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穀”,位於“蒼岩山脈”內一處窪坳,自成一方天地。與大多“丹師”相仿,冷沐生性孤僻,不喜隨意見客,除了七族中人定期上門求藥,平日無人前來打擾。


    “日出蒼岩耀,百物自凝香。洗心靈台上,何須庸碌為。”


    山穀空曠幽深,花團錦簇,辟有靈田數百畝,10多名練氣弟子負責打理。經年種植的靈草,長勢喜人,藥香撲鼻,多為煉製“青芽丹”、“迴複丹”所需。


    “行雲布雨!”


    1名灰衣弟子當前站定,手持淺綠法劍,口中念念有詞。


    此刻正值晴空萬裏,一團灰色的雲霧,在靈田上方突兀凝聚而出,隨著修者法訣的運轉,逐漸變得烏黑一片,轉眼籠罩了近5畝方圓。


    “嘩啦啦……”


    不大的工夫,一陣朦朧晶亮的水線,淅瀝淅瀝地降落下來,藥田中茁壯生長的靈草,受到雨露滋潤,顯得更為青翠欲滴,生機旺盛。


    “哈哈哈......侯師弟的一手水係法術,越發精湛純熟了。”


    附近的幾名練氣弟子,一邊整伺靈田,一邊嬉笑打趣。


    有的忙於翻曬土壤,將縱橫交錯的溝渠,逐一疏通;有的將1塊下品靈石碾成齏粉,揚手灑落四周,增厚田地靈力,以加快靈草的培植生長。


    藥田環繞之下,建有一片連綿相擁的精舍,便是“丹師”冷沐一行的居處。


    “啟稟師姐,古家客卿長老餘前輩,前來拜會冷丹師。”


    相距七族聚會已半月有餘,這一日,正午時分,“凝香穀”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嗯......今日之事,從未聽老祖提起。”


    冷風露秀眉微蹙,芳心略有不喜。


    “餘前輩既已至穀中,就請至客廳奉茶。”


    盡管對餘躍觀感不佳,但畢竟是一位築基前輩,冷風露再如何刁蠻任性,起碼的禮數不可缺失。


    在童家的一場紛爭中,餘躍後發製人,卻是兵不血刃,令廖家铩羽而歸,但在冷風露看來,純屬玩弄技巧,偷奸耍滑。身為堂堂的築基修士,遭宿敵羞辱挑釁,理當淩厲反擊才是。


    “家祖生性淡然,除非事前有約,平日從不開門待客,一直沿襲多年,餘前輩恐怕要白跑一趟了。”


    出麵待客的冷風露,臉色、語氣都透著一股冷漠之意。


    “嗬嗬......本座前來造訪,正是應冷丹師之邀。”


    冷風露乃冷家嫡親後人,資質雖算不上如何出眾,但乖巧聰穎,自幼與冷沐相依為命,平時被寵溺慣了,因而生性愛憎分明,喜形於色。


    冷風露身穿一件鵝黃法袍,顯得明眸皓齒,嬌豔欲滴。餘躍本是應約而來,又身為築基前輩,且暗存結交之意,自然不會過多計較。


    “既是如此,家祖正在丹房煉藥,勞煩餘前輩稍候。”


    冷風露頗為無奈,默默奉上1杯清茶,便自顧坐於一旁,望著穀中景致發呆,舉止雖略顯失禮任性,但亦足見毫無城府,單純天真。


    “咳咳......凝香穀不愧一方福地,就連待客清茶也與別處不同,異香撲麵,沁人心脾。”


    一股淡淡的藥香,隱隱飄入鼻端,顯然冷風露並非信口搪塞。餘躍深知,丹藥煉製不可隨意中斷,且耗時不定,便有意挑起話題閑聊,總好過枯坐幹等。


    “那是自然!餘前輩既來便是客,凝香穀的明前雨潤茶,乃茶中極品,專以用於招待貴賓。”


    冷風露驕傲地揚起了嘴角,憨態可掬。


    “茶葉麽,倒確屬極品,隻是可惜......”


    看了看杯中的湯水,餘躍淺嚐即止。


    “哦......餘前輩言下之意,晚輩衝泡之法有誤,暴殄天物?”


    起初,冷風露滿心歡喜,待到餘躍放下玉杯,一臉的惋惜之色,心中恍然大悟,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杏眼圓睜,耍起了女兒家的小性子。


    “茶道一藝,源遠流長,博大精深,雖出自俗世凡塵,被視為不入流的旁枝末節,但世間萬物,皆有其相通之處。”


    淡然一笑,餘躍的神色卻十分鄭重。


    “正如同一術法,修者見解手法不同,亦會千差萬別。”


    冷風露“噗嗤”一笑,不服氣地小聲嘟喃。


    “不過一杯普通的茶水而已,竟會有如此玄虛?”


    麵對冷風露的質疑、無禮,餘躍含笑不語。


    “餘前輩所說的茶道精髓,不知晚輩是否有幸見識?”


    冷風露話音未落,但見精舍內1道青光如電,疾飛而出。


    “哢嚓......哢嚓......”


    餘躍隨手一招,上百截“凍頂雪鬆”的枝幹,自行堆放到麵前的案幾之上,長約2寸,拇指般粗細,樹皮已被剝落幹淨,新鮮瑩白,整齊劃一。


    “《茶經六之飲》說,凡茶有九難,一曰造,二曰別,三曰器,四曰火,五曰水,六曰灸,七曰末,uu看書 .ukanshu.om八曰煮,九曰飲。”


    俗世茶道於修者而言,絕無艱深晦澀一說,但冷風露從未涉足,乍聞開篇的一通茶理,不由微感驚訝。


    “九難之中,又以候湯為最。候湯者,火候、定湯是也。火候,乃火之力;定湯,則是定奪水溫。”


    在餘躍的示意下,冷風露取來1隻青花瓷壺、3枚晶瑩剔透的琉璃杯,將銅爐中原先的沸水,倒入1隻小巧的銅盆之中,重新注入深山冷泉。


    “《茶疏》有雲,火必以堅木炭為上,然木性未盡,一旦餘煙入湯,湯必無用。故先燒令紅,去其餘煙,兼取性力猛熾,水乃易沸。”


    依照餘躍的囑咐,往銅爐添送木柴一事,由冷風露一力承擔,一次加足3枚即可。


    “煮茶生火,以木炭最佳,次用柴薪,諸如桑木、槐木、桐木、櫟木之類,火力炙猛,故棄之不用。”


    看了看泉水的質地,餘躍甚為滿意。


    “活水還需活火烹,自臨釣石取深清。”


    冷風露漸感新鮮好奇,專心照看爐火。


    “衝泡嫩葉新茶,水質大有講究。山水為上,江水次之,井水最下。山水多取乳泉、石池漫流之水,凝香穀鍾靈天秀,冷姑娘所采山泉,甘甜清冽,實乃上佳之品。”


    得到前輩的讚許,冷風露更加興趣盎然,躍躍欲試。


    “爐火通紅之際,茶銚始上。扇法輕重徐疾,亦需有板有眼。所謂君子觀火,有要有倫;得心應手,存乎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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