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剛過,巫念又開始和公輸孟啟進入夢中的記憶之旅:


    夏曆1107年4月21日戌時,“岱嚴關”外“七裏坡”。


    季魁陣亡。


    數十萬紀軍死傷大半,殘餘早作鳥獸散。


    公輸孟啟解除陣法,讓“長身劍”領著一萬軍士連夜打掃戰場,將陣亡紀軍都掘坑埋葬。


    自此“七裏坡”又稱“七裏墳”。


    令士卒尋得季魁遺體連同季勝首級一並厚葬。


    命人刻碑並書墓誌銘曰:


    父子皆將軍,戎馬倥傯緊。


    今朝如星墜,墜落他鄉隕。


    他鄉香煙冷,祭掃無人問。


    向北望王庭,孤塚埋英魂。


    天色已晚,萬餘軍士每人皆領到十兩黃金。


    雖然其中有人確實殺得紀軍將領,可幹掉的都是昔日袍澤、兄弟,也誰不願上報請賞,隻默默拿了十兩黃金等待著分田地。


    慘烈的殺戮雖贏得了勝利,卻沒有任何勝利的歡愉。


    “七裏坡”的營寨也焚毀大半,重新安頓好營寨後公輸孟啟讓“長身劍”統領萬人。他和巫念乘著夜色悄然離開營寨進入“岱嚴關”。


    “岱嚴關”內氣氛明顯迥異。


    祛除了戰爭的陰霾,處處燈明火亮充滿著喜慶。太守盧克服重振太守府,擺下酒宴迎接公輸孟啟。


    一見麵,許洪福首先按奈不住,嚷嚷開來:


    “兄弟!幾十萬紀軍就這樣被你灰飛煙滅,這可是天大的勝利啊。當然值得慶祝,自然要喝個痛快喝個夠吧。”


    “可這盧太守非得要等你來才準許喝,你說咱哥們兒以前哪那麽多規矩是……”


    公輸孟啟微笑道:


    “大哥,你們可以先慶祝嘛。”


    聽得此話,許洪福立馬咕嘟咕嘟灌了好幾大口。


    “啊——爽!”


    羅二蛋見狀也急忙道:


    “元帥,我,我也敬你!”


    咕嘟咕嘟和許洪福一個模樣。


    公輸孟啟也不耽擱,端起酒杯巡視眾人。


    “來吧,為了勝利,幹杯!”


    巫念,“旭日弓”,盧克服等共同舉杯盡飲。這慶功宴算是正式拉開帷幕。


    酒宴直到夜半子時才結束,因為最能喝的許洪福,羅二蛋都喝到桌子下麵去了。


    公輸孟啟這才有暇和盧克服提起給一萬紀軍的承諾:


    每人十畝田地。


    最好是在“岱嚴關”周邊三百裏範圍內劃出十多萬畝田地。


    “哐當——”


    公輸孟啟話未說完太守盧克服就摔地上啦。


    “公輸將軍,公輸元帥,鏨金侯,駙馬爺!”


    “你該不是真喝醉了吧?”


    巫念一把將他扯了起來,安慰道:


    “老太守莫慌。承諾確實是公輸元帥對那一萬多紀軍許下的,但這個事情嘛咱們好好商量商量……”


    “此事沒得商量,沒得商量!”


    “朝曆代土地皆是國之根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膽敢商量此事等同謀逆!”


    “元帥此舉太過唐突,即便立下不世之功,這樣做恐怕也會招致岱國朝野的各種非議。”


    “私分國土,擁兵自立……”


    “天!恕老朽失言,這可都是誅九族的彌天大罪啊!”


    盧克服連連擺手,如果不是巫念雙手把他緊緊摁在椅子上,他一定會跳到公輸孟啟麵前職責的。


    說到後邊激動的情緒加上酒精的作用,他竟然氣暈過去像爛泥般癱軟在椅子上。


    聽他這麽一說,巫念也隱隱感覺不妥,她用懷疑加詢問的目光看著公輸孟啟。


    公輸孟啟卻是冷靜而堅定的。


    “明日再議!”


    “讓公輸軍團所有將領一起商議。”


    ………………


    翌日,天色未明,許洪福就來到公輸孟啟房間。


    “兄弟。哥這麽早來找你,是想和你說說掏心窩子裏的話。”


    “你放心,哥今天還沒喝酒。就昨晚也沒真喝醉。”


    “真的!”


    公輸孟啟看得出來,他確實沒醉。


    甚至從來沒這麽清醒。


    所以連床都懶得起,就靠在榻上聽他講,能以這樣的方式聊天的兄弟才是無拘無束的真兄弟。


    “兄弟啊!今後哥就隻能在僅我們兩人私下相處時,才能這麽叫你啦。哥好歹也算是混過官場的,稱唿,舉止,禮儀多少也懂得些。”


    “兄弟你能有今日的成就絕非隻是表麵看上去那般容易。就說這‘岱嚴關’之戰,雖是勝利,可哥知道你勝得委屈,勝之不武,勝之無奈。”


    “陰謀,權術,奸計,無所不用其極。即便說什麽‘兵者,詭道’可這一切的詭道卻要你一個舞象少年來策劃,算計,實施。該是件多麽陰暗的事情。”


    “這樣的獲勝方式也許是唯一中的唯一,可其中的風險,壓力幾乎都是你一個人在硬扛,你心裏的苦楚又傾訴給誰聽……”


    公輸孟啟看著許洪福胡子拉碴的滄桑,禁不住也摸了摸自己的上唇、下巴,還好沒那麽深的滄桑。


    但他仍握緊了許洪福的手,uu看書 w.uukansuco 此中情誼倆人心知肚明,已無須更多言語。


    “我知道你要兌現賞賜田地的承諾。男子漢大丈夫,是當一言九鼎。當時你許下這樣的賞賜也是情勢所迫。”


    “可這件事做起來隻怕是比打敗季魁還要艱難兇險。”


    “兄弟,你真的想好啊!你生為世家子弟,年紀還小,對田地的意識可能還真不夠深刻。如果隻是平常的幾十畝,幾百畝也還罷了。”


    “可你這次動輒就是上十萬畝啊!”


    “你有沒有想過整個岱國才有多少田地。”


    “即便是三殿下,太子,也是想都不敢想的。”


    “哥也不是來勸你放棄什麽,隻要是你深思熟慮的決定,哥絕對支持!”


    “哥真是枉自多活了二十幾年,總看不透你的心思。”


    許洪福搖頭苦笑。


    許洪福的每一句話公輸孟啟都聽得極為認真。


    賞賜田地的承諾確實是公輸孟啟在形勢萬分緊迫的情況下做出的,但並非是心血來潮一時口快的信口開河。


    朝廷對獲勝的統帥、將軍都會升官進爵,賞賜金銀財物田地食邑,而普通士兵得到的獎勵卻少得可憐。


    盡管他們是在以生命為代價進行拚殺。


    公輸孟啟知道這也是朝廷的“體製”。


    而他目前還在“體製”之中,就要遵守“體製”的規則。


    否則真的會落得像老太守說的那樣:


    擁兵自重恃功而傲,被千夫所指犯下彌天大罪,株連九族。


    在“體製”不能打破的情況下,唯有想法子變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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