬曆四十年中進士,在翰林院一呆就是八年,從編撰到侍讀,再入六部輪值,曆經二十年才成為朱慈烺的老師。


    而後又是漫長的等待,才終於盼來了入朝、入閣的機會,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倘若真因為所謂氣節斷送了自己的前程以及家族的希望,才是他認為真正的難以承受之重。


    他妥協了,這直讓身後的程誌等東宮派官員頗為不解,但程誌想了一下就明白了,雖然心有不忿,但大殿內再無一人敢言語。


    沉默,足足三、四息時間的沉默,終於有一個人抬起了頭。


    “啟稟陛下,為大明計,為朱家江山計,為天下百姓計,臣以為,秦王殿下必須卸任攝政王、兵馬元帥之職,臣……死諫!”


    李邦華蒼老的聲音響徹整個大殿,讓張天祿、程誌等東宮派官員黯然失色,他們的頭更低了。


    “臣……死諫!”


    “臣……死諫!”


    督察院左都禦史施邦昭、刑部左侍郎王元古、工部尚書王家彥等先後昂聲拜倒,與此同時各部侍郎、主事、郎中、通政司、翰林院等相繼有官員拜倒。


    除卻張天祿、程誌外,東宮派係官員也相繼出聲,這讓張天祿、程誌等幾人更加的無地自容。


    李邦華的想法與張天祿不一樣,他沒有想讓劉鴻漸死,作為三朝老臣,他隻是意識到如果攝政王劉鴻漸繼續執掌攝政之權,於大明、於朱家江山、甚至於劉家後代子孫來說,都不是好事情。


    他隻是希望劉鴻漸退下那個位子,將攝政權、兵權還給朱家、還給朝廷,僅此而已。


    他不結黨、不營私、不畏強權更不畏死亡,倘若大明的穩定需要他的鮮血,他將毫不猶豫,以前如斯,現在依然。


    “很好!你們很好!”朱慈烺得到答案後,徑直的走向了龍椅。


    “劉卿乃大明之攝政王,他有權代朕行內政、外交之決策權,並無逾矩之嫌,遠征羅刹乃朕之意、歐羅巴之私兵也乃朕之意,與攝政王無關。


    至於你們的諫言,現在朕就告訴你們答案,朕不會免劉卿攝政王、兵馬元帥之職。”


    朱慈烺也沒有想到他竟然能如此平靜的麵對殿內的大臣,是啊,為君者自當擁有寬廣的胸懷,可他仍舊不想做任何妥協,他不想失去一個朋友、一個兄長。


    “陛下!請陛下以江山社稷為重!倘若陛下執意如此,臣……請辭!”李邦華的聲音高亢而悲壯,他緩緩的將頭上的烏紗除去,並鄭重的將帽子放在了地上。


    “臣請辭!”


    “臣請辭!”


    ……


    絕大部分朝臣都將頭上的烏紗摘下,以示他們的決心,張天祿不知出於何故也摘下了帽子再次拜倒在宮殿上。


    群臣死諫,這一幕還是第一次出現在泰順朝。


    這是一次群臣和皇帝之間的博弈,在東林黨一家獨大的時候,如此的場麵絕大多數都是群臣勝利,即便皇帝再強硬,也都會選擇息事寧人。


    於李邦華而言,有攝政王在,國將不國,於張天祿而言,有攝政王在,首輔之職永遠是妄想。


    崇禎朝就出現過數次場麵,無不以朝臣的勝利告終,張天祿微微扭頭看了一眼程誌,從程誌的眼中他也看到了孤注一擲。


    皇極殿內再次陷入沉默,自朱慈烺登基伊始,朝臣第一次如此團結的站在了他的對立麵。


    朱慈烺臉色仍舊看不出悲喜,從其緊皺的眉頭可看出,他也在做著權衡,甚至掙紮。


    除卻朱慈烺外,宮殿內唯一站著的就隻有內閣首輔韓鬱了,今日之事從頭到尾,他都沒有說一句話,所有人都明白,他其實也是局中人。


    劉鴻漸若被免去攝政王、兵馬元帥之職,第一個被朝臣踩下去的就是他。


    不知怎的,為官四十載,滿頭銀發的韓鬱第一次感覺如此疲憊。


    足足沉默了十息時間,朱慈烺終於下定了決心,他站了起來將雙手負於身後,並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朕,準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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