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為什麽喜歡下棋嗎?”


    鹹陽城僻靜小府苑之內,中年文士沒有如同尋常讀書人端坐,反倒是盤腿。


    其麵前擺放著一張棋盤,沒有任何落子。


    棋盤的另一邊,坐著一名垂垂老矣的老者,可卻是身穿官服。


    “規矩。”


    老者吐出兩個字,伸出滿是褶皺的手,撫了一下棋盤上的刻線:“黑白分明,縱橫交錯。規矩森嚴,做派一承。起手,中局,收官。”


    “你可以不這麽照著做,但不照著這麽做一定輸。”


    中年文士聽著老者說話,表情沒有任何波動。


    老者也不在意,自顧自說著:“老夫是九卿典客,位居三公之下,卻在百官之上。尊榮而無權。”


    “起了貪念不假,但恪守了一輩子的規矩,不願意破。”


    “今日事畢,便算是兩清了。”


    說罷,便是起身,也懶得與這中年文士再有任何話語。


    典客,九卿之中最沒有影響力的一個位置,因為他所負責的事務...乃是對外關係。


    如今匈奴已然逃遁,百越王對大秦的態度又是尊而不奉,戰爭在即。


    權力的話語力度,來源於你所能作事的影響力,這種情況下,這名為古峻的典客,反倒是有些尷尬了。


    中年文士沒有多說,隻是繼續看向這方棋盤。


    待到古峻離去,中年文士方才起身,負手而立,不知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麽。


    而那棋盤之旁的案桌上,卻是放置著一枚小印:鹹陽府丞。


    九卿典客花費了大氣力還得人情,赫然便是為這文士謀了一個鹹陽令副手的位置。


    “天下英雄,如過江之鯽。”


    “英豪者,唯你柳白耶?”


    “陸賈偏要試試你的成色。”


    陸賈,或者說是新任鹹陽府丞賈生,眼眸之中一片平靜。


    局麵鋪成,暗中觀看,哪有入局看來的好?


    至於那九卿典客古峻....陸賈甚至沒有將其放在眼中。


    裝作雲淡風輕,實則心中妒意,這樣的糟老頭子帶著一群紅眼官員,如何與柳白為敵?


    “道理不在書中,在勝敗之上。”


    陸賈輕聲。


    ....


    錦衣衛調動,三十騎出城而去。


    領頭的錦衣衛旗官邢超得了龍且的命令,緝令上的惡人,生死不論。


    “頭兒,統領這幾天都不去春風苑了,難道是因為這幫混賬的事兒?”


    一名錦衣衛有些疑惑得問了一句。


    畢竟他們的龍頭領去春風苑,那簡直就是比迴家還勤快,現在都沒碰到了,多少有點好奇。


    邢超馬鞭一揚,作勢要抽這個混賬小子,卻又放下來。


    馬蹄狂亂,煙塵飛舞。


    邢超卻是笑了笑:“上麵的人說,統領怕是要成婚了。”


    “這次差事辦得好,到時候我親自帶著你們去賀喜,落座一同吃喜飯可能坐不下,但討一杯水酒,啃張喜餅,是沒問題的。”


    此話說出,其他錦衣衛皆是露出笑容,沒有說什麽。


    自家統領的喜酒喜餅?他們吃了,能有好嗎?


    怕是日後去春風苑更加勤快咯!


    “記住,這次任務是龍頭領親自向柳相討的,重要與否你們自己掂量。”


    “出了差錯,不但要調到昭獄裏,勞資還要格外關照,讓你們去給那些個犯人送飯食,處理夜香!”


    邢超麵色一凝,沉聲開口。


    這一句威脅出口,所有錦衣衛都是麵色驟變!


    去昭獄,代表的是安全,但在錦衣衛裏,人人都不願意。


    “頭兒,放心!咱們都是錦衣衛好手,哪能陰溝翻船!”


    最先開始問話的錦衣衛大聲開口,引來一眾兄弟點頭附和。


    邢超哈哈大笑,一揚馬鞭:“走!壞小子們!”


    ....


    太陽逐漸高升,鹹陽宮外已經匯聚了越來越多的官員等候宮門打開。


    年邁的古峻走下馬車,眉宇深鎖如同秋葉繁堆。


    看似是在等待朝議,實則心中掛念的卻是一樣東西:賬冊!


    鹽業獲利之豐,天下何人不知。


    而現在將要有老六鹽鋪總掌櫃韓涵的賬冊送來,對於古峻來說,千金的花費是一點兒都不虧。


    一來,此物可以分析出如今太子的力量。


    二來....若是賬冊之中能看出什麽,他古峻也並非不能從原材料,渠道等地方入一手,分一杯這鹽業巨利的羹。


    那神秘來人說幾日便可得手,但古峻卻是心癢難耐。


    他知道,幾日,很重要!


    因為柳白守孝,隻有四天了!


    這四天,是他們這些人最好的機會。


    饒是古峻這麽大年齡,在麵對柳白之時,仍舊是心中止不住的發怵。


    “古老,柳相那....”


    一名官員上前,忍不住開口。


    但緊接著,看見古峻的眼神,立刻說道:“我派人送了孝布過去,柳相當真是忠孝至極啊!”


    “可我大秦之政,如何能離得開已經承襲武安君的柳相?還望柳相能在守靈之日中,收斂悲傷,而後振奮精神,以作我大秦政務也!”


    一番話說的,看似是在為柳白同悲,甚至表達了大秦離不開柳白這位左相的觀點,但實際上呢....


    在提醒古峻,柳白守靈結束,迴到朝堂可就是大秦左相加武安君了。


    實權不增,但是這種地位,他們可就再難撼動了啊!


    古峻微微點頭,給了這名官員一個眼神,而後緩緩開口道:“盡己務,徒白擔憂,不若做好手中事。”


    就這麽一句話,那官員瞬間就明白了。


    古老肯定是心中已然有了想法,才會如此雲淡風輕。


    反倒是扶蘇,怔怔出神。


    他擔心柳師,但卻是唯一一個絕對不能去見自家柳師的公子。(柳白承襲武安,扶蘇沒能當上太子,emmm....細思!)


    “兄長。”


    就在此時,嬴徹走來,行至扶蘇身旁。


    僅僅一眼,就看出自己這位兄長心中所想何事。


    可即便是已經貴為太子,嬴徹此刻也不能和自己的兄長談論老師的事情,隻能拍了拍扶蘇的肩膀,隱晦表明一些意思。


    扶蘇微微一怔,而後看到了嬴徹的眼神,輕輕點頭。


    “馭!”


    就在此時,一道雄渾的聲音響起、


    所有人順著聲音看去!


    當他們看清馬夫的樣貌之時,皆是震驚的瞪大雙眼!


    丞相府,龍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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