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走出陳平的房間,卻是擔憂得不住迴頭。


    他本要為陳平尋醫,可陳平卻是用了一句‘沒有時間了’,將蕭何徹底趕出去。


    “陳平,千萬不要有事!”


    “你要相信柳公。”


    蕭何說了一句,而後咬了咬牙,朝著丞相府外走去。


    如今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這位在朝堂之上前程似錦,除了陳銘之外,天下人皆知的儲相,快跑著到了馬廄,輕輕拍了拍烏騅的鬃毛,沉聲開口:“烏騅,柳公有難,如今時間不夠了!”


    “請你助我!”


    烏騅似是通了人性,就這麽看了一眼蕭何,而後便是前蹄飛揚著‘唏律律’了一聲。


    蕭何麵露感激之色:“多謝!”


    而後便是翻身上馬!


    馬蹄奔騰,徑直衝出丞相府。


    那門房聽到烏騅的馬蹄聲,也沒有半分膽敢懶惰,手腳麻利得打開大門。


    要知道,烏騅雖然隻是一匹馬,但其在丞相府之中的跋扈,絕對是在龍且之上的。


    能讓自家相爺都好好哄著的馬,誰敢手腳慢半分?


    .....


    廳堂之內,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的柳白,在腦海之中迴顧了一整套的事情經過。


    事情是從始皇陛下東巡開始的,但嬴徹這個計劃,絕對是早早開始構想的。


    是什麽時候?


    柳白深深吸氣,眉宇緊皺。


    或許,是自己講課的時候,說到了整個國家最為頭疼的難題便是土地?或者是自己透露了一下,一國之亡,在於地方?


    柳白無法確定。


    但...縱觀整個事情的脈絡,卻是清晰無比。


    以建造阿房宮,塑造好大喜功的暴戾形象,而後借由科舉,挑選出一名看似聰明,實則蠢材之人,隻消用上些許‘欣賞’,在讚美和權力膨脹之下,這個蠢材絕對會迷失自己的判斷,就用一個‘忠’,就能將自己給騙的團團轉,死心塌地得去幹這一件注定死無葬身之地的破事兒。


    姚青鋒、密衛、土地征調之後的百姓反抗。


    柳白越想,心中的情緒就越是複雜。


    他很欣慰嬴徹的成長,居然能在監國太子的位置上,作出這樣的事情,甚至於....能夠讓武成侯王翦作為其背後靠山,將他柳白都給算計進去。


    但同時....他又很心疼。


    天下,有哪個當老師的會不心疼自己的學生呢?


    嬴徹此舉,無疑是將一個火盆徹底打翻,然後燃燒整個房子,又死死拽住那些土豪鄉紳的衣袖,讓他們無法逃離。


    固然,能將這些人燒死,可是嬴徹自己呢?


    柳白揪心萬分!


    原來....他從來都沒有真正了解自己的這個學生。


    這小子...一直都是個傻小子啊!


    “快了。”


    “小子。”


    “沒有讓學生在前麵衝,當老師的在後麵看的道理。”


    柳白起身,歎了一口氣。


    倔!


    誰說大秦的公子之中,隻有將閭是個強驢?這位太子不也是如此?


    “柳相!”


    就在此時,一道聲音響起。


    隻見曹參快步走入廳堂之內。


    當曹參看到柳白安然無恙的模樣,他差點眼淚都流出來。


    他自然是不相信柳白染疾的,但是....大秦朝堂,沒有了這位柳相之後,他就覺得....天塌了!


    是真正意義上的天塌了,太子無道,群臣慌亂,百姓怨言。


    也正是因為如此,曹參才愈發明白,這位柳相的肩膀上,當真是硬生生扛住了整個大秦的江山社稷。


    分明沒有比他年長多少,分明隻是一個人,卻承擔了這麽多!


    柳白微微皺了皺眉頭,看著曹參道:“你不應該進來的。”


    “蒙毅入丞相府,尚且因為這是趙懷真的授意,再加上其為蒙家後人,趙懷真等同於為蒙毅承擔下了許多。”


    “可你現在進來,就等同於是一塊木頭掉入了河流的漩渦之中。”


    “固然不會沉下去,但卻會因為漩渦,將你左右橫撞,漂浮不定。”


    柳白很不滿。


    倒不是說曹參來了,對自己不利,而是因為這樣對曹參不利!


    曹參和蒙毅不一樣,他是蕭何的小老弟,也是沛縣人,更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甚至是用增驛鋪路這樣的事情,來為曹參做政績。


    此時此刻來到丞相府之中,曹參‘柳絮’的名頭,便再也剝不開了。


    “柳相,我是受人所托、”


    曹參並沒有為自己的前途所擔憂,而後伸手入懷,掏出一封信件:


    “柳相,這是廷尉車浩,委托我轉交於您的。”


    柳白微微一怔,伸手接過曹參手中的信件,將其打開。


    抬眸一看,頓時唿吸沉重!


    幸.....


    死了!


    在牢獄之中,聽聞太子沒有收斂征伐百姓,征調田畝之心,憤而自殺,留下了一句‘我自忠魂饒白雲,徒留傷情落青山’。


    這個分明官位低微,卻膽敢在麒麟殿內,以撞柱死諫懇請太子收迴詔令的小老頭,在牢獄之中,咬破飯食的器具,而後抹了脖子。


    “車浩辭官....”


    柳白喃喃。


    幸死在牢獄之中,是他叮囑萬萬不可發生的事情,但....一個一心求死之人,看管的獄卒再小心,也總會有疏漏。


    但....車浩辭官,卻是一個天大的事情。


    廷尉,作為一個法製國家的最高法律執行機構,車浩的位置之重,在九卿之中都是位列在前。


    而現在太子監國,出了亂子的情況下,車浩辭官....官場勢必動蕩。


    “本相知道了。”


    柳白淡淡開口。


    車浩辭官的事情很大,但....他身為大秦百官之首,在這一刻,必須要鎮定!要將一切事情都放在心中。


    “曹參,你先去勸說車浩,讓其為了大局考慮,無論怎麽樣,幸的死,本相都會給他一個交代。”


    “若是他執意辭官,你今日也別迴自己府邸,就在其府上住著糾纏,這件事也是你盡力過了。”


    柳白沉聲開口,吩咐完這些,看著時間,也是緩緩起身:“好了,本相要出府了。”


    抬眸,太陽依舊是溫暖而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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