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陛下,臣以為,陛下是以我大秦國土為整,並不爭一隅一地之繁榮,亦不爭一郡一縣之興旺。”


    “上黨郡雖然貧瘠,卻是秦地西出函穀之後,勾連三晉之地必經之徑。”


    “經商、修路、行軍,此地之重,不言而喻。”


    “且,昔年韓國無道,上黨貧乏,非民之過也。今遷徙百姓,於稅賦減免,再加上如今我大秦開墾荒地之策。”


    “上黨郡已不複昔日之貧瘠模樣。比之川蜀之地雖有不及,卻遠勝代郡、雁門郡甚矣!”


    “故而言,戰禍貧瘠,而非民之過!”


    周勃之才,天下聞名。


    即便是始皇陛下發問,這個大秦書院的優秀畢業生,依舊是侃侃而談,甚至是總結出了‘戰禍’這樣的高新立意。


    這君臣二人的問答,不似君主詢問臣子,反倒是像老師詢問學生。


    事實上,這樣的場景,即便是外人看到了,也說不出什麽別的來。


    畢竟....始皇陛下,也是大秦書院的院長不是?


    “既是如此,上黨郡郡守送來的民冊,堪輿圖,你今日過目。”


    “各個縣之間,民風何樣,我大秦下達惠民之策執行如何,三日之內,你再迴答寡人。”


    始皇陛下淡淡開口。


    方才周勃那一番足以讓朝堂都震驚的言論,沒有仿佛沒有引起這位千古一帝的分毫震驚,反倒是下達了一個時間緊到極致的任務。


    一日之內看完民冊、堪輿圖,三日調查各個縣的惠民之策...


    這就是逼著周勃有過目不忘的本領,還要跑斷腿的意思啊!


    然而....周勃麵色不變,隻是恭聲道:


    “臣,領旨!”


    隨後便是告退離開。


    一旁的李斯樂嗬嗬拿起果子,在手中摩挲了一下,沒有放入口中:“陛下,此子當真大器。”


    “陛下以郡縣之地試他,又有如此之重任,此子卻是麵不改色,頗有大將之風啊。”


    “也不知道柳白這小子怎麽想的,周勃這小子,不為他尋點真正的明師!”


    “百家明師隨好,但言談高過力行。按照老夫說啊,將其送來昔日老夫的丞相府也好,是個一舉兩得的好活計。”


    此話說初,始皇陛下淡淡看了一眼李斯。


    自己這個老臣子....說這樣一番話,目的也太明顯一點了。


    分明就是借著周勃為柳白表功!


    如今周勃的韌性,很大程度就是因為柳白的‘不在意’!或者說是刻意栽培之後的結果!


    與其不斷爭鬥的虞子期機遇不斷,可周勃就是壓在書院之中讀書。


    等到了實習的時候,虞子期去了整個大秦武將都流口水的空軍,還有蒙毅、公子高在軍中教導,更能進入王翦府中,得個學生名號。


    這些耀眼的教導,非但是對虞子期有利,對於周勃何嚐不是激勵?


    這個去了上蔡縣的大秦書院第一天才,當真會甘心?當真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這麽一個用龐大資源砸出來的虞子期超越?


    憋著一口氣罷了!


    這一口氣,不能散!一旦散了,周勃的韌性就定在這個位置了。


    故而...科考不能中狀元,故而來到東巡車駕之後,始皇陛下得‘為難不斷’。


    “若是昔年,有這麽一個人如此打磨柳白,當真是大秦的幸事。”


    始皇陛下淡淡開口。


    李斯訕訕一笑:“陛下,老臣當年也不知道這小子這麽能行啊。否則...窮鄉僻壤,官吏角力,官商勾結,貪腐不斷地地方,老臣定然會壓柳白個三兩年的。”


    “也不至於陛下您如今這麽擔憂了。”


    說實話,李斯是有愧的,因為他看柳白有點走眼了。


    他覺得柳白是個人才,但沒想到這小子是個天才,等到他意識到柳白的仕途太順了的時候,這小子都竄到大秦左丞相了,想要磨礪一下,也沒機會了不是?


    故而才養成了柳白在官場上有些許跋扈的性格,李斯覺得自己做的不對。


    “無妨。”


    始皇陛下搖了搖頭。


    終究還是覺得,柳白現在這樣最好。


    若是磨礪,好則好矣,少了幾分人氣,倒像是專門為了大秦所打造的趁手兵器。


    兵器...是很難逃過被收入庫房之中的命運的。


    這位千古一帝,不希望柳白重蹈白家的覆轍。


    “陛下...老臣有一事,鹹陽之中..”


    忽然,李斯麵色一緊,仿佛是有些猶豫。


    他已經致仕,不再是大秦的朝堂臣子。


    按理來說,不應該再說,更不應該在始皇陛下麵前再說這些的。


    但...他擔憂。


    “你是想說徹兒?”


    始皇陛下看了一眼李斯。


    李斯點了點頭:“陛下,太子殿下想要建造阿房宮,並且任用了陳銘。老臣所見,疑點甚多。”


    “倒像是專門為了某一件大事兒,在自汙。”


    “臣以為,太子殿下或是對某一些私田不滿。”


    李斯麵色深沉。


    如今大秦的土地製度,是允準土地私有,並且大量土地私有是握在土豪鄉紳手中的。而大秦也有公田。


    再輔以授田製度和屯田製度。


    坦白說,土地製度很混亂。


    以李斯的目光,他猜測太子是對土地有了什麽想法,但即便是他,也隻能猜出一點點端倪。


    想要整頓整個大秦的土地製度?李斯認為現在的太子.....不夠格。


    可能隻是想要略微動手,撬動一下?或者說擴大一點公田?


    “你看看這個。”


    始皇陛下眉眼微動,而後將一封書信遞給李斯。


    李斯將其打開,看到上麵的內容,頓時眉頭緊皺!


    調兵!


    太子懇請虎符,交於武成侯王翦,並且這個虎符的調兵之權,不在王翦手中,而是在....柳白手中?


    這麽彎彎繞的請求,讓李斯對之前的判斷都有些看不清楚了。


    太子....到底是想要做什麽?


    “陛下,太子難道有大圖謀,所以連軍伍調動都提前請旨了?”


    李斯麵露震撼之色。


    涉及到軍武,那.....難道太子想要做的,不隻是‘撬動’二字?


    始皇陛下沒有迴答李斯這個問題,而是目光看向手中的虎符:“李斯,傳寡人旨意,差精衛將虎符送至武成侯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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