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街道之上,三輛大車招搖過市,引來陣陣驚唿。


    “天呐!這麽多錢!這是誰家的?”


    “三輛大車...俺這輩子都賺不到這麽多吧?”


    “自信點,這一輛車就至少一萬多大錢了,你一百輩子都賺不到一輛。”


    “誰家的啊?”


    “白癡,你們看護送大車的人,穿的是飛魚服,那是咱們大秦的錦衣衛!是柳相!”


    “不對不對!看車子上的旗幟,那是我大秦的玄鳥旗,是皇家的!”


    “皇家能一口氣拿出這麽多錢的...好像隻有六公子了吧?”


    “....”


    沒錯,車上都是錢!


    這麽多的錢,即便是帝國的軍資,也是隱蔽押送。


    而此番,柳白卻是吩咐龍且明晃晃得將這些錢押送出去。


    五萬大錢,買了軍功,他柳白沒覺得虧。


    有錦衣衛護送,還是在鹹陽內,安全問題自然有保障。


    行列行駛,走到一處民巷。


    百姓們盡皆圍觀,不知這巨富錢財到底要前往何處。


    龍且下馬,


    周遭的議論聲瞬間停滯下來。


    “酈先生,我等來了!”


    龍且高唿一聲,周遭百姓都蒙圈了。


    酈先生?


    這是什麽人?


    能引得錦衣衛如此?


    而人群之中,有卓爾不凡者,亦有飄逸出塵者。


    “如此多的錢財,明日就要開始百家講壇了,莫非是那柳白要收買人心?”


    一名身穿文衫,留著兩縷細須的白麵中年人皺眉。


    此人正是陰陽家騶奭之子,鄒鱤!


    “鄒兄,柳白此人,行為下作,天下人人皆知。嗜刑殺,主殺伐,坑降卒,此人已經聲名狼藉,別說這三大車的錢,便是三十大車,也買不迴他的名聲!”


    名家大家惠普輕笑道:“此人定然是在夢中聯想過甚,以為學識如朝堂,方才作出如此貽笑大方之舉吧!”


    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眼眸如若澈水,麵帶輕紗,沉寂不語。


    無論是這些要參加百家講壇的大家,還是前來圍觀的百姓,皆是看著。


    當然,這所謂的‘酈先生’到底是誰,這些大家壓根兒就不關心。


    他們沒有聽說過的,又如何會當做對手?


    半晌,民巷之中走出一名老者。


    頭發散亂,不修邊幅,一看就是落魄模樣。


    此人一出現,人群之中瞬間就炸開鍋了!


    “酈食其?!!”


    “是那個狂士?路道高歌攔馬的混賬老家夥!”


    “對!就是他,我與此人乃是同鄉人,此人不事生產,天天就知道高談闊論,寧願在街道上搖唇鼓舌,說自己有多厲害多厲害,也不願意下地去種糧食,為左鄰右舍厭惡!”


    “怎麽可能?為什麽這個錦衣衛叫這個人?”


    “....”


    一道道驚唿聲響起。


    酈食其緩緩抬眸,看著這些驚訝的人群,眼神之中竟有了些許張揚神色!


    他是狂士!


    但正因為是狂士,他更加想要得到他人的認可!


    這種認可,不止是對於自己才情的彌補,更是這麽多年心裏那股子壓抑的抒發!


    “酈食其先生,此乃五萬大錢,龍且奉當朝左丞相,懿文宮掌書,知世郎,二轉軍功大造柳相之令,請酈食其先生收下,明日參加百家講壇,為百姓講強國之義!”


    龍且下馬,猛然行禮!


    這一番話說出,所有人盡皆麵色驟變!


    就連人群之中的那些大家,此刻也是如同聽聞響雷一般,再也無法保持風度!


    五萬大錢!


    就是為了請這麽一個邋遢的狂士參加百家講壇?!!


    別看他們一派視錢財如糞土的高雅名士模樣,但是....真的將錢擺在麵前,誰能真正做到對‘糞土’視若無物?


    更何況....


    柳白,


    錦衣衛,


    五萬大錢,


    黑色玄鳥旗。


    這些東西無疑都在表明一個態度:酈食其是大才!


    能用這些東西為酈食其造聲勢,柳白...當真如此看好這個狂士?


    酈食其猛然抬眸,環顧四周。


    這些百姓,大家,商販的眼中有羨慕,有驚疑,有後悔。


    這一道道目光,印射的是他數十年的過往。


    “維道之路多坎坷,”


    “此路一人也走得。”


    酈食其邁出兩步,目光轉移到那三輛大車之上。


    上麵的大錢,分明並不折射太陽的光亮,此刻又顯得這麽刺眼!


    “不懼冷嘲與熱諷,”


    “紅塵難再惑堅心!”


    酈食其輕聲吟道,而他的這一番話,卻是清清楚楚傳遞到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昔年他是狂士,在街道之上高唿醉歌,無人記得他說什麽。


    今日,柳白以五萬大錢請他,隻是輕聲吟誦,便可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銘刻於心。


    人微言輕,人不微,則言如何?


    “龍頭領,請!”


    “可願與我同去鹹陽府衙?”


    酈食其走上那滿是錢財的大車,而後便是一屁股坐在那讓所有人流口水的巨富錢財之中。


    這一句話說出,在場的各位大家瞬間麵色狂變!


    如果說,方才酈食其吟詩,隻是抒發情感,或許有才。


    那麽此刻,酈食其展現的風度,方才讓他們視若大敵!


    他們能清楚感受到,酈食其...對這些錢,並不在乎!


    他甚至沒有真正表現出一個人在得到巨富之時的狂喜!


    不為錢財所惑,定然有大圖!


    而且...


    去鹹陽府衙?


    這讓他們忽然腦中想到了什麽,瞬間警惕!


    “是!”


    龍且沉聲開口,而後一擺手。


    車隊緩緩上前,錦衣衛嚴肅防衛。


    車隊行走,百姓也跟著行走。


    各大家也是連忙跟上。


    酈食其坐在錢堆裏,雙目微閉,對於周遭的那些目光凝視,渾然無物。


    方才那一首詩,他的心境已經發生轉變了。


    他本就是大器晚成之人,自然不會如同小年輕一般狂喜忘形,


    與之相反,


    身為說客,最厲害的事情,並非是口舌,而是...頭腦!


    分析利弊,分析時勢,以及分析他能做到什麽,然後將之展現出來,這才是說客的真正作用!


    而現在,


    他酈食其分析出了,柳白讓他做什麽!


    淳於越身死,孔鮒無力迴天。


    萬儒入監,缺錢營救。


    明日百家講壇開始,其結果將會決定柳白早已許諾給他的圖書館館長之位。


    一樁樁,一件件事情浮現在酈食其的腦海之中,


    他....


    分析出來了!


    救萬儒,


    成魁首,


    成名聲,


    立功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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