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前路


    於智博左腳踩住姚誌龍的屍體,右手將插在姚誌龍頭頂的短槍拔出。


    等候在旁的丁修順手一刀將其頭顱砍下。


    剛才一番廝殺,將姚誌龍帶來的這支步兵全都殺散之後,兩人都已經精疲力盡,滿身鮮血,這血有敵人的,也有他們自己的。


    “快走,那邊還在硬撐。”


    於智博招唿一聲,提起一口氣朝著來時的戰場跑去,丁修連忙跟上。


    “姚誌龍已死!”


    “速速逃命!頑抗必死!”


    丁修用長刀挑起姚誌龍的頭顱,衝著戰場上廝殺的雙方大喊道。


    所有人都朝著這邊看來。


    刀尖上那血肉模糊的頭顱,完全無法分辨是誰的,但那隊步兵被“兩名賊寇”殺散卻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現在這兩人趕到這邊來,被臨時借調過來的衛所兵本就膽寒,現在聽到姚誌龍已死,外圍的衛所兵立即開始潰逃。


    接下來,丁修在那邊大喊,於智博有意識的將己方的人聚集起來,盡量減少傷亡。


    過了差不多有半刻鍾,戰場上的刀劍碰撞聲終於停歇。


    於智博快速數了一下,己方總共來了六十餘人,現在能站著的已經不足一半。


    “打掃戰場,救助傷員。”


    ......


    於家島,營地旁的公墓。


    於智博組織的集體葬禮剛剛結束。


    公墓最前麵的墓碑旁,經過石灰處置的姚誌龍頭顱顯得死白死白的。


    “上次死了二十五人,這次死了十七人,東主,得改變策略了。”白應物等人陪同在於智博旁邊,沒有隨著其他人離去。


    墓地裏現在除了他們這些管理層,就隻剩下一些死者家屬,哭哭啼啼的燒著紙,氛圍顯得非常肅穆。


    “錢不夠用了?”於智博問道。


    “錢倒是夠用,可再這麽死下去,就沒人可用了。”旁邊的於禮慶接話道。


    於智博聽了眼神微黯。


    以前有預料到戰場上的殘酷,也覺得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等他真正身臨其境的時候,看著一個個平時嘻嘻哈哈的臉龐永遠的閉上了眼睛,那種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


    “有什麽辦法嗎?我們現在還能向官府投降了不成?”於智博這會兒也有些迷茫。


    自打決定造反之後,事態的發展完全和他預料的不一樣。


    一唿百應,快速形成規模的情況並沒有出現。


    打的敵人摧枯拉朽、一掃乾坤的情況也沒有出現。


    隻有一場又一場的勢均力敵,一場又一場的死傷慘重。


    雖然截止目前,總體上己方是占了便宜的,但後續肯定會到來的州府軍、精銳邊軍,甚至是崇禎帝編練的新軍,自己拿什麽去拚?


    就算自己把整個白洋澱的百姓都裹挾起來,能拚贏嗎?


    於智博自己給不出答案。


    沒人能給出答案。


    “東主,我們自登州一路向西走過來,來安州之前曾有想過前往京師,結果在進入順天府的時候被攔了出來。”


    “順天府的變化非常大,和周圍的州府完全不同。”


    白應物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講述道。


    “有什麽不一樣?”於智耿好奇的問道。


    “嗯...,怎麽說呢?就是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那裏擁有秩序,絕對的秩序。”


    白應物看大家沒明白,就繼續解釋。


    “《古禮》曰:道路男子由右,婦女由左,車從中央。在其他地方,那就是書上的一句話,可在順天府卻不同,那裏的人走在路上真的是靠著一邊走,官道上所有的人、畜、車、馬全都行走的井然有序。”


    “我們這些流民一進入就顯得格格不入,然後被快速出現的新軍給趕了出來。”


    “聽你這麽說,倒是有點像秦時,聽說秦始皇以嚴刑酷法治國,百姓的所有行為都有律法約束。”於禮慶跟著說道。


    “具體我們也不知道,因為我們剛一進入就被趕出來了。”白應物搖了搖頭:“我說這些的意思是,保定府緊臨順天府,新帝的革新肯定會逐步延伸到這邊。”


    眾人沉默。


    就連憨直的於智耿也明白了白應物的意思。


    “白管事,我們現在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你有話就直說,不用轉彎抹角。”於智博收迴飄散的思緒,對白應物說道。


    “東主,我就是覺得,白洋澱已經不適合我們繼續往下走了。”白應物道。


    “你的意思是我們去別的地方?”


    “是。”


    “去登州?”於智博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也可以去其他地方,不過我們這些人對登州比較熟悉,那邊被白蓮教糟蹋的不成樣子,我們過去之後,就像是在白紙上作畫,會比這裏容易很多。”白應物硬著頭皮迴道。


    於智博扭過頭不看他,看向墓地裏燒紙的婦人。


    婦人帶著一個隻有三歲的小孩,小孩還不明白父親的去世代表著什麽,一邊幫母親遞著紙錢,一邊用樹枝撥弄著燒紙的火堆。


    婦人眼睛已經哭腫,雙眼無神,正在無聲悲泣。


    於智博大致能猜到白應物說這些話的意圖。


    他確實是為了於智博著想,給出的建議也很中肯,可以執行,但卻不妨礙這裏麵摻雜著他的私心。


    有私心,很正常,於智博沒有怪他。


    人若是沒有私心,那才可怕,因為誰也不知道他能幹出什麽事來。


    係統沒有提示白應物脫離、背信、背叛,這就說明他的私心是建立在對集體有益的基礎上,不是純粹的損集體而利己。


    這就足夠了。


    “我會考慮你的建議。”於智博看著燒紙的婦人:“白管事,慶叔,接下來的撫恤工作一定要做好,一點兒折扣都不能打。”


    “放心吧東主,我會盯著。”於禮慶迴道。


    “誰要是敢在撫恤上伸手,就是對我們所有人的背叛,我於智博保證會砍了他的腦袋,毫無商量。”於智博給這件事定了性,將貪汙撫恤跟背叛拉上等號,若是有人真這麽做了,用不著他出手,麵板就會要他的命:“把這一點告訴所有人,務必讓大家都牢記在心。”


    “明白了,東主。”於禮慶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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