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最近有些煩心。


    自惠王朱常潤叛逆軍被劉鴻漸以迅雷之勢擊潰,大明各地的勳貴們便上演了一處千裏尋親記。


    平日裏鳥都不鳥崇禎的七大姑、八大姨,各自拉著儲藏了上百年氧化發黑的銀子往皇宮裏拉。


    並且不收都不行,勳戚們說了,都是一家人,大明有難他們也有責任,還望崇禎看在祖上先輩的麵子上,讓他們再為大明盡一份力。


    銀子、珠玉瑪瑙、字畫、古董,還有喪心病狂的勳戚把家中儲存了不知多少年的糧食都拉了過來。


    才不到半月時間,戶部的太倉庫再次爆滿,戶部尚書倪元璐跟過年似的,開心的臉盤子綻放的猶如一朵菊花。


    崇禎一聲令下,內帑又騰出好幾處庫房才堪堪容納下勳戚們的‘孝敬’。


    而距離京城更遠的勳戚爵爺們仍在陸陸續續的向京城匯合。


    三百年了,與大明同休的勳戚們從來沒有這般齊聚過,就是兩個多月前的鴻門宴都比不上。


    所有的勳戚仿佛商量好了般,基本拉來了家中至少一半的家產。


    不由得他們不老實,被處置過的勳戚家中拉出來多少貨,崇禎心裏跟明鏡兒似的,外加上撒網般滿大明跑的東廠番子、錦衣衛緹騎……


    並非所有的勳貴京城都有房產,京城各大酒樓、客棧這些天也賺了個盆滿不滿,後來的爵爺們甚至不得不住進民居。


    隻是截止今日,崇禎一個勳戚都未曾召見。


    他最近很糾結,事兒是他挑起來的,勳戚們也服了軟,所有的事情都入先前預料般,大明不缺銀子了,而且是三百年來第一次這麽富有。


    可是如何處理這些勳戚,成了崇禎心裏最大的石頭,內閣大學士建議崇禎得饒人處且饒人,既然人家已經交了一半家產,且訓斥一番放其迴家便可。


    崇禎並未應允,他不太相信這些閣臣,除了武英殿大學士劉鴻漸不在京外,半個多月來隻錦衣衛上報的,其餘六位閣臣被一應勳戚‘拜訪’了一百五十六次。


    這些勳戚安的什麽心不言而喻,這天底下唯一跟他一條心的,除了遠在江南的安國郡王劉鴻漸外,他不相信任何人。


    他明白,勳戚必然不能就這麽放迴去,否則百年後,大明還是這幅樣子,甚至他們拉迴來的銀子都不見得夠他們的俸祿。


    隻是如何處置確實棘手,整個大明的百姓都在對京城的混亂議論紛紛,朝臣們更是看他的眼神都不對了。


    叛的輕了不痛不癢,叛的重了難免受後人詬病,雖然黑鍋他背了,但既然已解了燃眉之急,他也不想做的太絕,左右為難之下,崇禎又犯了優柔寡斷的老毛病。


    他在等,等那個帶給大明、帶給朱家希望的人歸來,他相信在這小子眼裏,一切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這種信任不知從何時起已經在他心裏根深蒂固,也許是那小子的不拘一格,也許是那小子的淡泊名利。


    十一月十八,錦衣衛報,安國郡王率京營兵距離京城已不足五十裏。


    崇禎下了早朝後當即下令放假半日,率朝臣與他親自出城迎接,迎接大明的功臣,迎接那個喜歡臭屁的小子。


    朝臣們自然不敢忤逆,且不說他們沒那個膽量,大明三百年來從未如此富有過,安國郡王足以值得這一殊榮。


    一同前去的還有排得上號的勳貴,加一塊足足有上萬人。


    ……


    當劉鴻漸打馬行至安定門外時都驚呆了,數百朝臣的臉宛若數百朵菊花,都咧嘴朝著他微笑作揖,崇禎也不例外。


    “恭迎安國郡王得勝而歸!”在鴻臚寺卿齊忠明的指揮下,諸臣、勳戚齊聲禮讚。


    大明安定了,大明有銀子了,功臣迴來了。


    一眾勳貴也咧著嘴鞠禮,隻是心中有多少個mmp不得而知。


    “皇上,您這是作甚,折煞小子了。”劉鴻漸不理睬眾臣和勳戚權貴,直接走到崇禎麵前行禮。


    他心中驚詫而又不安,這顯然已經超脫了他的預料,這份殊榮不是一個臣子所應享受的。


    “佑明迴來了。”崇禎不理劉鴻漸的惶恐,拉著他便上了禦輦。


    “皇上,您這是把微臣往火坑裏推呀!”劉鴻漸心中忐忑,他從未想過這般風光。


    朝臣包括崇禎一家子都清楚,他劉鴻漸是大明的功臣,可他是如此年輕,也許現在崇禎信任他,以後呢?


    崇禎掛了咋整?即便到時朱慈烺和朝臣依舊肯定他的能耐,待大明太平了,誰會希望大明頭上懸著一把屠刀,一把輕易就能使大明易幟的屠刀。


    到時即便他沒有這般想法,誰又會信呢?高處不勝寒,悠悠眾口呀!


    “佑明為何說這些,你可知道如今國庫和內帑有多少存銀?”崇禎完全沒看出劉鴻漸的憂慮,隻是壓著心裏的開心事似乎找到了宣泄口。


    他當了十八年窮皇帝,一朝巨富竟有些後世暴發戶的毛病。


    “至少得有個一億兩吧。”劉鴻漸沒敢多猜,不過看崇禎這幅樣子,應該比上次抄八大奸商來的多。


    “哼哼,隻黃金白銀就有一億兩千多萬兩,勳戚們交上來的一應字畫珠玉等,至少也是這個數字。”崇禎大叔開心的像個兩百斤的胖子。


    “哦,是挺多。”劉鴻漸並未顯得有多興奮,銀子這東西,多到一定程度不過是一串數字,這跟後世的某位馬姓大佬的觀點倒是一樣。


    再多的銀子不過是一日三餐,再顯赫的地位仍舊逃不過吃喝拉撒,能否萬世永存不說,能不能善終都是問題。


    “佑明,朝臣皆建議朕放過那些勳戚,你意下如何?”見劉鴻漸根本對銀子不感冒,崇禎也覺自己有些失態,隨即問出了困擾他許久的問題。


    “皇上欲如何處置?”劉鴻漸沒有迴答而是把問題拋給了崇禎。


    “朕意,以惠王朱常潤為首的叛逆全數處斬,其仆從、親衛、俘虜全數流放東北省,那些詔獄中的冥頑不靈者,皆數除爵。


    至於這些主動前來投誠的,朕意欲降爵、收迴鐵券。”後續事項的處置,早在劉鴻漸領兵下江南時,二人便已做了商議。


    按照原有的計劃,是要把所有忘恩負義的勳戚全數除爵的,隻是崇禎覺得太重了。


    也許是太倉和內帑的銀子起了作用,也許是崇禎念及祖上功勞,總之他心軟了。


    “皇上宅心仁厚,此番處置微臣並無異議,隻是還需加一條。”劉鴻漸思索一番皺眉道。


    “哦?佑明所說這一條是指?”崇禎反問。


    “田畝皆數收歸國有,重新丈量,重新分配!”必須趁熱打鐵,趁著勳戚們人心惶惶,快刀斬亂麻,否則若是此時放虎歸山,以後想再提此事,又要事倍功半。


    “皇上,古往今來兩千年,百姓造反者無非兩種情況,其一缺吃少穿,其二土地兼並,說到底還是沒有吃的惹的禍。


    曆朝的更迭也大多是重新分配了土地以安民心,隻是新朝確立以後不出百年,土地兼並複起,於是民亂依舊,兩千年來莫不如此。


    我大明之土地兼並更甚,如今雖有高產作物諸如土豆、紅薯,也不過讓百姓暫時求得溫飽,若不加以處置,即便土地豐收更多的米糧,百姓仍舊要忍饑挨餓。


    因為,他們沒有土地!”劉鴻漸細細思量謹慎的道。


    “佑明的意思是……土地均分?”崇禎皺著眉頭猜測。


    “皇上隻說對了一半,土地是要均分給百姓,但其所有權仍屬朝廷、屬戶部、屬皇上!”


    事實證明,把土地重新分配給百姓的做法是錯誤的,百姓沒有朝臣、勳戚、地主般的見識,一旦家裏落了難急需用銀時,首先想到的便是把土地賣給地主以救急。


    這樣一來,適逢天災,土地兼並仍舊愈演愈烈,治標不治本。


    劉鴻漸所言的均分,是在朝廷擁有所屬權的基礎上均分,百姓隻擁有田地的使用權而無買賣權。


    朝廷需要針對田畝製定一套嚴格的章程,凡是私自買賣者買賣雙方皆重罰,輕者發配,重則處斬,土地收迴。


    這與後世的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相似而又有不同,畢竟是封建社會,一切法令皆是朝廷、皇帝說了算,上令下行不如後世般麻煩。


    劉鴻漸不知道這種製度在此時的大明是否合適,但萬變不離其宗,隻要保住了百姓們的利益,隻要百姓支持朝廷,所有事都不是事兒。


    劉鴻漸的解釋很通透,崇禎雖然沒聽說過什麽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但也大致明白了劉鴻漸的意思。


    “佑明,這麽做固然有諸多益處,隻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每戶百姓家中開枝散葉人口增多,土地還是不夠如之奈何?”崇禎想的比較多,不過也確實有這個問題。


    “皇上,此事臣也考慮過了,這個問題不大,朝廷可鼓勵百姓們開墾荒地,荒地三年之內免除田賦,三年之後收歸國有,但使用權依舊歸開墾者。


    另外咱們的軍械所也一直在研究作物的增產甚至在研製肥料,糧食不是問題,至於人口,皇上你相信嗎,隻要水師建成,大明的百姓根本不夠用。


    而且太倉以及內帑的存銀,咱們必須在三年之內花光!”劉鴻漸語出驚人。


    華夏民族自有記載起,一直到被列強打開國門,小農經濟一直桎梏著華夏人的騰飛。


    大明重農抑商,世人皆以工匠為恥,熟不知正是這些默默無聞、忍受世人譏諷的匠人們,撐起大明的一磚一瓦、撐起大明的軍備、撐起大明的脊梁。


    崇禎身處其中看不明白,朝臣看的明白但不想改,劉鴻漸看的明白還擁有改變這一切的能力。


    隻要朝廷重視起商業和工業,按照劉鴻漸的預測,隻怕到最後朝廷便要鼓勵種地了,畢竟如果工人比農民掙得還多,誰還會去種地呢?


    他有技術、有上帝的視角,可以看到比世人更遠的地方,隻要崇禎應允,工業強國,商業富國,大明大有可為!


    “佑明,你莫不是跟朕開玩笑吧!”崇禎一聽便急了,倒不是因為土地的分配,而是劉鴻漸所說的後半句。


    三年之內,把太倉和內帑的銀子全部花光!


    花光了,朝廷用啥?日子不過了?


    雖然麵前的小子很能給他撈銀子,可也很能花銀子呀!


    一年多來,從京城百官手中撈了一大筆,從山xi、陝xi又撈了一大筆,可前前後後才不到兩年,竟被二人合夥給花光了。


    以至於花光了後,崇禎才意識到自己究竟有多敗家,並下定決心此番收入太倉和內帑的銀子一定要剩著點用,斷然不能像先前般大手大腳。


    而如今呢?他最信任的臣子竟然讓他三年之內花光兩億!


    崇禎盯著劉鴻漸,似乎是在確定這小子是不是在開玩笑。


    “皇上,臣沒跟您開玩笑,如果您還信微臣!”劉鴻漸目色鄭重。


    他對經濟知道的不多,但畢竟受過高等教育,最基本的經濟學常識他還是知道的。


    銀子,或者說貨幣,必須在流動中才能體現它的價值,如果隻是屯在國庫中、吞在勳戚的地窖裏,銀子便失去了貨幣的本來作用,不過是一堆生了鏽的金屬。


    大明缺銀、缺銅,大量的銀子和銅錢皆被勳戚、商賈屯於家中,導致市麵上流通的銀錢太少,交易不便不說,物價也隨之上漲。


    花吧,把銀子全部花出去!


    要想富先修路,把銀子放出去,修路也好、鋪橋也罷、疏通漕運亦可,用最快的時間建立起大明的交通脈絡。


    利用便捷的交通,鼓勵工商,征收商稅,讓銀子動起來,讓百姓動起來,整個大明才能煥發新生。


    劉鴻漸一番長篇大論,把崇禎說的一愣一愣的,崇禎沒有直接拍板,他需要時間好好消化一番。


    華夏民族的工農商一直都缺乏理論基礎的支撐,劉鴻漸深知這一點,但他相信崇禎會想明白的。


    路還得一步一步走,他需要扮演的便是那個引路人,大明的引路人!


    隻是使劉鴻漸始料未及的是,崇禎性子太急了,他想了一夜沒睡好,第二天一頓亂棒,直接把朝臣們給打蒙了!


    ……


    ps:加快節奏,加快節奏,加快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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