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去罷。”


    良久,始皇陛下手拂棋局。


    原本大勝的棋盤之上,唯有空白。


    “蕭何告退。”


    蕭何麵色不變,隻是緩緩作揖退下。


    ....


    走在宮中,


    出來的蕭何,與走入宮門時的心境,大有不同。


    見識過始皇陛下的威嚴,但蕭何仍舊沒有為自己方才的話語後悔。


    始皇陛下明白,嬴徹的雄圖,需要賢臣良將的支持。


    蕭何同樣明白。


    但蕭何自信,也同樣覺得,有柳公在,一切都沒有問題。


    守成,若在以往,確實是不錯。


    但偏偏,現在的大秦,已然有了龍吟於天地之間的念像。


    此刻放棄,那是對於天下人的背叛,也是對於後世萬萬子孫的不負責任。


    就如同自家柳公說的‘基業再打得大一些,子孫們就算是敗家,也能多敗幾年。’


    忽然,蕭何腳步一頓,微微昂了昂頭,露出笑容:“柳公,您當初入此地,是否也是如此心境?”


    “也隻有這樣的心境,才能讓您一直這樣走下去吧?”


    誠然,自家柳公看似風光無限。


    但蕭何明白,自家柳公何嚐不孤獨?


    今日他也領會到了這樣的心境,是否能伴柳公一二十年,再走一程?


    想到這裏,蕭何竟是掩麵而笑。


    笑聲壓低,但卻極為放肆!


    相位,對於此時心境的他,已然沒有如此重要。


    重要的是,與柳公一同,開創一番雄圖事業。


    “走!”


    蕭何自言自語,再度邁步!


    鹹陽宮內,景致甚好。


    蕭何慢步而行,全然沒有拘謹之態,與之前頓若教導的‘禮儀’,截然相反。


    並非恃寵而驕,而是蕭何明白,自今日起,他可能就沒什麽時間再有這樣的興致與時間,如此觀看美景了。


    ....


    待到蕭何走出章台宮,朝著鹹陽宮門走去之時,頓若匆忙追上蕭何,將一封旨意遞過去:“蕭何先生,陛下旨意。”


    蕭何含笑點頭謝過,將旨意打開。


    內容很簡單,


    擢蕭何為棋待詔,閑時可奉詔令,與陛下、公子弈棋。


    拿著旨意,蕭何坐上了迴家的馬車。


    ....


    馬車之上,蕭何麵容之上,無悲無喜,大腿上放著那一封聖旨。


    天下如弈棋,他這個棋待詔,分量究竟幾何?


    兩位公子即將歸還鹹陽,蕭何這個在核心重臣圈子裏麵備受矚目的‘儲相’,到底是潛行待勢,還是留作公子相親?


    蕭何無需猜測,因為...這一切與他都不重要。


    大秦雄圖,方為其所想,所謀!


    ....


    “迴來了?”


    “咥飯。”


    待到蕭何迴到府中,柳白隻是輕笑一聲,招唿著蕭何吃飯。


    自個兒府上的人,哪怕有點事外出了,府上的人也會時刻為其熱著飯。


    按照柳白的話說:“迴家了沒飯吃,那可不就是家人都不等你了嘛?”


    陳嬰牢牢記在心頭,反正這些飯菜,哪怕真的時間晚了,也可以府上人晚上吃點宵夜嘛?


    聽起來好像過分了點兒,讓府中下人吃剩飯。


    但要知道,這可是一天隻能吃兩頓,皇室吃肉都得省著點的大秦,侍從門房之流能吃有肉的宵夜,誰不得誇一句‘陳嬰管家心善’?


    蕭何眼眶一熱,而後以袖子揉了揉眼睛,笑著開口道:“謝柳公。”


    說罷,便是落座,將那封旨意拿出道:“柳公,蕭何入宮,與陛下手談。”


    “陛下擢我為棋待詔。”


    此話一出,柳白笑著看了一眼陳平,而後看向蕭何開口道:“猜到了。”


    “棋待詔,倒是適合你蕭何。”


    “看來陛下是定下了儲君的人選了。”


    蕭何點了點頭:“柳公,我於陛下禦前,直言公子徹。”


    這一句話,他沒打算隱瞞。


    朝堂上,先手是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


    既然始皇陛下沒有吩咐賜予宅邸讓他蕭何搬家,就說明並不準備瞞著柳白。,


    這個答案,在柳白意料之中,沒有過多訝異,隻是語氣平淡得說了句:“明日起,蕭何,你便與本相一同去上朝。”


    “和龍且在宮外等待之時,便在禁衛的值班房內等候。”


    “事情,本相會知會禁衛統領。”


    此話說出,蕭何微微點頭:“多謝柳公。”


    他明白,這是自家柳公已經在著力將自己給安排起來了。


    “吃吧,蕭何。”


    柳白深深看了一眼蕭何,有些不忍。


    他如何不知,這是蕭何往後餘生,可能是最後一頓能輕鬆吃的飯了。


    ....


    這一頓飯,吃了很久。


    柳白以茶代酒,和蕭何多喝了幾杯。


    蕭何臉上紅潤,不勝酒力,迴房安睡。


    在聽到一句‘蕭何,你酒量甚差,要和本相學學’之時,踉蹌了腳步。


    以茶代酒,說別人酒量差,這等酒品,自家柳公天下獨有。


    而等到蕭何走後,龍且方才咧著嘴問了一句:“柳公,蕭何下棋都下不過您,如此臭棋簍子,陛下怎麽會讓他當棋待詔?”


    “難道始皇陛下也是臭棋簍子?”


    這一句話問出,饒是陳平,都是不由嘴角抽抽。


    但柳白確實哈哈大笑,而後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非也。陛下的棋力很深厚呐。”


    “布局天元....著大勝之局。”


    ....


    翌日,喝醉了酒的蕭何比柳白還要早起,麵容之上沒有緊張,也沒有興奮,仿佛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一般。


    一個年輕人,堂堂正正進入朝堂視野,並且得始皇陛下聖旨,將會成為‘未來儲君’的‘潛邸之臣’,如此光環,足以令朝堂群臣側目。


    可他,沒有驕縱。


    跟自家柳公比起來,蕭何覺得自己略有不足。


    “起得挺早,年輕人就是好。”


    柳白笑著拍了拍蕭何的肩膀。


    上一次他在群臣麵前,與蕭何同行。


    這一次,他要告訴群臣,這個年輕人,是沛縣蕭何!


    “張狂一些,你是蕭何!”


    柳白鄭重對蕭何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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