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午後休息間隙,公輸孟啟直接向叔侄倆挑明了這個話題:


    ——為何投奔公輸軍團。


    季殊,季子叔侄二人齊齊跪拜。


    季殊慷慨陳詞:


    陛下明鑒!


    自草民叔侄進入岱國後,已詳細調查過整個戰事:


    出征岱國家父家兄身為軍人,當尊王命不得不為。


    然陛下保家衛國同樣是大義所在。


    於公:


    兩軍交戰各出奇謀,陛下勝之有道。


    於私:


    陛下並無濫殺,士兵、百姓的損傷也是最低的。


    戰場殺伐本身就是如箭在弦不得已而為之。


    “岱京保衛戰”,“岱嚴關之戰”,陛下皆以弱勝強,以智勝力,開創戰爭史上的奇跡,想我父兄征戰多年,僅敗於陛下,定也是敗得心服口服。


    而今草民追隨陛下乃是順應天下大勢,良禽擇木而棲。以陛下德才,縱觀整個大陸不日也將歸屬。


    同時草民也要讓所有人都看到紀家男兒是有見識的好男兒,而陛下更是胸懷博大的聖明君主。


    這話說得慷慨激昂鏗鏘有力,連朱有珠都不禁拍案叫好。


    這好字剛一出口,頓覺不妥,陳王就在跟前尚未發話,哪輪到他衝動。


    可事已至此,隻得擠出尷尬笑容。


    還好公輸孟啟並不介意,反倒附和他道:


    “確實很好!看來本王真的要向二位賢士多多請教,認真讀一讀《立國論》才是。”


    其實公輸孟啟和朱有珠二人心中雪亮,叔侄倆投奔公輸軍團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岱嚴關之戰”之後,所有的罪名都落到了季魁身上:


    丟失“岱嚴關”,熔鑄“假銀錢”,抗旨不遵,殺欽差率兵謀反……


    簡直是罄竹難書。


    季家是紀國王族,雖未遭到滅九族之刑,卻也遭遇滅門之禍。


    季家男男女女兩百餘口,盡數斬殺。


    而季殊、季子,叔侄倆是在北方封地得到季勝陣亡的消息後即趕往岱國奔喪,幸而躲過劫難。


    即便如此在叔侄倆南逃的過程中仍多次得到“財富珠網”和“影子”的暗中幫助才得以逃脫高公公的追殺。


    當初公輸孟啟決定幫助叔侄倆無非是為日後對付高公公著想。


    沒想到叔侄二人來到岱國後,對公輸孟啟指揮的所有戰事進行了詳盡的調查分析,最後竟折服於他的才智膽識。


    選擇直接投奔於他。


    所以看似完全不合理的選擇卻也有其合理的根源。


    道理很簡單就像季殊說的:


    公輸孟啟與季勝、季魁那都是刀對刀、槍對槍的戰場對手,無論多麽狠毒的陰謀,陽謀,都是出於戰爭目的。


    戰爭的本身是沒有任何正義可言的。


    “無敵戰神”和“風雪漫延”殺的人絕對不比公輸孟啟少,一樣能夠得到世人的尊重。


    是戰場上的王者,戰爭中的王者。


    那麽公輸孟啟同樣也配享有這樣的尊重,同樣是王者。


    是更加強大的王者。


    而高公公則是弄權的小人。


    如果不是他怪異的癖好和專權的野心,公輸孟啟至少要缺乏很多機會。


    所以季魁失敗的根源在紀國內部。


    季魁,季家真正的仇人是高公公。


    這才是最理性的分析。


    能夠對抗高公公的恐怕也就隻有公輸孟啟啦。


    所以叔侄倆的選擇在根本上是正確的。


    他們是聰明人。


    公輸孟啟當然也是聰明人。


    聰明人和聰明人之間更容易理解、溝通,也不需要過多的解釋。


    所以公輸孟啟接受了叔侄倆冠冕堂皇的慷慨陳詞,讓他倆開始講述《立國論》。


    希望二人是有真才實學,能夠成為國之棟梁。


    季子跪拜行禮,三唿萬歲。


    他已年近十八比公輸孟啟大了一歲多,也略微高出幾分,白衣飄飄氣宇軒昂端的是一表人才。


    季子禮畢起身背誦《立國論》,吐字清晰抑揚頓挫很有節奏:


    天地浩渺,立國有邦。統領萬民,威儀四方。


    君為國之魂,聖明睿哲,其國開明。


    民為國之本,安穩生息,其國興旺。


    器為國之重,行業利善,其國強盛。


    財為國之養,從善如流,其國繁榮。


    兵為國之刃,勿以輕舉,易於兩傷。


    陳宋之地沃野千裏,米糧之倉,帝國曾以封賞至親。


    於此立國,富足天下,強武拱衛。


    國多財則遠者來,倉廩實而知禮節……


    季殊知公輸孟啟隻安排了一個時辰的休息,待季子背誦完首章後亦跪拜行禮。


    “陛下,午間時短,可否暫到此章。”


    “還望陛下做個評價,可有何不妥之處?”


    公輸孟啟放下茶盞拍手道:


    “不錯!很有道理,本王還需好好領會。‘兵為國之刃,勿以輕舉,易於兩傷。’此話何解?”


    季殊再拜,解釋道:


    “陛下聖明。紀國的衰落即是對這句話最好的注解。”


    “今春之前紀國可謂元夏‘五雄’之首,國力,軍力均強於其他諸侯。”


    “然驕橫跋扈,既得陳宋米糧之地便妄自以為可養天下兵馬,遂冒然出兵伐岱。結果被陛下一敗再敗,損兵折將國力迅速衰敗。”


    “說明兵之道不可輕易而為,於人於己都是剔骨剜心之傷。”


    公輸孟啟知道這話再說下去就會觸及他父兄傷。但他敢於正視並以此舉例,足見其胸襟寬廣。


    窺一斑而見全豹,從這《立國論》的首章之中就可看出二人不但才華出眾,而且對陳國之事,對公輸軍團的未來發展也是極為用心。


    “二位的《立國論》果然精辟,令本王茅塞頓開。”


    “真乃大賢士也!”


    公輸孟啟讚歎道。


    “陛下言重了。願為陛下效力,肝腦塗地。”


    叔侄倆叩地不起。


    “起來吧,也該出發了。一會路上邊走邊聊。”


    公輸孟啟先站起來,活動活動手腳,這聽得太認真手腳都有些麻木了。


    走出客棧公輸孟啟躍馬揮杖,喝令:


    “出發!今晚‘齊門關’,明日陳國都。”


    眾人策馬跟隨。


    胡來曾上報有一條小道可從臨湖向西直接進入陳國,能近約兩日行程。


    可公輸孟啟希望到“齊門關”看看,所以仍決定走大路。


    朱有珠知道公輸孟啟與季殊,季子有話要談,故意落下身位讓叔侄倆緊隨公輸孟啟左右。


    而胡來,胡去則每人舉起一麵公輸軍團的大旗分列兩側擔任警戒,“旭日弓”和倪友亮還有朱有珠並行,後麵才是公輸軍團的一眾千夫長。


    “先生於《立國論》中提到‘強武拱衛’一詞,本王尚不算很明確,不知先生的意思是……”


    “陛下,雖草民叔侄年歲稍長,可這先生的稱唿萬不敢當。陛下請勿再稱先生,端的是折煞草民啊。”


    “如陛下覺得草民可用,則以君臣相稱實乃萬分榮幸。”


    “這‘強武拱衛’是因陳國乃富庶之地沃野千裏,僅賜封帝國同宗。曾托庇於元夏帝國強盛之勢,周邊雖無地理險要可據,也無人敢圖取。”


    “可而今帝國衰落自身尚且難保,更無暇顧及陳地。”


    “越是富庶之地越容易被列強的追逐成為別人口中的肥肉,以致被紀國率先奪取。”


    “而今陛下獲得此重地,就擁有了問鼎天下的戰略根基。並且隻有公輸軍團這樣實力強大軍隊才能拱衛陳國不被外敵所侵。”


    季殊拱手施禮侃侃而談,而胯下坐騎依然控製得當。


    北人善騎的確名不虛傳,而且用的還是皮革的軟馬鐙。


    關於馬鐙的問題還是羅二蛋最先發現的。


    他騎乘機關逾輝之時感覺特別輕鬆,仔細比較才看出問題所在,逾輝是穩固的青銅馬鐙可以讓騎手僅用雙腳即可控製,雙手得到完全解放。


    公輸孟啟把他的發現在騎兵中推廣開來,所有將士均反應效果非常的好。一個小小的細節令公輸軍團的戰鬥力又是大大的提升。


    “哦——”


    公輸孟啟迴頭看了看他。


    “那依季卿所見,公輸軍團是能夠擔當得起守衛國土的職責了。”


    既然他叔侄二人願意臣服跟隨,公輸孟啟也就當仁不讓收納旗下。


    新立陳國不單需要武功拱衛,也要文治國家。


    果然,季殊連連拱手拜謝。


    “是的。陛下!以目前公輸軍團的狀態拱衛陳國自然是能固若金湯,可陛下乃是胸懷天下之人。”


    “若要天下臣服,必先重用陳國;若治理陳國,必先治理陳國人民。牧民之道為立國根本,需花費大量功夫時日,僅憑武力一途恐不可行。”


    “陛下看看‘齊門關’的情形便可知道……”


    話到此處旁邊季子輕咳一嗓,季殊坐騎忽然晃動險些馬失前蹄,他忙於駕馭也就打住話題不再繼續。


    公輸孟啟心中不禁咯噔一下,“齊門關”怎麽了,自己才離開不過半月時間,雖說當時走得有些倉促,可有“長身劍”,郭狩,毛減鎮守還有胡家五兄弟協助應該不會出現什麽動蕩吧,而且也沒有收到相關的負麵情報。


    但瞧季殊神色隱約不對,說明“齊門關”肯定是有問題的。


    公輸孟啟看出季殊顯然是假意失蹄,也就沒有繼續追問緣由。


    畢竟他現在是一國之君,季殊的身份又十分敏感,如果過多的議論軍中事務有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uu看書 .uukanhu


    帝王之術權謀之道他尚未一窺門徑,不敢輕易決斷。當即催動逾輝加速向“齊門關”奔去。


    眾人見國君加速,自然是不落於後,盡皆催馬跟上。


    “齊門關”已隱約在望。


    “長身劍”早就得知公輸孟啟要來“齊門關”的消息,已和郭狩等人在城頭恭候多時。


    此刻望見大路上煙塵滾滾,公輸軍團的旗幟迎風飛舞,連忙率隊出城迎接。


    望著迎接隊伍公輸孟啟敏銳地感覺到一絲懈怠,雖然整個隊伍整齊劃一,方陣排列規矩,但衣甲之上塵埃堆積,手中兵器黯然無光,士氣沉悶得如同即將墜落的夕陽無精打采。


    連整座城池也被渾濁的暮靄包裹著,病懨懨的困頓在臥。


    公輸孟啟麵沉似水也不多說什麽,隻儀式化地揮動權杖算是檢閱完畢,入城直奔帥府而去。


    城中有一股子酸腐的味道,盡管“長身劍”已安排士卒臨時做了灑掃,可積澱的汙穢還是在陰暗的角落散發出來。


    就連老搭檔“旭日弓”也衝他做了個掩鼻的動作。


    “長身劍”也感覺到了新晉國君的不滿情緒,心裏也是十分無奈:


    “齊門關”中絕大部分都是紀軍降卒,而且很多還是久經沙場的老兵油子,軍紀渙散痞氣十足,他要時刻關注軍中動向。


    既沒有精力也沒有能力來打理城中其他事物,原以為岱王指派的地方官員會很快到任,結果根本就沒來。


    軍中城中各種事情搞得他是焦頭爛額幾欲奔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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