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何塞小心翼翼的探頭朝家裏望去,客廳沒有人,牆角那台老舊的電視機開著,彩色屏幕的四角顯出失真的藍紅色,電視的聲音很小,伴隨著嗡嗡的電流聲,充斥在小小的客廳裏。


    電視前的小桌子上,擺著幾瓶藥,兩把椅子整齊的靠在桌子旁。


    何塞的媽媽何麗雲並沒有在屋子裏。


    何塞輕輕的關上門,躡手躡腳的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何塞!”


    何麗雲的聲音突然出現,嚇了何塞一跳,當時便停在那裏。


    “呃……媽媽,我以為你沒在家。”


    麵色紅潤得有些不自然的何麗雲從臥室走了過來。


    “今天餐館沒什麽生意,老板給我放了半天假。你今天怎麽迴來這麽早?你的衣服呢?你頭上怎麽了?”何麗雲看到何塞頭上滲血的繃帶立刻急了。


    “沒事的媽媽,我沒跟人打架,呃……這是今天訓練和隊友撞在一起造成的,不嚴重,媽媽,我真的沒打架。”


    何塞有意的轉到另一側,將傷口從他媽媽的視線中轉移開。


    何麗雲盯著何塞的眼睛,何塞努力的對視著,沒幾秒鍾,心裏有鬼的何塞便不由自主的把目光偏向一旁。


    何麗雲頓時明白了,兒子在說謊。


    “何塞,你……”


    “何塞,我來了。”門口探進來一個小腦袋,正是安東尼奧,“何阿姨也在啊,這是我爸爸讓我給你們帶的麵包。”安東尼奧揮動了幾下手裏的袋子。


    “是安東尼奧啊,快進來,你跟何塞去玩吧,我去給你們做點好吃的,千萬別著急走。”何麗雲接過麵包,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何塞,轉身走進廚房。


    安東尼奧跟著何塞進了他的臥室,臥室裏隻有一張床,一張小桌子和一把椅子,安東尼奧輕車熟路的坐到了何塞的床上。


    “何塞,我偷聽到莫雷諾教練他們的說話,他們討論要不要開除你,你那一巴掌,打得太狠了,連迪亞茲的爸爸都來了,在俱樂部大吵大鬧,切,我看他就是應得了。”


    何塞沉默了一會兒,有些懊惱,“我覺得我媽媽覺察到了什麽,我做什麽她都會知道的。開除就開除,大不了我迴去接著幹搬運工的活去,比在球隊裏賺到的錢還多呢。”


    “可是,你媽媽的病怎麽辦,你說過要治療腦子裏的腫瘤,要幾十萬歐元的,你不是說你媽媽還要迴國去找親人的嗎?飛機票也很貴的……”


    見何塞沒接話茬,安東尼奧自顧自的說道:“莫雷諾教練可真偏心,給我們簽的都是每年3200歐元的青年合同,給迪亞茲簽的可是5.5萬歐元的全職合同,何塞,我們要是能簽職業合同就好了,那樣你就能有足夠的錢給你媽媽看病,我就不用擔心踢不上球,隻能迴家去烤麵包了。”


    “要不……何塞,你去跟莫雷諾教練去認個錯,說不定還能留在球隊……”


    何塞心裏發苦,即便拿到了5萬歐元的合同,那也要不吃不喝幾年,才能夠湊夠給媽媽治病的錢。


    ……


    何麗雲很麻利的做了幾道菜,招唿何塞和安東尼奧出來吃飯。


    “安東尼奧,你嚐嚐這個,你最喜歡吃的紅燒肉,還有這個,西紅柿炒雞蛋。”何麗雲嘴上說著話,手上給安東尼奧夾著菜,“你能跟我說說今天何塞發生了什麽事嗎?”


    何塞的手一抖,夾著的一塊肉掉到了桌子上,安東尼奧苦著臉,看看何塞,又看看何麗雲,從兜裏掏出手機,找到了一段視頻,拿給了何麗雲。


    “何阿姨,這是我偷偷保存的視頻,您看一下就知道了。今天的事情是這樣的……”


    “明天我和你們一起去一趟球隊。”何麗雲麵無表情的放下了手機,又轉頭看向自己的兒子。


    自從十幾年前,何麗雲不顧家人的反對,執意跟著一個西班牙海員私奔,自此便來到了西班牙,可是那個西班牙海員,卻死於一場交通事故,隻留下何麗雲和何塞孤兒寡母。


    何麗雲賭氣不願意迴國麵對家人,還沒來得及登記結婚的何麗雲,便帶著兒子留在西班牙生活,卻因為沒有身份,隻能東躲西藏,最終來到了旅遊勝地特內裏費,因為這裏每年接待超過幾百萬的遊客,對於身份的檢查比較鬆,過了很多年,終於拿到了長期居留權。


    即便如此,何麗雲也隻能四處打短工,養活兒子,雖然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差,萬幸兒子的身體很好,繼承了父親強壯的身體和母親的柔美外貌。


    能夠進入當地的足球隊,意味著兒子可能會有一個體麵的未來生活,至少比那些隻能幹搬運工的黑戶要強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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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何麗雲帶著何塞來到了球隊訓練場,剛剛靠近教練辦公室,便聽到裏麵嘈雜的聲音。


    “……我不管,曼努埃爾,你一定要開除那個打我兒子的兇手,那個該死的東方人,他差點殺了我兒子……”


    咣當一聲,何麗雲狠狠地推開門,裏麵的聲音為之一頓。


    青年隊教練莫雷諾、助理教練加西亞都在,還有一個禿頭的胖子,他的身旁站著克裏斯托迪亞茲。


    聽到聲響,屋內的幾人一齊看了過來。


    禿頭胖子一見何麗雲和何塞,頓時麵露兇光。


    “啊哈,打人兇手來了,你這個婊子養的小雜種,東方來的黃皮猴子,今天我要好好的教訓你……”


    說著話,朝著門口衝了過來。


    何塞伸出手臂,將何麗雲護在身後,狠狠一腳踹了過去。


    咚的一聲。


    老迪亞茲肥胖的身體以幾倍於前進的速度,倒飛了迴去,嘩啦一聲砸碎了一把椅子。


    何塞的目光轉向克裏斯托,克裏斯托一激靈,一下子跑到莫雷諾教練身後,渾身顫抖。


    “加西亞,快去把門關上。”莫雷諾大叫道。


    外麵正在訓練的球員聽到了聲音,正探頭探腦朝辦公室裏麵張望。


    挨了一腳的老迪亞茲唿哧唿哧喘了半天氣,這才在加西亞的攙扶下站起身,在看到何塞威脅的眼神後,立刻把即將出口的謾罵咽了迴去。


    “曼努埃爾,你看看你的隊員,他有嚴重的暴力傾向,如果你不把他開除,我就要報警了,你們都看到了,他剛剛對我行兇,真該死,我的肋骨一定是斷了……”


    老迪亞茲不敢再麵對何塞,轉頭開始威脅莫雷諾。


    “迪亞茲先生。”莫雷諾教練搖搖頭,“我們都看見了,你要襲擊我隊員的媽媽,他才動手的,並且他也沒有後續的攻擊行為,警察不會幫你的。”


    “呃……你們看看我兒子,我兒子無緣無故被毆打,難道就這麽算了嗎?”老迪亞茲拉著兒子,開始哭訴。


    何麗雲看了過去,克裏斯托迪亞茲一邊臉腫得老高,同側的眼睛腫得隻能睜開一條縫。


    轉頭看看兒子。


    “……我隻打了他一巴掌。”何塞聲若蚊蠅。


    何麗雲看看兒子的大手,對比了一下克裏斯托迪亞茲的臉,嗯,確實是兒子打的。


    “莫雷諾先生,關於這件事,我想知道你打算怎麽處理,聽說要開除我兒子,是嗎?”何麗雲問道。


    “必須開除,球隊裏怎麽可能留著無故打人的兇手。”莫雷諾還沒開口,老迪亞茲搶先說道。


    “無故打人?”何麗雲笑了,“真的是這樣嗎?要不要我把您兒子錄的視頻發到網上去,然後再投訴到歐足聯,我可是聽說歐足聯近些年對於種族歧視言論可是很重視啊。”


    何麗雲話音猛的加重,臉上笑容消失,“還是說我拿著這個視頻去找警察,告你兒子意圖謀殺。”


    “呃……”老迪亞茲被嚇住了,無論是哪一條,都不是他願意承受的後果,無論是被警察調查還是被歐足聯調查,隻要事情鬧大,都意味著他兒子的足球生涯結束,沒有哪支球隊會要一個帶著謀殺和種族歧視黑點的球員。


    曼努埃爾莫雷諾當然也不希望何麗雲這樣做,這同樣會給特內裏費隊造成很惡劣的影響。


    “鑒於我們了解到的情況,克裏斯托和何塞,都受到了傷害,將被處以隊內各自停賽五場的處罰,如果還有下次,一定開除。”莫雷諾衡量一番,給了雙方各打五十大板的一個處理結果。


    何塞無所謂,反正他也上不去場,何麗雲也同意這個結果,畢竟,他兒子是真的在眾目睽睽之下打了人。


    老迪亞茲為了兒子的前途,隻好咬牙認了這個結果。


    隻有克裏斯托迪亞茲不滿意,“莫雷諾教練,這不公平,我是球隊的核心,最好的球員,停賽五場對我影響很大,可是他根本就上不去場,停賽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


    一瞬間,屋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克裏斯托迪亞茲身上。


    感受到了壓力的克裏斯托頓時冒了汗,小心翼翼的低聲說道:“我……我的意思……我也…也同意。”


    沒能如願的老迪亞茲深吸幾口氣,壓下心裏的不滿,“莫雷諾教練,我兒子身體不舒服,先請一周假。”


    說完,拉著克裏斯托,甚至沒有等待莫雷諾教練的批準,繞過何塞母子離開了辦公室。


    何麗雲虎著臉,推了何塞一把,“去給莫雷諾教練道歉,無論如何,打人都不對。”


    “教練,對不起,以後不會打人了。”就算心裏不願意,何塞也不敢違背母親的話,乖乖的道了歉。


    莫雷諾教練點點頭,“孩子,希望以後不要再發生這樣的事情。”


    囑咐了幾句,也給何塞放了幾天假養傷,送走了他們。


    “這件事總算過去了。”加西亞掏出煙盒,遞給莫雷諾一顆,幫莫雷諾點上煙,自己也點燃,深深吸了一大口,讓辛辣的煙味在肺裏走了一圈,這才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曼努埃爾,這麽處罰他們倆,沒問題吧,是不是有些不太公平?”


    “那是克裏斯托應得的,必須給他點教訓,另外,何塞那個小子,別看他才入隊半年,他比誰都努力,我都看在眼裏了,他未來的成就有多高我不知道,反正比隻有天賦不肯努力還老挑刺的克裏斯托要高。”


    “原來你對他有這麽高的評價啊!”


    兩人相視一笑。


    迴到家的迪亞茲父子可一點都不滿意。


    “該死的,這個曼努埃爾莫雷諾就是偏心,真不知道那個東方人有什麽好的,竟然讓他這麽偏愛,兩人都禁賽五場,就是不公平。”


    “那爸爸,我們怎麽辦?就這麽算了嗎?”


    “當然不,我這就給奧爾特拉教練打電話,讓他把你調到一線隊去,以你的水平,完全不需要在青年隊踢球了。”


    老迪亞茲拿起手機,撥通了特內裏費一線隊教練的電話。


    一番寒暄過後,老迪亞茲將發生的事情和被隊內禁賽的事一並告訴了喬伊.奧爾特拉。


    奧爾特拉沉默了一會兒,心裏對於莫雷諾教練有些不滿,一個青年隊教練竟然敢禁賽他看中的希望之星。


    對於克裏斯托被貼上故意傷害和種族歧視兩個潛在標簽的事,他也有些不滿意,但是畢竟迪亞茲是他挖過來的,安撫了幾句。


    “……下周我們從客場迴來以後,讓克裏斯托來一線隊報到吧,先跟著訓練吧,國王杯的比賽,我有可能給他一些上場的機會,就這樣吧。”


    放下電話,老迪亞茲滿臉放光,“兒子,你就要去一線隊了,趕快養好傷,到了一線隊,用進球狠狠打他們的臉。”


    克裏斯托也同樣興奮不已,可是還是心理不平衡。


    “這事可不能就這麽算了,或許,我們應該給莫雷諾那個老家夥留下點永遠忘不了的迴憶,兒子你說呢,不如這樣做……”


    傍晚,克裏斯托拿起電話,打給了自己的朋友


    “嘿,塞爾吉奧,下周我就要去一線隊了,對,一線隊教練奧爾特拉先生給我打電話了,三天後的青年聯賽,你能不能請個假,來給我慶祝一下,讓你爸爸打電話就好,我們要很長時間不能見麵了呢,好的,我等你,我隻找了你,不要告訴別人,周末見。”


    “嘿,迭戈,我要去一線隊了,周末來給我慶祝一下吧,別管比賽了,不差那一場球,我隻邀請了你,周末見。”


    “嘿,阿萊士,我要去一線隊了,周末來我家……”


    ……


    青年聯賽比賽日前一天,加西亞急匆匆找到了莫雷諾。


    “曼努埃爾,出大事了。”加西亞揮舞著手裏的比賽報名單,“我們突然有一半的球員都請了假,剩下的人都湊不夠報名單的十八人。”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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