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山山腳。


    少年將麵上的紗罩拿下,露出一張稚嫩卻又經曆了長途風塵的臉頰,雖是身子板直立,但卻難掩眼眸之中的疲憊之色。


    三天兩夜,不眠不休得騎行,除了在驛站用衛尉府的令牌更換駿馬之外,沒有絲毫歇息,這對於一個武夫來說都是一種天大的折磨。


    也得虧在大秦書院之中,少年的體能騎術都是滿點過考。


    若是有鹹陽人看到這個正在綁縛駿馬的少年的麵容,肯定是大驚失色。


    正是大秦書院 最為耀眼的天才,第一次科考的榜眼,如今的廷尉府府丞,周勃!


    “便是這了嗎?”


    周勃將駿馬綁好之後,微微抬眸,看著這青山依依,水流娟秀的驪山,微微皺起眉頭。


    他也沒有擔心駿馬是否會被人偷盜而去,這是驛站最好的駿馬,有賊人膽敢偷,大秦府衙即便是掘地三尺也不會放過。


    摸了摸懷中的物件,周勃沒有朝著驪山上麵走,反倒是走向了一條從未有過踏足痕跡,青草瘋長的道路。


    路上難行,即便是周勃這樣吃過苦頭,進山剿匪過的人,都是深一腳淺一腳,好幾次險些摔倒。


    直至到了一個小崖,周勃探出頭,看了看下方,微微皺眉。


    “什麽人!”


    就在此時,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


    而後便聽到了自己的腳邊有一道響聲,周勃轉頭過去,竟是一個長得虎頭虎腦的小男孩,一手提著食盒,一手中拿著石塊兒,一臉警惕得看著他。


    周勃看著眼前的小男孩,麵露尷尬之色。


    自打進了大秦書院之後,他身邊都是詭計多端的同窗們;考了科舉,那就更加過火,這些個老狐狸眼睛之中的算計讓他日夜提防。


    如今突然麵對一個小男孩,他還當真不知道怎麽說。


    難道直接說正事兒?


    “在下周勃,乃是大秦衛尉府府丞。如今來此地,是奉了始皇陛下的旨意。”


    周勃略微斟酌了一下措辭,竟是對這個小男孩恭敬行禮。


    不但沒有身為官員的那種傲氣,甚至沒有年長者那種說教的態度。


    如此表現,讓那小男孩略微鬆了一口氣,但手中的食盒和石頭都是不肯放下:“爹爹教導,別人報上名來的時候,自己也要說名字。”


    “我叫靳亭。”


    “這位周勃大哥哥,如果你奉的陛下旨意,讓你確切要來到這個望雲崖,那就請你稍待片刻,我去喚我爹爹來,你千萬不要亂走動。”


    \"如果不是要在這裏,那我可以領著你離去。\"


    要說這個名叫靳亭的小男孩也確實是有些厲害。


    在聽到衛尉府這三個字的時候,竟是沒有絲毫的畏懼,反倒是對答如流,不見絲毫膽怯。


    隻不過....


    周勃啞然失笑。他若是去喚了他的父親,那自己要亂走動,如何能看管得住?


    “確要來此望雲崖。”


    周勃點了點頭,但心中卻是有些許疑惑。


    這崖如此之低矮,取了個望雲的名字,著實有些好笑。


    聽到這話,靳亭先是一愣,而後心頭一喜.....


    “難道是來找先生的?陛下想起來先生了?”


    說罷,竟是直接將食盒放在地上:“周勃大哥哥,你要是餓的話,可以先吃一些,我去喚我爹爹!”


    “好多年了,爹爹說,他等了好多年了。”


    說完,這個小屁孩兒竟是直接轉身就跑了。


    那速度快的,讓周勃都是啞然失笑。


    “先生說,人為小人,我自以惡待之。人為君子,我自以善待之。”


    “人若惡,我便更惡,人若善,我便更善。”


    “也罷。”


    周勃笑著搖了搖頭,看靳亭跑的速度,左右不會太久,也就是三兩步走過去,將食盒打開。


    食盒之中沒有太多東西,也就是一點點葷肉和苦須子煮起的小菜,還有三個黑餅。


    周勃拿起一個黑餅後,將食盒重新蓋上,就這麽坐下,看著這偌大的驪山。


    ....


    時間一點點過去,周勃身上的疲累,也隨著這些清風吹拂而逐漸緩和下來。


    “周勃大哥哥!”


    約莫小半個時辰,那靳亭的熟悉童生迴蕩響起,周勃看向遠處。


    隻見靳亭拉著一個背著籮筐的男人的手,朝著這邊跑步而來。


    男人的相貌....很平庸。


    別說是跟柳相那種一眼看過就無法忘卻的英俊相比,就連比之塔周勃,都遜色不止千八百裏地,屬於在人群之中看過立馬就能忘記的那種。


    “衛尉府下吏,駐驪山衛,靳歙,拜見上官!”


    那男人走到周勃麵前,一開口就讓周勃有些訝異。


    衛尉府?


    名義上,居然還是自己的屬下?


    一旁的靳亭也是啊瞪大了雙眼,他也是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的爹爹也是個官兒啊?


    “上官可是來望雲崖洞?”


    靳歙抬眸,眼神之中滿是激動。


    多少年了,陛下果然沒有忘了先生!


    “不錯,此乃陛下旨意!”


    周勃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封密旨,稍微亮了一下,卻沒有打開向靳歙宣讀。


    “亭兒,拿繩子!”


    靳歙眼神火熱, 而後立馬反應過來,點了點頭,對著靳亭唿喚了一聲。


    靳亭立馬小跑著到一顆樹下,樹中央挖了個樹洞,其中放著一個青銅匣子。


    將其打開,也沒用什麽貴重物品,隻是繩索。


    “請上官冒些險,這望雲洞,無法從底下攀爬,其崖壁之上設立昔年公輸家製造的暗弩,無論哪條路線,都會被這些射殺。”


    靳歙有些尷尬得開口,而後將繩索穿過籮筐,將繩子綁縛在大樹之上,又雙手抓緊繩子。


    衛尉府府丞啊,而且還這麽年輕,這以後說不得就是大秦九卿衛尉,坐籮筐....屬實有些...


    周勃搖了搖頭,並沒有覺得這件事不符合自己的身份。


    手腳利落得進入籮筐之內,對著靳歙笑了笑道:“麻煩你了。”


    靳歙搖了搖頭,而後道:“請上官放心!”


    .....


    籮筐緩緩而下,周勃不自覺微微抬頭,終於明白,為什麽此地叫做望雲崖了。


    不同於在地麵上,雲彩在山崖峭壁之間緩緩流動,而後消失。


    抬眸望天看雲,牢籠自縛。


    ....


    “爹爹,我.....能見到那位先生的真容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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