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


    周勃啜囁著嘴唇。


    以他的聰慧,在甘羅說出這些話之後,哪裏還猜不到事情的真相?


    陛下....當年需要甘羅。


    或者說,需要甘羅的名聲,成為大秦最大的聲音!


    聽聞陛下是十三歲親政,昔年尚未親政,朝政自然是把持在呂不韋的手中。


    而在那種情況下,即便是陛下,定然也是心中存著對於把控真正一國大權的渴望。


    甘羅是棋子。


    或者說,是一枚陛下權衡之後,退讓半步選擇的棋子!


    因為甘家....乃是世家之首!


    當甘羅天才的名聲在整個秦國之內響徹,所有秦人皆知曉,年少之人,亦有大才,那麽呂不韋便不能再阻止陛下親政。


    除非....呂不韋膽敢在朝堂公然提出,陛下的聰慧,不及甘羅!


    二人同歲,甚是巧合,也是陛下當年的最好機會。


    而陛下退讓半步,指的就是....讓世家重新擁有極大權利。


    這是一種權衡,也是一種隱忍。


    無論怎麽看,這都是當時最為應當,也最驚心動魄的動蕩。


    更為可怕的是...這一股動蕩,竟一直都在暗下,從未讓世人知曉。


    但是.....


    甘羅請去雍城,那就是拒絕。


    “是在想,為什麽我會放棄這些嗎?”


    “為什麽大好前程,家族榮耀唾手可得,為什麽名垂青史都不要了?”


    甘羅笑著開口,雙眸看向周勃。


    直到現在,他對於周勃終於是有些滿意了。


    或許,周勃不如他口中那個整個天下最為聰慧的柳相,但....足夠聰明。


    而且,願意為他人著想。


    天才難得,但不是沒有。最為難得的是,善良能體諒他人的天才。


    “上卿,周勃確實不明白。”


    周勃神情複雜。


    他第二次,有了完全看不穿一個人的感覺。


    他甚至覺得,這個天下,恐怕隻有柳相,能在‘聰慧’這件事上,與這位甘羅上卿一較高下。


    “因為不合適。”


    “並非是我擔不起這個職責,而是當時並非最好的時機。”


    甘羅搖了搖頭:“我曾為呂相門人,昔年王上方才十二歲,而呂相主政,厲兵秣馬,糧草充沛。”


    “隻消三年,便可有西出函穀,一統天下的庫房。”


    “我甘家為世家之首,官位最高者為我父,乃是廷尉,無法動蕩朝局。”


    “於秦國而言,當年並非是王上親政的最好時機。”


    “王上雄才大略,天下人人皆知,可....換政勢必換策,呂相的部署一旦亂了,我大秦發展勢必凝滯數年、”


    “為小利而罔顧國利,這便是錯。”


    “故而王上問我,知錯否,我答不知。”


    “卻是王上問我,知道當年這件事是否對,我答知。”


    甘羅看向周勃。


    周勃恍然大悟!怪不得....始皇陛下讓他問這麽一個問題,卻要在甘羅迴答出‘否’的時候,方才放心。


    一切.....都好複雜。


    但一切都好簡單!


    周勃的表情複雜至極,深深看了一眼甘羅。、


    他現在才明白,書院的天才,和足以名垂青史的天才,之間的差距到底有多麽大!


    “莫要妄自菲薄,無論是誰,在石室之中呆三十年,翻來覆去想過去的事情,也總能將一切想明白。”


    甘羅笑了笑,輕輕拍了拍周勃的手掌。


    “知道的。”


    周勃點了點頭,但雙唇依舊抿起。


    甘羅沒有再勸,隻是覺得這少年,有些像他。


    “那上卿您為何.....突然渺無音訊?”


    周勃再度發問。


    而這一次,甘羅卻是搖了搖頭,不再迴答。


    “這件事,唯有兩個人可以聽了。”


    “一個是蕭何,一個便是你口中的柳相。”


    .....


    鹹陽,


    丞相府內。


    柳白皺了皺眉頭:“錦衣衛的密報,就說了周勃重病?”


    他在關切始皇陛下的態度。


    而這種態度....更像是已經做好了所有的後手。


    偏生,這些後手,一點痕跡都看不到?


    “柳公,難不成始皇陛下的應對之策,是周勃?”


    蕭何也感覺很是古怪。


    周勃....雖然才智過人,但這種事關大秦國運的事情,始皇陛下當真放心交給這個年輕人?


    “柳公,我以為,與其思慮始皇陛下的態度,還不若直接試探。”


    陳平略微沉吟,忽然開口道:“太子殿下派出的陳銘,如今已經離開了鹹陽。”


    “想要阻止,非調動錦衣衛攔截不可。”


    “可此乃下策,短兵相接,東宮密衛皆是無恥之徒,其行太子詔令,錦衣衛師出無名,柳公您便落了下風。”


    柳白微微皺眉,看向陳平,卻沒有說話。


    他十分明白陳平的意思,無非就是不要阻攔,讓這些密衛作亂,順應了太子的心意,再以最快的速度將這些密衛剿滅。


    說的是下策,可想要表達的卻是‘上策’,一個定然安全,還能收獲極大名聲的‘上策’。


    他不喜歡這樣的‘上策’。


    這樣的上策,是用百姓的傷亡換過來的。


    仿佛是覺察到了自家柳公的心思,陳平心中暗暗歎了一口氣道:“柳公,陳平無能,並無上策。唯有一中策,請柳公細思。”


    柳白點了點頭:“阿平,你說罷。”


    旋即,又是十分順手得倒了一盞茶,放在陳平的麵前。


    因為自己進東宮這件事,陳平麵色有些蒼白,心神勞累過度了。


    陳平看了一眼茶盞,心中微暖,卻是沒有將其端起喝掉,而是一雙手掌略微摸索,緩緩開口吐出四個字:“公主婚事。”


    此話說出,柳白頓時眉頭一皺。


    而蕭何剛開始沒有反應過來,緊接著瞳孔一顫!


    “妙計!”


    “妙計!”


    蕭何連唿兩聲,緊接著看到自家柳公表情不對,又是開口道:


    “就是.....對不起末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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