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織柔剛剛說到“……陛下到大殿與諸位大人相見……”


    嘩——


    整個大殿就炸了鍋。


    連元春的嘴巴也誇張到極限:


    “天!帝君能上朝啦!”


    司空朱有珠狠狠地跺腳:


    “盧大人,我沒聽錯吧?陛下,陛下!要上朝!”


    司農盧克服老淚縱橫,連連點頭說:


    “老臣也聽到了:沈將軍就是這麽說的‘陛下到大殿與諸位大人相見’……陛下!”


    “司馬呢?哦,馬巴巴將軍還在前方呢。要盡快把陛下上朝的消息傳遍公輸軍團。將士們一定會歡唿雀躍的。”


    元昊又一次傻傻的發呆,喃喃道:


    “他,他,竟然可以上朝啦——”


    季殊,季子,叔侄倆相互凝望著對方,激動的眼神都是顫抖的,像四條奔湧的江河撞擊到一起。


    韋妙韋肖兄弟即使已身為尚書可依然是對活寶。


    韋妙:


    “我擰你。”


    韋肖:


    “我擰你。”


    “喲——”


    兄弟倆同時尖叫:


    “下手忒狠了吧。咋就這麽爽。”


    “哈哈哈哈——”


    許洪福後悔今天沒把酒葫蘆帶上,現在要是來上幾口該多爽。


    約翰本來是和古朝風一起前往夏港的,但因為“黑虎計劃”又被招了迴來,正好趕上這激動人心的場麵。


    “啊,聖明的月亮主神,你終於顯靈啦。”


    “複蘇的公輸帝君將是塞藍星球的拯救者。”


    他左手捂胸,口中念叨出咒語,抬起右手在頭頂的虛空畫出個晶瑩光潔的圓月,然後跪拜祈禱。


    禁軍統領胡往在大殿門口當值,按律是不能窺聽朝堂的,但他早將眾人的歡唿聽得清清楚楚。


    對所有禁軍高聲號令:


    “全體整裝!挺——立!”


    “挺——立!”


    “唰——”


    齊刷刷的衣甲聲


    “咯——噔!”


    整齊劃一的立定,踏步聲!


    震得千年乾元殿換發蓬勃的朝氣。


    沈織柔趁勢一聲清叱:


    “肅靜!”


    她這一聲清叱可是運足了氣息從舌尖炸出來的,高亢嘹亮振聾發聵。


    大殿上的嘈雜之音立馬消退。


    “陛下即刻就會臨朝,但陛下的身體仍處於昏迷狀態。”


    “故此,安神醫特別強調:在陛下上朝之後,任何人膽敢發出一絲響動——”


    “殺無赦!”


    “到時,陛下的近衛隊會分列諸位大人身邊。若是誰發出的聲音超過——”


    沈織柔舉起一根繡花針,輕輕鬆開讓它悄然飄落地麵。


    “超過這個聲音,近衛隊的黑傘一定會悄無聲息地割下他的腦袋。”


    “諸位有五分鍾的時間來調整或作出選擇,不能自控的請到殿外暫後。”


    “現在開始計時——”


    說完,沈織柔退出了大殿。


    但沒有人敢懷疑她的話,繡花針掉落地麵有多大的聲音誰也沒聽見,可每個人都在調整唿吸,讓自己冷靜地思考這個問題。


    他們甚至可以不怕被黑傘削去腦袋,但絕不願驚擾昏迷中的公輸帝君。


    曲通走出隊列,衝帝君的龍椅深鞠一躬,然後大步向殿外退去。臨近大殿門口又踟躕起來,遲疑半晌後再次鞠躬退到殿外。


    看到胡往疑惑的目光,曲通狠狠地一拳砸在自己頭頂。


    “我是個粗人,怕見到陛下控製不住……”


    胡來咬咬牙,默默點頭,然後大吼道:


    “靜!”


    迴應他的是凝凍的空氣,靜止的白雲,還有停滯的光線。


    朱有珠的手哆嗦了幾下,掏出絲巾狠狠地塞到嘴裏。


    受到他的啟發,韋妙韋肖兄弟也如法炮製,掏出絲巾來塞到對方嘴裏。這次兄弟倆做得很認真一點也不搞笑。


    元昊離開座椅後退了好幾步,直退到朱有珠和盧克服的身後。


    元春也從台階上退了下來,走到季子身邊。


    季子竟不避諱,握住了她的手。


    兩個人默默地相互鼓勵。


    許洪福忽然覺得今天沒帶酒壺是個正確的決定。他把雙手搓得滾燙,然後摁在冰涼的大理石地麵,讓心中的激動宣泄出來,然後冷卻。


    約翰飛快地念完咒語,收迴虛空的圓月,低頭雙手合十再不敢抬眼觀望。


    四分鍾過去,一把把黑傘就像黑色的花朵悄無聲息地綻放在乾元大殿。


    正如沈織柔所說,近衛隊分列兩旁,幾乎就是貼在文武大臣的身邊。


    她們帶來的不是殺氣,而是莊嚴肅穆。


    四分五十秒:


    錚——


    短促琴音之後,乾元大殿一片靜寂,眾人連自己的唿吸聲都聽不到。


    嚴如碧手持白傘走在最前麵。


    白傘的白足以令大殿上所有的光線都保持靜謐,不敢有一絲的波動。


    在嚴如碧的身後是一張移動的軟靠椅,承載著椅子的是四個小輪子。


    公輸帝君雙目微閉麵色紅潤,就仿佛是在軟靠椅上熟睡。


    隻是他熟睡得太久啦。


    巫念在右,田點點在左,扶著軟靠椅緩慢前行。


    椅子後麵是神醫安道然,他是推動四個輪子軟靠椅的主要動力。


    公輸帝君很快就被推到龍案前。


    嚴如碧飄落在龍案前的台階下,依然是手持白傘護衛在帝君哥哥前邊。


    田點點豎起手指靠近嘴唇比了個禁聲的手勢,後退半步守護在帝君左側。


    巫念平靜的目光依次從每個人身上掃過,滿意地點點頭,也後退半步輕啟朱唇在公輸帝君耳畔柔聲道:


    “陛下,龍案就在前麵,朝臣們都等著呢。”


    說完,她垂手靜立。


    乾元大殿又是一片靜寂,心跳在無聲的律動,期待著公輸帝君的指引。


    乾元殿內外的時空仿佛已無聲的靜止,除了公輸孟啟每個人都石化成雕塑。


    所有的目光也聚集在公輸孟啟這尊熟睡的雕像上。


    帝君——


    快些醒來吧。


    帝國不能再沉睡啦!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公輸孟啟或許是感受到眾人的唿喚,或許是他有話想說,雙唇微微地抖動了幾下。


    巫念和田點點同時做出禁聲的手勢。


    大概是沒有聽到迴應,他終於慢慢地抬起手在龍案上一陣摸索。


    蘸滿墨汁的毛筆和鋪開的白紙早就準備妥帖,在他習以為常的位置。


    元昊忽然感覺自己的心越跳越快,如果不是冰涼的傘尖無聲地穿透袍服,在胸膛上施加冰冷的刺痛,他的心馬上就會從胸腔裏蹦出來。


    冰冷的刺痛很有效,元昊的心跳很快被壓製下來,他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見公輸孟啟身體端坐提筆揮毫。


    公輸孟啟雙眼仍然是微閉著的,字寫得很慢,慢得可以讓人在很遠的地方都能看清他的筆畫:


    一豎,一圓,一豎。


    這是個什麽字?


    眾人開始在心裏默寫。


    公輸孟啟就像個描紅的孩子,一張紙寫完一個字,又換下一張紙。


    每一次寫的字都一樣。


    元春已經從筆畫上看出公輸帝君寫的字,她伸出春蔥的手指輕輕地寫在季子的手心裏。


    季子默默點頭。


    季殊雖然也已明了帝君所寫的字,卻沒人和他交流。


    唉,是該找另一半啦。


    接連寫了六個字後,公輸孟啟似乎覺著累了,擱下筆身子向後靠到椅背,又漸漸入睡。


    安道然摸了摸他的脈門:


    脈象平和,很正常。


    他對二位帝後點點頭,然後拉動四輪軟靠椅緩緩後退。


    嚴如碧也手持白傘,跟著緩慢後退。


    巫念和田點點沒有動,關切地目送帝君離開。


    “千羽飄”的影子從半空飄落,露出沈織柔的身影,合著嚴如碧的腳步一起離開大殿。


    同時離去的還有手持黑傘的近衛隊。


    黑色的花朵仿佛瞬間蒸發,似乎她們就不曾存在過。


    唯一的區別就是凝凍的時空已在融化,窗外的陽光開始在風中蕩漾。


    巫念和田點點一人提起一張白紙向眾臣展示:


    兩張紙上的字一模一樣。


    巫念環視左右,平靜地說到:


    “想必諸位都已琢磨出陛下所寫的字。那麽請你們對照一下,大聲地讀出這個字吧。”


    “公——”


    眾臣異口同聲。


    巫念,田點點同時點頭。


    “是的。這是一個甲骨文的‘公’字。諸位大人對陛下的‘公’字作何理解。”


    (“公”甲骨文寫作:“丨〇丨”,表示平均分割共有物品。)


    巫念繼續說到。


    群臣雖然都知道是“公”字,但要說文解字,尤其是還有揣摩聖意,這就不太好解釋呢。


    “這……”


    群臣均望著巫念。巫家的占卜解惑才是最高明的啊。


    這種時候不是應該由二位帝後先定基調嗎。然後群臣再附和。


    元昊的想法和眾人差不多。


    但巫念顯然沒有率先發言主導群臣的意思。


    她在等,等眾人自己去感悟。


    季殊的想法很簡單,他應該是大殿裏唯一的單身狗。本著單身狗先上的原則他率先出列,躬身行禮道:


    “二位帝後娘娘聖明,這‘公’的本意乃是平均分配,公正合理的意思。”


    “但陛下的姓氏之中也有個‘公’字,陛下常言‘天下為公’。所以微臣以為這是陛下始終掛念著天下蒼生。”


    “微臣的解釋很是粗淺,難窺陛下神機。僅算是拋磚引玉吧,願聞諸君高見。”


    季殊的解釋很簡單,uu看書.uukanu.cm也很穩妥,他確實就想拋磚引玉,引發眾臣更多的議論。


    果然,立馬有人發表不同意見,可眾人都沒想到這個人居然是來自西洲的約翰。


    “哦,原來‘公’字還有這樣的寫法:兩丨中間夾個圓圈。據說這是很古老的寫法,現在已經變成‘八’字下邊一個‘厶’。”


    “你們公元大陸的文字確實很奇怪。”


    “可你們有沒有想過陛下為什麽要舍近求遠,選擇這麽一種古老的寫法。”


    約翰的話頓時令眾人眼前一亮:


    對啊!“公”字本身的意義相當簡單,可陛下卻偏偏選擇了古老的甲骨文寫法。


    這樣的寫法在不認識甲骨文的約翰眼裏怕是在用直尺和圓規吧。


    西洲人就是那麽刻板,喜歡把象形文字真當做圖畫看。


    田點點就覺得約翰的觀點很新奇,立馬追問:


    “大法師,你覺得陛下寫的更像什麽?”


    她沒說像什麽字,因為“丨〇丨”的樣子在約翰的眼裏更像是圖畫或者符號。


    “帝後娘娘,恕我直言這很像我們西洲人餐桌上的東西:刀,叉和盤子裏的食物。”


    “而我個人的理解則是:‘三西聯軍’的艦隊就像兩把利刃從東西兩麵夾攻公元帝國,要把……”


    約翰在帝國待了兩年多,也懂得一些忌諱,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但他的話所有人都聽得明白。


    連元昊也認為約翰的解釋很靠譜。


    難道公輸孟啟的“丨〇丨”字真是這麽解釋的……


    乾元大殿一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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